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之謎

雙重因素

每個人受到的最初的影響一定是來自于家庭。在JR的成長過程中，他的父親厄爾·史密斯對他的影響是深遠的。

JR的籃球天賦遺傳自他的父親。厄爾是一個投手，在他的籃球世界中，射手是永垂不朽的。所以在JR很小的時候他就在家里的各個角落都放上玩具球筐，教他的孩子投籃時要雙膝彎曲用手臂發力。三歲時，JR就可以在正規的籃球場上命中罰球了。厄爾還會讓他的孩子做俯臥撐，不會太多，但足以讓他增長力量。兩年后，厄爾的另一個孩子出生了，這對兄弟慢慢開始練習在面對不同人數的對手時打不同的配合。“防守是我最后教他們的。”厄爾說，“因為沒有防守一樣可以贏球。”JR也認同了父親的觀點。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其他方面也受到了父親的影響，而這對他的職業生涯來說不是件好事。

厄爾在孟莫斯大學時，他一直無法理解為什么他在訓練中可以完爆首發球員，但在比賽中卻只能替補登場。長此以往，厄爾忍無可忍了，他頂撞了教練，把心中的不滿一股腦全發泄出來，然后憤然離場。而這也宣告了他大學生涯的終結。此后，厄爾時常混跡于貝爾瑪的新澤西海岸聯盟，也在其他的半職業聯賽中跑跑場子，只要有球隊需要人來拉開對方的防守，他就會出現。雖然為了生活的壓力他不得不這樣輾轉顛簸，但他一直認為自己的才能被埋沒了。在新澤西聯盟里他就常常自比其他NBA球員，像維尼·約翰遜、埃迪·喬丹、詹姆斯·貝利等等。直到現在，厄爾仍然相信，如果他的成長軌跡稍微有些改變，NBA就會向他敞開大門。

厄爾現在才明白成長對一個人的重要性顯然已經晚了，因為在JR的成長過程中，他除了傳授給他的孩子籃球技能外，并沒有給予正確的指引。而他那時郁郁不得志甚至是憤世嫉俗的狀態對JR造成了潛移默化的影響。

當然，一個人的成長過程中不可能只受到一種外在因素的影響。上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NBA正處于迅速發展的時期，“大鳥”伯德和“魔術師”約翰遜擴大了NBA的影響力，收視率開始上升，球員合同越來越大，球員們開始自我膨脹。自由球員讓球隊的陣容變得更有流動性，明星球員和板凳替補的薪金差異也愈發不正常。而這讓隊友之間的關系變得越來越微妙。

這段時間對JR的影響頗深。在他的籃球歷程中，他所遇到的導師們就是在這段時間中形成各自的籃球觀念的。約翰·理查德森開始了他在萊克伍德高中400多場勝利的執教生涯；丹·赫爾利開始在他父親鮑勃的監督下磨煉籃球技術；拜倫·斯科特結束了大學生涯，成為了帕特·萊利手下湖人“表演時刻”的一份子；喬治·卡爾作為大陸籃球協會蒙大拿掘金隊的教練，在他的導師拉里·布朗、道·奇莫以及迪恩·史密斯的手下不斷進步；麥克·伍德森開始了他的NBA生涯，先是效力于鮑比·奈特手下的印第安那，隨后又去了里德·霍爾茲曼的尼克斯打球。這些人后來都與JR產生了交集，然而最終又都沒能對他產生持久而深遠的影響。而且，這也成為了造成J.R.史密斯古怪性格以及到目前錯綜復雜的職業生涯的最重要一點。

迷霧初現

看了下面這段，你完全不會把高中時期的JR與現在這個性格乖戾的家伙聯系在一起，但這時比同齡人出色的優越感與后來境遇形成的距大反差也是造成他古怪性格的原因之一。

理查德森第一次注意到JR是在他12歲統治萊克伍德少年聯賽的時候，他把史密斯稱為“球場老鼠”。“他是我執教過的惟一一位有身高，還有著出色的身體素質、能里能外的球員。”理查德森說。很快，人們又注意到他的另一樣東西，那就是投籃。只要手腕輕輕一抖，史密斯就能命中那些嚇死人的超遠距離三分球。于是，理查德森開始重點培養他，要求他沖刺跑要第一個完成，要求他訓練結束之后要留下來練跳投，史密斯唯命是從，因為他怕被放上冷板凳，所以他從沒質疑過教練。史密斯同時還為萊克伍德的橄欖球隊效力，他在場上無處不在——外接手、中后衛、甚至是四分衛——他曾兩次挽救球隊，一次是關鍵性的達陣，還有一次是用單手接住了對手送往達陣區的傳球。

