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之心

“是我自己放松了警惕。”當比盧普斯回到底特律后，他發現自己身邊當年的戰友全部都已經離開，特別是五年前他被交易到掘金時，對他戀戀不舍的兩位好友——理查德·漢密爾頓和泰夏安·普林斯。當年，在知道比盧普斯要離開后，漢密爾頓和普林斯在訓練結束后，急沖沖地奔回酒店就去敲比盧普斯的房門。比盧普斯正在和他的妻子皮普打電話，見到他們，前者掛斷電話說一會兒再打過去。“那是我一生中最艱難的兩三個小時。”比盧普斯說，“我們只能相信事情是過去了，這個交易是如此的痛苦，不管怎么說我們不敢相信我們兄弟般的關系就此結束了。”他們在一起追憶往昔，講著故事，品味著比盧普斯離開前的時光。雖然NBA沒有地方可以傷感，但是那天在比盧普斯的房間里他們的確傷感了一會。“還行。”比盧普斯說，“我永遠不會忘記在底特律的六年，永遠不會忘記在那間房間里和我的兩個兄弟度過的三個小時，我們感情很深的。”而說到當年交易走比盧普斯，球隊總經理喬·杜馬斯也悔恨不已：“這是這輩子犯得最大的錯誤。”

柳暗花明，當比盧普斯在這個夏天沒有得到快艇的續約合同后，杜馬斯立刻出手，送上一份兩年500萬美元的合同，其中第二年為球隊選項，算是彌補了當年的錯誤。其實想想看，比盧普斯對活塞到底有多重要，從2002年初入汽車城到2008年離開，比盧普斯在這期間率隊連續六個賽季殺入分區決賽，兩次晉級總決賽，并有一次贏得總冠軍，這也是活塞隊史上最輝煌時刻之一。而在用比盧普斯換來艾弗森之后，底特律人還從未贏得過任何一輪系列賽，他們的戰績每況愈下，如今已淪為東部倒數；比盧普斯呢？先是讓掘金終于沖破了季后賽首輪魔咒，之后在快艇成為了全隊的精神導師，讓球隊大放異彩，于是當活塞有機會再次得到這位球場領袖時，毫不猶豫地出手了。在新聞發布會上，比盧普斯表示很高興重返底特律，他要做的是幫助球隊重返榮耀。“我想成為球隊重返榮耀的一部分，”比盧普斯說道，“感謝活塞隊給了這個實踐的機會。重返活塞隊，我不只是來指導和輔導的，我是來打球的，我將盡全力幫助球隊贏球。身體狀況？我很健康，打進季后賽是我的目標。還有，我總是以一名活塞隊球員的身份被人銘記，要知道在NBA歷史上，這座城市以及這支球隊都有重大的意義。”

凱爾特人、猛龍、掘金、魔術、森林狼、活塞、掘金、尼克斯、快艇，再到如今重回活塞，自1997年成為探花之后，十六年職業生涯比盧普斯換了九次東家。不熟悉他的人都會說：“他一定不是個優秀的球員，才會被換來換去。”但事實上他是聯盟知名的“關鍵先生”，一名令人膽寒的優秀控衛。1999年的一天，比盧普斯坐在爸爸雷和媽媽費耶的廚房里，勸說他們搬去新家。2500平方米，大理石磚面，高高在上的天花板，那是比盧普斯用新秀合同買的。但費耶拒絕了，因為那不是她的房子，除了這所住了幾十年的紅磚黃瓦的房子，她哪兒也不會去。然后，比盧普斯問雷愿不愿意繼續每天早上三點半起床，開車去冷凍倉庫值班，雷說：“當然。”這就是比盧普斯的藍領家庭，踏實肯干、不計名利的作風深深影響了比盧普斯，于是在其職業生涯里，他永遠是訓練最積極的球員之一。“我被叫做藍領，我很自豪。”比盧普斯說道。

他曾被認為是個失敗者，卻最終走向成功。這段平凡到偉大的蛻變，并非是他在某個賽季中突然開竅的結果。相反，在比賽進行中每時每刻的學習和觀察，在酷熱休賽期里堅持不懈的苦練，才是他成功的真正原因。訓練中途，別人喝水休息時，他在練罰球；在掘金時，球隊訓練結束后，他從不沾準備好的烤三文魚排和雞胸肉卷，而是看錄像；妻子皮普說，他的職業生涯里平均每年只有兩天夜生活。他在每個夏天都揮汗如雨，而對此他自己的解釋是：“反正我也沒什么商業活動。”丹佛本地訓練師邁克爾·羅賓遜和拉斯維加斯著名教練喬·安布納薩陪他度過了很多揮汗如雨的時光。“我們每個夏天都會在一起拼命訓練，學習組織進攻，完善中投技術，閱讀不同防守。我們還利用夏天的時間看了很多錄像”一切吃的苦，都是為了勝利。“我覺得自己很有希望還能再打幾年。”比盧普斯說，“我不是那種庸庸碌碌混日子的人，我渴望勝利，我希望能贏得再次爭冠的機會。”

