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小根：我的水墨就是一劑廣東涼茶

盧小根待過印刷廠搞設計、跑過江湖做項目，現在留在大學當院長，還不時把玩水墨。雖然他已經舉辦過很多回個展，參加過亞洲國際藝術展、廣州三年展等展覽，出版了五部畫冊，作品被中國美術學院、廣東美術館、廣東畫院等機構收藏，但盧小根還是稱自己是一個“業余的藝術家”。

有十年的時間，盧小根笑稱自己“一夾走天涯”，拎著公文包或者圖紙夾行色匆匆地在掙錢。“這十年嚴格意義上說可能對藝術的追求是退步，但是在人生經歷中很重要。我掙到了錢，娶了媳婦，買了房子。”而現在，盧小根的大部分精力還是放在了教育，給了廣州大學。

現實中的盧小根雷厲風行、個性強烈，他自感“在這個急躁的時代人的脾氣自然也會大起來”。然而觀盧小根的水墨作品，水汽重，筆頭輕，行云流水，委婉幽晦，在水色交匯、沖撞、滲透中流露出一種散淡的適意。無論是園林院落、村莊山林、野間小景、案頭瓶花都散發出一股水的氣息，溫潤，軟糯。有人形容盧小根的作品是一劑“廣東涼茶”，消去了廣東燥熱的火氣。盧小根也樂于接受這個比喻。水汽重，筆頭輕的作品里面，看不到一個行走過江湖略帶霸匪氣的盧小根，而是一個傳統知識分子在“齊家治國平天下”之前的“修身”行為。

雖然作品里面看不到一個霸氣十足的盧小根，然而他居于這個時代的不穩定感還是顯露了在紙上。被時代洪流過快地推著走的盧小根始終對現實感到不踏實。于是他畫出了泅游潛伏在水中、失重漂浮半空的人，這當中的人，就是盧小根內心的縮影。

如今盧小根已經到了“五十而知天命”的年紀，他希望在忙碌的生活中，有多點創作的時間，有多點思考的機會。

藝術問答

T=《風尚周報》L=盧小根

我是業余的藝術家，畫畫是修身

T：聽說你有一段“東西南北，千里單騎，氣魄大，行色壯”的年少輕狂經歷，你年輕時經歷了什么？

L：“東西南北，千里單騎”，這也許就是評論家對我年輕時經歷的漫畫式寫照。每個人都有年輕的時候，也有自信滿滿甚至是狂妄自大的時候。我現在簡單地將人生歸為兩個大階段，一段是我大學畢業到1998年“跑江湖十年”。到了1998年后我重新回爐到學校讀書并開始創作，我稱為“回歸繪畫”階段。

T：“跑江湖”是一個什么概念？你是如何來“跑江湖”的？

L：對我來說跑江湖就是在社會上去從事一種工作，并未純粹做創作，它是有社會性、人際交往、商業的一種工作。我做了裝修設計十年，這十年我認識很多其他行業沒法知道的事情。例如看到有人為了拿項目而行賄、有人偷工減料等這些社會上陰暗的一面。

很長一段時間后，我開始覺得，傳統繪畫程式已經不能滿足我對現在生活的表達。從那個時候我就覺得應該尋找一個自己的表達方式，能讓別人認同的圖式。因此，我在中國畫傳統的基礎上做了許多有益的實驗，但我認為我的工作是對傳統的改良而不是革命。

T：你的作品像《升騰》和《失重》等系列題材，都給人一種浮游的感覺。這種飄的心態，跟你“跑江湖”的經歷有關嗎？

L：我感覺自己的狀態一直都特別不踏實，從1980年代末期開始，我一直處于漂浮的狀態。當時第一謀生存，第二謀發展，另外作為一個知識分子必須有自己對社會的判斷，可是這三者特別難擰在一起。

1998年在浙美重新讀書，這幾個問題一直交叉纏繞著。我感覺這輩子就是“攪”在一起。這種狀態下出來的作品，就會像《升騰》和《失重》之類的感覺。這種狀態也會影響自己的心境。中國近二三十年發展的速度越來越快，使人越來越躁動。我也一樣，面對很多事情的時候，有時候脾氣也挺大。

T：但看你的作品時，完全看不出一個跑過江湖的人身上的“火氣”。

L：我平抑自己的躁動心態就把玩些水墨，畫得越來越淡，水分的運用越來越滋潤。有一次我在廣東美術館做展覽，北京畫院的一位理論家說我的畫“退掉火氣了，有點像廣東涼茶”。我覺得這個比喻挺好的。

L：“廣東涼茶”這個形容很有趣。

盧小根：是呀，而且對于我自己來說，直到現在，我還是不覺得我是一個職業畫家，因為我認為另一份工作，也就是教育，也很重要。傳統文人一直尊崇“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信條，作為一個有良知的知識分子必須有這點境界，這和時代沒有關系，這是傳統里頭的基本準則。雖然不能“治國平天下”，但可以“修為”而“獨善其身”。所以我的畫除了專門創作以外，平時也就是把玩，的確有點像“喝涼茶”，給自己降降火。

T：如今你是廣州大學松田學院的院長，忙碌的事務與創作之間你怎么取得平衡？

L：我原來在廣州大學美術學院當副院長管教學，說實在的，我并不覺得自己在這兩方面平衡得很好。從某種意義上說我的工作重心在教育這里，而不是獨立藝術家。

藝術家5宗“最”

01

對你影響最深的藝術家是哪一位？

盧小根：在求學的過程中，我很喜歡浙美的老師梁銓。他是美國碩士，作品以抽象的形式呈現，但卻能深刻表達中國精神。我覺得這位師長特別值得我敬佩。他一直保持著獨立的思想，恪守自己的原則，不盲目追逐時尚。

02

令你最開心的事是什么？

盧小根：最開心是畫賣出去變成錢。遇到能讀懂我的畫而且出得起錢的人，這是最開心的。但這是理想，現在暫時還沒有遇到特別讀懂我的畫并且能出得起錢的人。

03

你最看不慣的現象是什么？

盧小根：最看不慣的是現在藝術圈和學術圈的某些風氣。在美術界，即官大畫就好，價高畫一定是好。每個行業有自己的規律，特別是藝術，它是見仁見智的，不能用行政級別和市場價格來衡量。現在的衡量標準是發展過程中浮躁的表現。

04

你最喜歡被人稱呼為藝術家、院長還是老師？

盧小根：我比較喜歡“老師”這個身份。在廣州大學二十幾年，工作上得過很多獎項，但我最看重的是2009年網絡投票的第一屆“廣州大學最受歡迎老師獎”及2011年“廣州大學教學名師獎”。我自己覺得我的教學并不好，一是普通話不好，容易激動，且一激動起來時語速過快，普通話更不好。但獎項是對我老師角色的肯定，對我來說是最激動的。

05

你最喜歡怎樣的生活方式？

盧小根：現在太忙，我希望生活中能有更多的閱讀的時間、把玩藝術的時間以及和家人朋友休閑相處的時間。我在中專和大學時讀過很多書，但現在太忙了，閱讀時間不夠，所以思考的空間就小。我上學的時候喜歡哲學思辨類的書籍，現在喜歡讀民國時期的人物傳記或回憶錄，可能是因為年紀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