“他最終選擇籃球是正確的事情。”當時萊克伍德教練尼克·埃里米塔說，“不過以我執教高中橄欖球20多年的經驗來說，他絕對也是一名NFL級別的球員。”

史密斯后來轉到諾瓦克的圣本篤預備學校，然后放棄了橄欖球。他在那兒重讀了一年高二，與更強的對手對抗。雖然這是史密斯三年來的第四所高中，理查德森的助手，同時也是史密斯的導師之一的蘭迪認為換學校對他來說是好事。他承認如果JR要變得更強，就必須離開萊克伍德。在萊克伍德他可以拿下50分，但這對他沒有任何幫助，雖然能進入州代表隊，但不會有好的發展，因為有人會質疑“他的對手太弱了”。理查德森是通過當地的報紙才知道這件事的，史密斯從來沒和他商量過。“這件事上他們不夠坦城直率。”理查德森說。“不過沒關系，我也原諒了，這都是過去的事了。

丹·赫爾利是史密斯在圣本篤的教練，他的父親是圣安東尼高中的名人堂教練。在看史密斯的比賽中，他對史密斯糟糕的投籃選擇難以置信。但是丹·赫爾利欣賞史密斯的訓練態度，他從來沒有將弟子趕出過訓練館。圣本篤的老師們也都喜歡史密斯，他成為了全校最受歡迎的學生，他住在校內，每晚11點按時熄燈。“他就是那種不會期望太多的人。”圣本篤的校長埃德溫·萊希神父說，“很多這樣的人會變得狂妄自大，不過他卻完全不是這樣。”

萊希的印象中，史密斯只有一次被禁止上場——他和隊友在沒有得到允許的情況下擅自離開學校，因為他們想在一場重要的比賽前去剃個頭。與此同時，關于史密斯的傳說也開始逐漸散布。有一次他三節得分超過對手全隊，第四節赫爾利沒有讓他上場；另一場他上演了360度扣籃，人們在比賽中就開始沖進場內慶祝。在史密斯到來的第一年，圣本篤獲得了全州冠軍，史密斯打破了學校的各項紀錄：得分（700）、三分命中數（108）、投籃命中率（54.1%）。赫爾利現在回憶道，“作為一名射手，一名得分手，很難想像他很輕松就能做到這一切。愿上帝保佑他。”

作為一名無名小卒，史密斯參加了2004年麥當勞全美大賽，他命中了5個三分，得到全場最高的25分，并和德懷特·霍華德共同獲得了比賽的MVP。最終，他拒絕了北卡大學的邀請，宣布直接參加NBA選秀。2004年的選秀大會高中生全面爆發，有8名高中生在前19順位被選中，首當其沖的便是奧蘭多用狀元選擇了霍華德而不是大學中鋒奧卡福。而在史密斯被新奧爾良在18順位選中后，他告訴媒體，“可能有些人會把做冷板凳當作一種侮辱，但我會把他當做是一堂課。特別當你是一名新秀的時候，不是每個人都能當上首發的，不是每個人都是勒布朗或者梅羅。”

麻煩制造者

盡管史密斯有了一點點心理準備，但他完全沒有想到前路是如何的崎嶇困難。

史密斯的第一任NBA教練是拜倫·斯科特，他不喜歡輸球，而黃蜂在2004-05賽季輸了64場比賽，他也不喜歡用年輕的得分后衛，所以JR只能坐冷板凳。而在訓練中隊友們都在練罰球時，史密斯卻在練大號三分，同時在輸球之后在更衣室開玩笑讓斯科特以及黃蜂的老隊員們對他更加不能忍受。

