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不朽

邁克爾·喬丹50歲了？這怎么可能？

他依然活力澎湃，足以在訓練場上讓那些年紀只有他一半的NBA球員暈頭轉向，而且，即使他決定履行他2009年名人堂演講時所做的警示，也不會讓人徹底震驚。“某一天，你們抬頭仰望，或許又會看見50歲的我在打比賽。”他當時說，“不要笑，永不說永不。”沒有人會笑。喬丹在公牛隊奪得6個NBA總冠軍，甚至在他40歲生日之后第4天，還能為奇才隊拿下43分，任何一個記得這些的人都明白，不管多少歲，永遠不要質疑他的運動能力。讓人感嘆的是，他從得分50到年齡50，竟來得如此之快。

意識到“飛人”現在已經夠資格享受老年人優惠，就像是第一次聽見滾石樂隊上老年人廣播電臺。有些中學生，在1998年喬丹最后一場代表公牛隊比賽時尚未出生。有些大學生，不會記得他在1993年曾決定退出NBA（事后證明只是暫時）去為芝加哥白襪隊打職業棒球。湖人球星科比年輕時曾以喬丹為模板，他最近被問到他上一次看喬丹的比賽錄像是什么時候。“有些年頭了。”他說，“可能是1999年吧。我曾經看了很多，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實際上，喬丹和很多他這個年齡段的人沒有太大區別。他的臉現在更豐滿了，而他曾經精瘦柔韌的身軀如今已有點膨脹。他離了一次婚，有三個成年孩子讓他操心。“你們幾個肩負著沉重包袱。”他在名人堂演講中這樣對他的孩子們說道，“我不會想成為你們。”這話或許刺耳，但表明喬丹也明白他投射出了一個多么大的陰影。雖然幾個孩子犯的錯誤因為他們有個名人父親而被廣為宣揚——22歲的馬庫斯去年8月酒醉后與兩位女士爭執，擾亂治安，他對警察的指控并無異議——但喬丹一直和他們保持著緊密關系。最大的孩子、24歲的杰弗里的Twitter網名是@heirjordan13（heir意為繼承人）。而在中佛羅里達當高級警衛的馬庫斯則在他的社交網站簡介中寫著“為作為邁克爾·喬丹的兒子而驕傲”。19歲的賈斯敏在雪城大學主修體育管理，在她父親生日將至時，她在網上添加了“#CountdowntoMJBig50”（MJ50大壽倒數）的標簽。

“飛人”的一些憂慮，與其他這個年紀的男人無異，但50歲的普通人不會住進佛羅里達州朱庇特市1240萬美元、占地3英畝且有11個臥室的新建豪宅里，而喬丹和他34歲的未婚妻伊薇特·普列托最近就做了這樣的事。這幢物業有一個標準籃球館，警衛室有兩層，媒體間里有能夠應付大量雪茄煙霧的通風系統，抽雪茄是喬丹眾所周知的嗜好之一。2010年，他還花320萬美元買下夏洛特市中心一處公寓里的兩套頂層復式住宅，距離山貓隊主場球館僅兩個街區。

同樣，普通的50歲男人也沒有能力將自己的生日變成一場媒體和市場狂歡。喬丹最新的籃球鞋Air Jordan XX8于2月16日發布，正好配合他的生日和NBA全明星周末。同時，位于紐約、芝加哥和康涅狄格州金神大賭場的幾家牛排餐廳，特別供應了一套5道菜的大餐，靈感來自喬丹的人生和職業生涯。菜色包括一道蝦仁沙拉（代表他在布魯克林的童年和后來搬去的北卡威爾明頓）、鐵板燒扇貝（他在北卡的大學時代）、麥克斯韋街風格的杜洛克豬里脊配薯條（代表芝加哥），以及用干式熟成牛肋眼排來代表他整個籃球生涯。甜品則是羊奶干酪蛋糕配調味櫻桃和海鹽焦糖，據介紹，這是代表他退役后“打高爾夫、與家人享受天倫之樂以及支持各項慈善事業”的生活。

這就是喬丹離開籃球場后想要的生活嗎？這個問題從2003年4月最終退役開始就一直跟隨著他。喬丹是決心要為悲慘的山貓隊進行艱苦的重建，還是說這不過是一個退役球員想繼續找點事做而撿起來的小嗜好？抽著高級雪茄在世界頂尖高爾夫球場打球，就是他內心所真正渴望的嗎？年屆50的他感到滿足嗎？

