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議“班主任與臉皮”

老師亦有百業。在眾多的老師群像當中，或許“班主任”一職算得是較有“權力”的一種了。因為在一個學校里，在一個班級中，能指揮得動學生的首推班主任，未必是那些常坐在辦公室里的，氣度非凡的領導。于是，班主任常能在手下幾十學生面前發號施令，呼風喚雨……儼然像一個統領千軍萬馬的將軍。時感“威風”十足。在老師的群體里便也有了一個戲稱，曰：“主任級”的老師。

殊不知，這“主任級”的老師卻是中聽不好做，著實是一件頗能誘人的苦差事，且著力不討好，在學校領導和學生之間常陷于兩難之境，時時不能自拔，有時竟有空嘆蹉跎歲月的感受。自己十五年的教齡就有了十五年“主任級”老師的苦差，此中的“快樂”和艱辛，那早出晚歸、牽腸掛肚的生活，那酸甜苦辣的感受，甚有些不堪回首之味卻又不勝感慨萬千……

記得那一年是公元1990年9月，師范畢業，初為人師之時，領導頗為鄭重地把當時是整個年級中最差的一個班交給我，發著能讓人興奮不已的高論：年輕有為嘛……要好好表現一下……領導相信你有這個能力。也憑著一股年輕人對工作特有的熱情。我竟還有欣喜之感，欣然接受！于是，便開始了至今尚頗感漫長的“主任級”老師的生活。

班主任者，一班之總管也。幾十個性格各異、興趣不同的男女學生組成一個班，要管理好它著實不易，其工作多如牛毛。除了教好你本科任務之外，還得兼有不可推卸的育人責任。幾十個學生中，上至各科的學習情況，下至座位值日、生活問題、課外表現、思想感情、家教信訪……名副其實的總管也。而管理一個較差的班級，其工作量則可想而知。每日里有學校給班主任規定的“五到”及給你應接不暇的各類小通知，每一次到領導辦公室，便有如到公安局的審訊室一般，都有大小領導給我的一番數落，心中每每會誠惶誠恐地把臉皮涂上一層尷尬的灰色。除了做好這些細小的工作，保證不出什么差錯外，也為了能做出一點成績，每天早上不管是嚴寒酷暑，我都會去到男女宿舍督促他們（她們）起床，然后做操，中午的飯還沒有到肚子里，又得趕緊去走一圈，見到了領導的面才放心；晚上又再督促他們睡覺。當拖著頗感沉重的腳步回到自己的宿舍時，往往已經是深夜了。有時半夜驚醒，方知有學生病了，二話不說，趕緊找出自己最清楚不過的最后幾塊大洋，拿著手電筒，帶著學生去衛生院了。

炎熱的夏天，暑氣難擋。記不清有多少個休息日，一輛破爛的自行車隨著我走過多少凹凸不平的山間小路，多少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到過多少村落，留了多少汗水……曾記得，當我疲憊地坐在門口等家長時；當我終于把自行車推上團城路坡頂，坐在路邊吃著冷面包時；當我與陸華榜、雷秉明老師扛著自行車走過河頭那喪坡的獨木橋與田城時，那艱辛的感受，那無奈的心情，那是旁人難以理解的。但一想到這神圣的責任，又每每促使我每次都到達了目的地。每當到達一個學生家里，那一杯杯涼開水，那些家長的肺腑之言，都讓我感動萬千。

春夏秋冬幾度輪回，五千多個日日夜夜，送走了五屆學生，也送走了自己的許多希望。每當在社會上碰到以前的學生一聲尊稱：班主任。這時，心中便感到了無限的滿足。

班主任的工作是辛苦的，卻又是偉大的。

但是，今天回首往事，卻又發現自己在這些年的“主任級”老師生涯中無甚建樹，盡管我自己對工作是那樣的熱情，那樣的負責任，那樣的辛勤付出。到頭來，往往只不過是成績平平，只知道在這“主任級”的老師生涯中我學會了如何表現自己的臉皮，提煉成了一張名副其實的變臉！

眾所周知，這“變臉”是中國民間藝人的一種技藝，是中華民族的文化瑰寶。藝人們借助道具和花哨的動作，迷惑觀眾，在觀眾心神不定的時候，不露聲色地變出一張又一張不相同的臉皮，取悅于觀眾。

但是，作為班主任的我卻沒有這種技藝，或者說很難煉到這種境界。所以每當見到舞臺上或電視里表演這種無窮變化的技藝時，便覺得神乎不已，甚至于有些留連忘返，或津津樂道，不亦樂乎。只是現實情況卻又讓我無可奈何，只能在想象中望臉興嘆。但是，不管怎樣，常掛著一張笑臉，想來于己于人都無損害吧，“笑一笑，十年少”呢。

于是，初為人師之時便已經給自己制定了一張認定眾人都可以接受的笑臉，并決定天天掛之。擬定了見到領導時笑臉相迎；見到老師同行時笑臉相詢；見到家長時笑臉招呼；見到學生時笑臉示意；見到學生做錯時笑臉相“罵”等等多種笑相，可謂是笑源充足。

當學校公開處置我班上的“搗蛋大王”時；當在辦公室里受領導們的輪番數落時；當我突然走進教室發現全班亂糟糟時；當聽到科任老師們不經意的反映我班的紀律是如何的差時；當遇到學生或家長對自己的艱辛和付出或工作方法不理解時，我都會誠惶誠恐地把臉皮涂上一層怒色，或一種難以形容的難堪。特別是當幾個平行班的班主任在一起談論工作時，那是多么難堪的場面啊，仿佛那作業出錯的，那考試不及格的，那參與賭博的，那半夜偷爬墻的，儼然是自己一樣。但是，當時的臉皮卻一再裝出平靜而無所謂的樣子，實質上是絕對的尷尬和無所適從，即使是大腕明星也無法模擬的。

由此可見，班主任的臉皮著實是班集體學習成績和學生生活表現好壞的陰晴表，好像股票交易所里那大屏幕上的數據一樣頻繁地變幻著，而這變幻的支配者就是自己手下的這幾十號學生！

修煉到現在，雖然沒有得到預期的效果，卻也從中懂得一個道理：那些藝人們的變臉藝術僅僅是他們一種較為出眾的謀生手段而已，而我們班主任的變臉則是我們老師行業中高尚的精神寄托，更是一項關系到國家未來、千秋萬代的事業！

但愿當我們班主任貢獻出這張神圣的而無私的臉皮時，學子們能理解我們做班主任的難堪與艱辛，勤奮學習，積極向上，讓我們班主任的臉上少一些陰云，多一些燦爛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