蘭迪是史密斯在萊克伍德的導師，他陪著史密斯一起來到了新奧爾良。在那里他看到了職業比賽是如何影響史密斯的信心的。“這是他的生涯中第一次不是他主導。”蘭迪說，“教練真的完全克制了他。斯科特是一個傳統派，要么根據他的方法來，要么就別來。你只能坐在板凳上抱怨著如果不按照教練來你就什么都做不了。”

在史密斯的第二個賽季，他的教練之間的矛盾徹底激化。兩個人連著幾個月沒有說話，當球隊受到傷病困擾時，斯科特仍然將他放在板凳上，這也最終激怒了史密斯，他向媒體炮轟教練的“自負”，曝光了他們從來不交流，這也最終導致了他的離開。史密斯的父親認為斯科特沒有在任何方面幫助自己的兒子，他說：“當你得到一名高中生時，你不能用成年人的方式對待他，當他犯下錯誤后，你應該手把手指導他，對他說‘你不能這么做’，而不是在他每次犯錯之后就對他罰款。你應該好好地教育他、鼓勵他，這是底限。”

在被問到是否從和斯科特的相處中得到教訓時，史密斯不無諷刺地說：“打好自己的球，因為你的職業生涯可能比那些人長得多。”這時，NBA也開始更加關注聯盟里年輕球員的不成熟對聯盟的影響，并于2006年宣布美國本土球員必須年滿19歲，且在高中畢業之后要隔一年才有資格參加選秀。其實斯特恩本想更加嚴格，要求球員的最低參選年齡為20歲——希望NBA徹底杜絕高中生球員。自然，厄爾是不同意這項舉措的：“你從高中畢業時就可能是NBA選秀的前30位，如果去了大學，缺點被曝露就可能會落選。你本可以更早地賺錢，輕輕松松就賺到幾百萬。教育之類的延后一下也行。”

如果厄爾真的覺得他的兒子不需要大學里的磨煉的話，他真的是大錯特錯了。

“每年10月，我都會寫一篇一樣的文章：‘下一年會不會就是JR的蛻變之年？’”丹佛郵報掘金專欄的寫手本杰明·霍克曼說，他從黃蜂時就開始關注史密斯。“你每年都聽JR說他會更加成熟，每年都聽到喬治·卡爾說希望JR更多參與防守并成為球隊的一分子。但每年，JR還是老樣子，還是那樣不成熟。”

NBA最沖突的關系莫過于卡爾和史密斯了——每當史密斯在25尺突然干拔扔出一記三分，卡爾就會表情大變。他們的合作注定是失敗的。對于卡爾這樣的教練來說，JR顯然是一項特別的挑戰。而當史密斯在2007年季后賽對陣馬刺第四場比賽中極其失常地發揮之后，卡爾忍無可忍，“我真是太喜歡一場比賽在我面前被毀掉的感覺了。”當時掘金隊副總裁雷克斯·查普曼認為史密斯并沒有找準自己的定位。“史密斯試著去成為安東尼，我們交易來了阿倫·艾弗森，他又去試著成為艾弗森。”

卡爾曾多次當著媒體表達對史密斯的不滿，這讓史密斯的家人很有意見。“你作為主教練，教訓一個孩子也就罷了。你還當著媒體說，說什么‘他能射，他能射死你。’我告訴我兒子，‘每次你上場就投籃，反正他一會兒就讓你下場了，不投白不投。’他也的確是這么做的。”厄爾·史密斯說。

坎坷的職業生涯讓JR開始了徹底的反叛，把自己的身體當作畫布紋滿了五顏六色的圖案只是再小不過的事了，打架斗毆，駕車超速也是家常便飯。2007年，史密斯違規超車，一頭撞上了路邊的標牌，還殃及了另一輛車。史密斯的高中同學安德魯·貝爾當時坐在后座，并不幸身亡。史密斯僅僅因為這起車禍在2009年夏天坐了24天的牢。而且，從闖禍到坐牢期間，他在新澤西還有兩次超速并且三次被吊銷駕照。雖然NBA也對他處以了禁賽7場的處罰，但他所犯下的罪過永遠不會消失。史密斯宣稱自己將從這次事故中成長，并把自己的名字由“J.R.”改成了“厄爾”，不過僅僅幾個小時就改口說是開玩笑。