我們照例需要在沒有他協作的情況下尋找這些答案。1994年3月14日的美國《體育畫報》刊登了一張他在棒球場上揮桿的照片，封面標題為“邁克爾，殺球啊！喬丹和白襪丟了棒球的臉”。從此他便拒絕接受美國《體育畫報》的任何采訪，這似乎來自于他眾所周知的習慣，對每個他認為輕視了他的人給予還擊。他面對每個敢于在球場上挑釁他的對手都恨不得拿50分，而這只不過是這種性格在球場外的演繹。

不過，即使他能夠坐下來回答問題，喬丹大概也不會給出內心最深處的真實想法。他在預設好的環境中足夠友善，同時又足夠謹慎，從不透露太多。我們或許讀到過、也聽說過他的脾氣，他尖銳的玩笑，還有他的賭癮，但我們很少親眼目睹。在公眾面前出現的喬丹，幾乎無一例外地從容自若，和藹可親，或許正因為這一點，他才能夠在成名30年受到嚴苛審視之下，仍然能一如既往地受到愛戴。

他拒絕敞開自己，也讓他得以保存起一份神秘，由此也樹立了一份威嚴。在一個隨時隨地圍著體育明星轉的文化里，喬丹一直隱忍，即使在他代言恒適內衣這種注定不討好的產品時，仍然保持著一點酷勁兒。正因為在這些年之后，我們還覺得沒有完全了解他，所以我們才無法忘記他。有些運動員是在追逐我們的目光，而喬丹是讓我們始終追逐著他。

如今我們追逐著他，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在球場上的杰出表現所留給我們的回憶。關于“史上最佳球員”的爭論會永遠咶噪下去，但沒有人比喬丹更配得上這個稱號：不僅是因為他前后奪得過6個NBA總冠軍，贏下了他所參加的每一屆總決賽并且每次都成為MVP，也不僅是因為他10次領銜聯盟得分榜，或者他職業生涯30.1分的場均得分是史上最高；而更因為，我們可以說，沒有任何人在自己的職業上比喬丹在籃球上更出色。他是少數的“黃金標準”之一，不是僅在他的領域，而且是在綜合層面上。我們曾多少次聽見某個人因為精通某項技藝而被概括為“XX界的喬丹”？這是一種讓人立即明白的簡單標準：無可爭議的最佳。

事實上，他的杰出吊高了我們的胃口。喬丹如此頻繁地給我們帶來好萊塢劇本般的英雄式結局，于是此后我們便期望每一個巨星都能這樣。1989年季后賽終結騎士隊的那記壓哨球在我們的記憶里永遠那么清晰，于是對我們很多人來說，一個球星如果還沒制造出類似的時刻，還沒完美地模仿喬丹，他就不能算是一個真正的巨星。勒布朗·詹姆斯為何會被指摘說他不是個偉大的終結者？因為喬丹。為何有些球隊在比賽懸于一線時會讓出位置給當家球星單挑打“英雄球”（hero ball）？因為喬丹。

在某些方面，球員們仍在試圖模仿喬丹，即使他的最后一場比賽已經過去10年。是喬丹完成了從簡單的廣告代言到發展自身品牌的飛躍，現在眾多球星極力成為商業巨頭，也是因為喬丹。

“關于邁克爾，你們所有人都要明白一點。”他的好友查爾斯·巴克利多年前曾這樣評價他，“他從不擔心你們怎樣看待他。”巴克利指的是媒體，然后可以延伸為公眾，而他在某程度上是對的。作為每年仍有上千萬美元廣告收入的代言人，喬丹明白正面形象對經營有利。但話說回來，他得益于他的沉默。喬丹也曾是一些流言蜚語的主角，但絕少花精力否認。他只是漠視這些傳言，而傳言也通常會變得蒼白無力。就在不久前，有報道說前NBA球員、現ESPN解說員賈倫·羅斯在一場派對上告訴印第安那的學生，喬丹在1997年總決賽對陣爵士的第5戰之前，其實是宿醉而不是生病。這種論調似乎牽強附會——它本身倒更像宿醉后的胡話——但你別指望飛人會對此作出任何回應。

