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以來,隨著還原歷史真相的思潮漸起,為秦檜翻案的文章也日益增多。我國近代“史學四大家”之一呂思勉,在其1923年所著的《白話本國史》“論秦檜和岳飛”就直接為秦檜鳴不平。書中寫道,“和議在當時,本是件必不能免的事(參看《廿二史剳記》卷二十六和議條)。然而主持和議的秦檜,卻因此而大負惡名,真冤枉極了。當議割三鎮的時候,集百官議延和殿,主張割讓的七十人,反對的三十六人;秦檜也在三十六人之內。”可見秦檜開始是不主張議和的。后又論述了撤軍緣由,“諸將自夸雄豪,劉光世、張俊、吳玠兄弟、韓世忠、岳飛,各以成軍,雄視海內。……廩稍惟其所賦,功勛惟其所奏;將版之祿,多于兵卒之數;朝廷以轉運使饋餉,隨意誅剝,無復顧惜,志意盛滿,仇疾互生。……其后秦檜慮不及遠,急于求和,以屈辱為安者,蓋憂諸將之兵未易收,浸成疽贅,則非特北方不可取,而南方亦未易定也。”作為宰相的秦檜,眼見各路軍馬漸成軍閥之勢對朝廷產生威脅,自然會對皇上進言“撤軍議和,削兵權”以保皇權,這是他的職責所在。
可見,說秦檜是迫害岳飛的主謀確實有些冤,況且,作為宰相的秦檜要殺封疆大吏的岳飛,沒有高宗的首肯,是萬萬不可能的。
其實,在明代就有人為秦檜鳴冤,明代詩人文征明的詞作《滿江紅·拂拭殘碑》寫道:“豈不念,中原蹙;豈不惜,徽欽辱。但徽欽既返,此身何屬?千古休夸南渡錯,當時只怕中原復。笑區區一檜亦何能?逢其欲。”詞中直接點明,秦檜只不過是“奉帝旨”而已。因為古代史家都有“為圣君誨”的傳統,所以后來正史少有為秦檜鳴屈的。有趣的是,共和國的開國領袖毛澤東,對岳飛冤案也有過點評:“主和的責任不全在秦檜,幕后是宋高宗。高宗不想打,要先‘安內’,不能不投降金人。是趙構自己承認‘講和之策,斷自朕意,秦檜但能贊朕而已。’”這樣,歷史真相基本清楚了:迫害岳飛的主謀是宋高宗趙構,秦檜只不過是從犯和幫兇。為什么高宗一意孤行,非要同金國議和不可呢?原因在呂思勉的書中和文征明的詞中都做了說明。呂思勉在書中提到,抗金的各路兵馬包括岳飛都已成軍,雄視海內。熟悉宋史的人應知道,這在“重文輕武、偃武修文”的宋朝是不可想象的。尤其對缺乏軍事才干、少威寡信的宋高宗來說,在內心深處,對軍人可能的尾大不掉、擁兵自重充滿疑慮和恐懼。所以,在岳飛打了勝仗后見好就收是個不錯的選擇。
文征明的詞指出了另一層原因,趙構作為宋徽宗的第九子,即位于靖康之難的非常之秋。父兄二人雖然被擄到北方,但如果自己積極主戰,他們仍存在回鑾的可能性。一旦這種可能成為現實,他這個非常之秋即大位者便會陷入尷尬的境地。為自利自保計,議和當然是不二的選擇。而金國設置的議和的前提是:除掉岳飛。有史料記載,在雙方暗中和談時,兀術曾給秦檜寫信:“你天天求和,但是岳飛卻意圖北伐,你方誠意何在。”況且岳飛殺了他的女婿,此仇不可不報,“必殺岳飛,而后和可成也”。在一心求和的宋高宗面前,岳飛當然沒有求生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