史密斯記得他與卡爾之間的關系惡化是在2006年那次臭名昭著的掘金和尼克斯斗毆后開始的，這次斗毆導致了多人被罰出場，安東尼被禁賽15場。史密斯是這次斗毆的“發起者”，他覺得卡爾從來沒有原諒過他。

史密斯在丹佛的五年時光，掘金都是早早在季后賽中被掃地出門。只有一次例外，2009年比盧普斯加盟，丹佛在西部決賽和湖人大戰6場。“他們那時候防不住科比。”史密斯現在回憶道，而他忘了，那時正是他和科比處在同一個位置上。

見歇性神經

2011-12賽季季后賽，JR空降大蘋果城。那些資深的紐約球迷對史密斯是贊不絕口——在對的時刻，史密斯便能成為那個替補席上的大殺器，改變比賽，引爆全場。這可能不是史密斯想要的標簽，不過至少比什么都沒有好。他沒有能夠成為科比，不過他也不是一無所成。在所有1995年到2004年的高中生球員中，史密斯大概屬于平均水平。在1998年后的35高中名高中生球員中，只有5人入選了全明星，而2004年選秀會上的8位高中生球員中史密斯也排在第四——在霍華德、埃爾·杰弗森和約什·史密斯之后他似乎在這里找到了真正屬于自己的位置。

去年三月份，麥克·伍德森從德安東尼手中接過尼克斯教鞭時，他指出史密斯是否成熟對他能否成功會起到決定性的作用。“他對待事物需要更加成熟一些，而我的任務就是幫助他更加成熟。”伍德森說。

在接下來的兩個月中，史密斯有了更多的上場時間、更多的投籃機會，并且防守端也更加賣力了。“這是我與教練之間最融洽的一段關系了，當然除了和我爸爸。”史密斯說。“從我的角度來看，他把你當作一個大人，他是一個很冷靜的人，他也一直很關心他的隊員，他會拋開自己的事情來關心他的隊員。很多人做不到這一點，很多教練、球員，或者經理、老板都做不到這一點。”的確，伍德森被認為是一個“球員為主的教練”，他有11個兄弟姐妹，他可以自如地和各種性格的人交流。當史密斯在進攻時間還有18秒時選擇一個25尺干拔時，你不會看到伍德森搖頭嘆氣，他希望他的球員有更多的自由發揮，甚至有一些魯莽也無所謂。而本賽季尼克斯能在東部保有很強的競爭力，史密斯功不可沒。尤其是在錢德勒、安東尼等人因傷缺陣時，史密斯可說是球隊頭號功臣。

盡管在紐約過得如魚得水，但能保證史密斯不再犯錯嗎？當然不能。去年三月，他在推特上發了一張有關女性臀部的色情照片，再次引起軒然大波，這為他帶來了25000美元的罰款。僅兩個月后，他又由于未能及時出庭在邁阿密遭到逮捕——原因是他無證駕駛摩托車。過去一年，他倒是沒再惹什么新的麻煩，不過真的有人認為會一直風平浪靜下去嗎？

史密斯的高中教練理查德森認為，史密斯的種種乖戾行為并不僅僅是簡單的叛逆，而是要“挽回失去的時光。”要去“崇尚一種自由。”蘭迪也同意這個說法，他說那是史密斯宣泄的一種方式，掙脫束縛，解放自我。而史密斯在黃蜂的教練之一克萊蒙斯則把原因歸責于體制的問題。“年輕的球員的確比較難，因為他們常常容易到受外部影響，他們又迫切希望證明自己。我們希望他們做某件事而他們卻沒有這么做時，我們就會大發雷霆。平心而論，這真是他的錯嗎？這是我們教導他的正確方法嗎？這是場資本家與想贏球的教練之間的戰爭，而那些孩子被夾在了中間。”

但是照克萊蒙斯的說法，NBA每年都有大批的年輕球員涌入，難道他們都要成為JR嗎？這種說法顯然是行不通的。

九年的職業生涯說長不長，說短也絕對不短，但教練們和球迷們仍搞不清楚史密斯究竟是一名怎樣的球員，或許“JR之謎”永遠也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