喬丹的這種行事方式在這些年很受用。根據市場營銷評估公司的統計，他受到了89%的球迷認可，并且有43%的魅力指數。NFL丹佛野馬隊的四分衛佩頓·曼寧是現役所有運動員中最好的，而他也只有88%的認可度和32%的魅力指數。

曾有一段時間，喬丹在任何地方都是最酷的人，是黑人中的詹姆斯·邦德。他剃的光頭改變了那些過早脫發的男人的世界。曾是笨拙退休工人專利的大褲子加黑襪子，在被他穿出格調之后成為時尚。有時候，他仿佛是故意在場外穿一些古怪的服裝，來測試他將別人身上的荒唐東西變成時尚的能力。但是，隨著他的運動生涯成為更久遠的歷史，50歲后的喬丹還能酷下去嗎？

已有跡象顯示，人們看待他的方式正在發生改變，主要是因為他經營球隊時所摔的跟頭。沒有人想成為邁克爾·喬丹式的球隊老板。作為奇才隊主席，他在2001年選秀中用首輪第一順位選擇了夸梅·布朗，而將泰森·錢德勒和保羅·加索爾留給了后面兩隊。在夏洛特，喬丹將錢德勒交易到了達拉斯，換來三名無名小卒和一些現金，錢德勒后來在小牛成了總冠軍的防守核心。后來，喬丹作為球隊執行官經歷了他從未遇到過的失敗——山貓2011-12賽季10.6%的勝率（7勝59負）是NBA史上的最差成績。那是我們第一次看見他失敗，真正的失敗（棒球的不算，因為沒有人期望他成為一名偉大的職業棒球手），而他也遭受了他球員時代從未遇到過的批評。

《芝加哥太陽報》專欄作家里克·特蘭德寫道：“喬丹是個享樂主義者，但他似乎沒有任何立場，不參與慈善，不就國際議題發表言論，除了自己什么都不關心，也不去善用他所擁有的強大公共平臺。他的形象就那么刀槍不入嗎？”

這不是喬丹第一次被抨擊成一個只顧玩樂而缺乏社會責任感的人；他作為球員的偉大似乎一直都能將這些批評推到一邊。但現在，他已經不能再在場上戲耍任何人了，喬丹不再像以前那樣金剛不壞，暢行無阻。

2011年11月，他在邁阿密海灘高檔的拉格斯鄉村俱樂部穿工裝短褲打高爾夫，違反了俱樂部要求穿百慕大式短褲的規定。球場工作人員請他去更衣，但喬丹拒絕了。他被允許打完了那天的球，但據報道，俱樂部決定將不允許他再來。喬丹的一位發言人向《紐約郵報》證實了這一事件：“我想這是他們的損失。”

如今，年輕一代把喬丹和所有人一樣看作調侃和惡搞的對象。網上有個叫“wtfismikewearing”的Tumblr網志專門調侃他的服裝選擇。上面有一系列照片，展示喬丹從球員時代到最近幾年各種最怪喀的打扮。一直以來都有很多人批評喬丹、贊揚喬丹、分析喬丹。但要說取笑喬丹？這可算是新鮮事。

喬丹有時候會加入山貓隊的訓練，手把手地給出一些指導。“我要打的是持久戰。”年初他告訴《夏洛特觀察家報》，“我很沮喪。作為一個曾經打籃球的人，我坐在那張（主席的）椅子上，能做的很有限。距離那么近，我很難控制我的感情。我會自己走上樓，在你們（記者）聽不見的地方大喊大叫。輸球不是我能輕易接受的事，但我也不會逃避。這是我的天性，當有人說我做不成一件事時，我就會集中精神把它做成。所以當人們說我們在這里贏不了，就會把我逼瘋，給我動力去拼盡我的一切。”

當他的50歲生日到來，你還能給這個已經擁有一切的男人一些什么呢？或許你能給他一項挑戰，一次機會，讓他再成就一件事。于是，便有了夏洛特山貓，就像一份包裝精美的禮物一樣呈獻給它的老板，作為他50歲之后的事業。邁克爾，祝你生日快樂！在你吹滅蠟燭之際，我們為你許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內心的火焰仍在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