對昌西·比盧普斯來說，怎樣才算真正的成功？自小在丹佛的帕克山街道長大，比盧普斯天生就是一個領袖人物。小時候，所有人都叫他“Smooth”，他小時候的籃球指導老師們——哈里·霍里尼斯、赫拉斯·科爾尼和里克·卡拉翰，他們三人是60年代丹佛大學的后場組合——從來不用在同一個方面重復指導他兩次。比盧普斯人生中印象最深的一場比賽，是在小學六年級。當時，他所在的天空隊擠進一輛棕色的1982年福特野馬車，坐四個小時車程去參加錦標賽。等比盧普斯來到科羅拉多的另一個城市時，他發現對手球隊里幾乎所有球員都是白人小孩，而天空隊則除了主帥都是黑人。主帥卡拉翰告誡隊員們：“我們可能會有巨大壓力，可能會面對七個對手（加上裁判），但還是上去搞定他們。”

在孩子中，只有比盧普斯點了頭，并在最后時刻投了關鍵球，搞定了對手。2009年季后賽期間，比盧普斯去看望卡拉翰，與老人在那輛福特野馬車前合影。照片出來后，卡拉翰這樣說：“他現在的那種自信的神情，和小時候那場比賽中的一模一樣！”可他的職業生涯一開始并不順利，他是自1978-79賽季的探花里克·羅貝伊以來，第一個在菜鳥賽季就被交易出去的樂透新秀，而且他也是探花。1999年，他回到丹佛，好友和兄弟姐妹們開始為他開派對，他幾乎每晚都泡在夜店里，盡管并沒有喝很多酒，但他整夜游蕩在外，揮金如土。在那段艱苦的日子里，比盧普斯經常會找霍里尼斯（60年代被太陽隊選中）談心。他告訴比盧普斯并不一定要成為下一個邁克爾·喬丹，他的責任就是照顧好自己的家庭并盡可能長時間地呆在聯盟里，但是比盧普斯不滿足，他想要得到更多。終于，上天給了比盧普斯一次機會，明尼蘇達森林狼隊給他提供了一份兩年合同，但比盧普斯依舊看不到未來，他還沒有成為真正的男人。

苦悶的比盧普斯向球隊老后衛薩姆·米切爾傾訴，米切爾告訴他，要想領導他人，首先要學會遵從命令，必須聽教練的話，不能自以為是。他還告誡比盧普斯比賽之前的晚上不能開派對，平時也不能吃快餐。比盧普斯至今仍能記住米切爾說得那句籃球格言：“如果你關心左邊和右邊的家伙，那么受益最多的必將是中間的那個人。”2001年訓練營之前，米切爾稱呼KG為“兒子”，把比盧普斯稱為“侄子”。有一天早餐，KG抱怨說人們仍然把他當成孩子來看，而米切爾看著他們兩個說：“把褲子拉起來，打領帶，穿夾克。人們跟你講話的時候，正視他的眼睛，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他們把你當作孩子，是因為你在跟人們講話的時候總是低著頭。”

回家后，比盧普斯告訴剛結婚的妻子皮普，去買領帶和西裝。一切開始好起來，直到2004年的NBA總決賽，他率領球隊挑戰不可一世的湖人。雷和費耶都來到了球場，雷仍然每天三點半起床，為了來看這幾場比賽，他不得不與同事換班，并犧牲了假期。比盧普斯沒讓爸爸的這幾天白費，活塞用五場就解決了戰斗，比盧普斯榮膺總決賽MVP，爸爸和兒子緊緊相擁。“現在我帶領一支球隊站在了世界之巔，是輪到我發言的時候了，誰都不能決定我的命運。”比盧普斯說，“坐在路邊停滯不前，那不是男人的風格。我一直在戰斗，我一直勇往直前。”

比盧普斯承認，他也會緊張，但這并不會影響他的發揮。“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能看出別人的緊張，能從他們的雙眼里看出不安，但我不為所動，狠狠打擊他們。”比盧普斯在場上向來以特立獨行的進攻選擇獨樹一幟，約翰·哈蒙曾在活塞擔任七年主管，他說：“你能看出昌西和其他人有多大不同。中路斷球后，兩翼球員會在前方，防守球員墊后，一般來說，出色的后衛會將球往前傳，由兩翼球員展開進攻。昌西一般則是停在三分線后出手投籃，動作就和訓練時一樣漂亮。”《體育畫報》記者李·簡金斯則在專欄中特意提到，放棄近距離兩分球，取而代之遠投三分，是自信的終極表現。這種自信不是在什么籃球訓練營里就能學來的，更多的是一種人生態度。

