長期以來中國社會停滯不前,缺乏創造力,尤其是皇權制度經過十幾輪循環依然不死,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我們的文化太早熟、太世故了。每個人都把生命的主要精力浪費在處理復雜的人際關系上,而且都以信奉中國式的犬儒哲學、鄉愿哲學為榮,所以我們自古以來就少有特立獨行者,少有甘做“傻瓜”,以“傻”為榮,那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人物,這樣的人即便出現了,也往往是以悲劇收場。難怪魯迅會如此沉痛地指出:“中國一向就少有失敗的英雄,少有韌性的反抗,少有敢單身鏖戰的武人,少有敢撫哭叛徒的吊客;見勝兆則紛紛聚集,見敗兆則紛紛逃亡?!?/p>
1933年5月,當希特勒權勢顯赫、如日中天時,愛因斯坦沒有停止對法西斯主義、對野蠻暴政的公開批評,有朋友善意地勸他,他斷然回答:“我不同意您的看法,以為科學家對政治問題——在較廣泛的意義上來說就是人類事務——應當默不作聲。試問,要是喬爾達諾·布魯諾、斯賓諾莎、伏爾泰和洪堡也都是這樣想。這樣行事,那么我們的處境會怎樣呢?我對我所說過的話,沒有一個字感到后悔,而且相信我的行動是在為人類服務。”
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表面看起來似乎是永遠屬于“聰明人”的,然而,我深信文明的每一點滴進步幾乎都和這樣的“聰明人”無關。甚至可以說,文明從來都是“傻瓜”們推動的。那些皓首窮經、探索學問奧秘的人顯然不是“聰明人”,那些殫精竭慮、廢寢忘食的科學家大半也都是“傻瓜”,那些不為一己私利、真誠追求理想的人,那些為民請命、舍生取義的人,在“聰明人”眼里只能是“傻瓜”。正是他們,正是這些與“聰明人”作出了截然不同選擇的“傻瓜”,在日復一日悄悄地推動著文明,推動著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