不只是聯盟中其他人叫他“關鍵先生”，比盧普斯自己也這么叫，他管太太皮普叫“關鍵太太”，叫九歲的女兒西亞拉為“關鍵妹妹”，三歲的女兒齊內婭是“關鍵娃娃”。他們的外號全被比盧普斯繡在各自家庭成員的球衣背后，還仔細地在上面燙上亮片。比盧普斯從不畏懼在關鍵時刻出手，盡管命中率并不太高（其生涯最后五分鐘的命中率為42%），他也敢于在別人不愿出手時立在原地投三分。他在2005年對陣網隊的東部半決賽第五場投中過關鍵三分，在2005年總決賽第五場中同樣如此，常規賽一打湖人、馬刺等強隊，他的出手就更為果決。加盟尼克斯后第一次對陣熱火，比盧普斯在最后時刻停在右側三分球外一步，迎著韋德撲來的雙手，原地三分命中。尼克斯贏了球，比盧普斯囂張地說：“這是我應該命中的投籃。”

然而，人們卻愿意在最后時刻把球交到他手上。“如果有最后一擊，無論如何，我也會把球給昌西。”他曾經在掘金的教練喬治·卡爾說，“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是讓人看上去非常放心。”

比盧普斯不但是“關鍵先生”，還是場上的靈魂，他的頭腦時刻保持清醒，知道最正確的選擇是什么。2008-09賽季，掘金在丹佛對陣小牛，這是比盧普斯重回掘金后的首秀。第四節還剩2分54秒結束時，掘金以99比98領先，這時，球滾出了掘金的底線。掘金球員們看上去手足無措，瞬間，恐懼涌上比盧普斯的心頭，他說道：“我感到不安，這支球隊沒有邊線球戰術。卡爾教練只是讓他們自由發揮，但我不能那樣打球，所以我叫了暫停。”一片混亂中，掘金球員走向板凳席，J.R.史密斯和安東尼似乎有些不滿，嘴里念念有詞，那意思似乎是：“他才是個新來的，就輪得到他叫暫停了？”但比盧普斯示意大家安靜，對所有人怒吼道：“我需要一套底線發球戰術，把球發出去。如果我們不這樣做，我們就會輸掉比賽。那不是我的風格。”所有人都沒聲音了，掘金最后贏下比賽。比盧普斯從此立下了權威，幾乎每場比賽前，他都會在更衣室內發表演講。

他教會安東尼和史密斯正確的著裝，讓他們不是每時每刻都穿得像個街頭少年。談到對史密斯成功的改造，比盧普斯說：“他必須按照我說的去做，只有這樣，他才能不斷成長，成為聯盟最優秀的球員之一，不然他的天賦完全沒用。”2009年季后賽首輪開始前，安東尼緊張得睡不著覺，對陣黃蜂第一場所有人都找不到方向，掘金前三投都沒有命中。喬治·卡爾叫了暫停，但只有比盧普斯搖晃著手指發表意見。“你們TM的怎么能季后賽第一場就打的這么糟糕！你們不能打成這個熊樣！給我好好想想！”

等不到隊友的回應，比盧普斯自己立刻開火，他在保羅的頭上投進三分球，全場他一共投進了8記三分球，得到36分，沒有失誤，掘金大勝。第二場，球隊又一次大勝，比盧普斯得了31分，還是0失誤。他不僅打了場好球，還說了一場好球——比盧普斯森林狼時的老朋友薩姆·米切爾和布蘭登都在家看了這輪比賽，他們發誓說，通過電視，他們都能聽到比盧普斯的罵聲。

當初，為了孩子，比盧普斯真的不想離開掘金。“人們認為職業球員的生活就是掙大錢，真不是這樣。你每天都得面臨著家人的分離，打著一個又一個客場。你會思念自己的孩子，但無法和那些不在乎的球員一同分享感受。”于是他對媒體表態，希望在丹佛結束職業生涯，但是形勢逐漸不被比盧普斯控制。馬克·基斯拉在《丹佛郵報》中這樣寫道：“為什么好端端NBA比賽總是伴隨著骯臟的商業交易？掘金隊為了擺脫極度不滿球隊的小前鋒安東尼，必須同時把丹佛的家鄉英雄昌西·比盧普斯作為籌碼之一，將他們打包送至尼克斯。掘金隊終于交易掉了球隊的包袱，球隊輕松了，丹佛這座城市卻在哭泣。”

又一次，比盧普斯成了交易的附屬品。掘金隊的總裁約什·克倫克在發布交易消息后向比盧普斯和他的家人進行了道歉，并稱比盧普斯是交易中最難以割舍的那部分。丹佛的球迷在網上和電臺脫口秀節目中瘋狂地斥責安東尼的自私，斥責他為了加入潛在的冠軍之師而使丹佛損失了自己的家鄉英雄。比盧普斯并沒有責怪安東尼，只是覺得愧對家里的女兒們以及妻子。“我很郁悶。”比盧普斯說，“因為她們還在上學，她們不會離開丹佛。知道交易發生后我的第一反應是，‘天吶，我要回家，我要面對孩子們。’那就像是最艱難的事情。一種無助的感覺。我不能說不，我不離開。情況就是這樣。你必須要離開，必須要走掉。無論你的家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