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展家庭農場若干問題探討

摘 要：家庭農場在歐美已存在幾個世紀，但在我國卻還是新生事物，相關問題如家庭農場的定義、認定條件、地位與作用、如何發展等，需要結合中國的實際進行探討，以促進其健康發展，使之真正成為我國新型農業經營的重要主體。

關鍵詞：家庭農場；農業經營主體；規模經營；現代農業

中圖分類號：F3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3）36-0042-03

中共十七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推進農村改革發展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首次提出：“有條件的地方可以發展專業大戶、家庭農場、農民專業合作社等規模經營主體”[1]。根據中央精神，上海松江、湖北武漢、吉林延邊、浙江寧波、安徽郎溪等地積極開展培育家庭農場的試點。今年中央一號文件根據中共十八大提出的關于“培育新型經營主體，發展多種形式規模經營”[2]的戰略任務，在總結各地試點經驗的基礎上，首次提出一系列鼓勵和扶持家庭農場發展的具體政策措施[3]，使家庭農場如雨后春筍般在我國廣袤的農村大地涌現。家庭農場起源于歐美，已存在幾個世紀，但在我國卻還是新生事物，與之相關的問題，如家庭農場的定義、認定條件、地位與作用、如何發展等，都亟待我們結合中國的實際進行探討，以促進家庭農場在我國持續健康發展。

一、家庭農場的定義

家庭農場首先是農場。據《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的解釋，農場是使用機械大規模進行農業生產的企業單位[4]。從這個定義可知，家庭農場作為農場，第一，它是農業企業，具有企業性質，是以盈利為目的，運用各種生產要素（土地、勞動力、資本、技術和企業家才能等）向市場提供農產品，實行自主經營、自負盈虧、獨立核算的具有法人資格的農業經濟組織。第二，它的生產經營規模較大，能夠獲得農業經營的規模效益。第三，它的生產手段先進，使用機械化生產，農業生產的效率較高。

家庭農場是以家庭為經營單位的農業企業。農場作為企業，其經營者可以是國家、集體、私人公司、家庭，依據經營者的不同，人們將農場依次稱之為國有農場、集體農場（農莊）、公司農場、家庭農場。所以，家庭農場就是以家庭為經營單位的農業企業。是否是農業企業，使其與家庭經營的農戶（農業大戶）相區別；是否以家庭為經營單位，使其與國有農場、集體農場（農莊）、公司農場相區別。

關于家庭農場的定義，我國目前最權威的解釋出自農業部辦公廳《關于開展家庭農場調查工作的通知》：“家庭農場，是指以家庭成員為主要勞動力，從事農業規模化、集約化、商品化生產經營，并以農業為主要收入來源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5]這個解釋有以下不足：第一，沒有明確家庭農場的企業性質，“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不一定是農業企業。第二，家庭農場以家庭為經營單位，是不是“以家庭成員為主要勞動力”并無直接聯系，在家庭農場中，家庭成員更多的是從事農業經營管理，農活則主要由農業專業服務者提供有償服務。第三，要求家庭農場“以農業為主要收入來源”不妥，在現代經濟條件下，家庭收入日益多元化，在經營家庭農場的同時，完全可以進行資本、財產等經營，獲得資本、財產等經營收益，不能認為農業經營收入沒有成為主要收入（占80%）就不是家庭農場。第四，“從事農業規模化、集約化、商品化生產經營”是家庭農場作為現代企業的基本特征，如果明確了家庭農場的企業性質，這句話就是多余的。當然，“三化”應當歸為一化，即“集約化”，“規模化”、“商品化”都是“集約化”經營的具體方式。

因此，筆者認為對于家庭農場可以定義為：以家庭為經營單位進行集約化經營的農業企業。

二、家庭農場的認定條件

農業部在《關于開展家庭農場調查工作的通知》中提出了七個方面的認定條件：（1）家庭農場經營者應具有農村戶籍（即非城鎮居民）。（2）以家庭成員為主要勞動力。即：無常年雇工或常年雇工數量不超過家庭務農人員數量。（3）以農業收入為主。即：農業凈收入占家庭農場總收益的80%以上。（4）經營規模達到一定標準并相對穩定。即：從事糧食作物的，租期或承包期在5年以上的土地經營面積達到50畝（一年兩熟制地區）或100畝（一年一熟制地區）以上；從事經濟作物、養殖業或種養結合的，應達到當地縣級以上農業部門確定的規模標準。（5）家庭農場經營者應接受過農業技能培訓。（6）家庭農場經營活動有比較完整的財務收支記錄。（7）對其他農戶開展農業生產有示范帶動作用。依上述統計調查認定條件，截至2012年底，全國30個省、區、市（不含西藏）共有家庭農場87.7萬個，經營耕地面積達到1.76億畝，占全國承包耕地面積的13.4%。在全部家庭農場中，已被有關部門認定或注冊的共有3.32萬個，其中農業部門認定1.79萬個，工商部門注冊1.53萬個[6]。

筆者認為，農業部對家庭農場的認定條件沒有體現家庭農場的企業性質，七個條件都值得商榷，特別是前四條。第一，作為企業，其經營者不應限定為“非城鎮居民”，相反，在農業投入嚴重不足的今天，應當鼓勵“非城鎮居民”投資經營農業，設立家庭農場。同時，限制“非城鎮居民”創辦家庭農場，也不利于城鄉融合式發展。第二，作為企業，具有用工自主權，不應限定其雇工人數，雇工人數的多少應視其農業生產經營需要而定。第三，作為企業，其經營應以盈利為目的，不應提出“農業凈收入占家庭農場總收益的80%以上”的經濟指標，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家庭農場經營者在經營好家庭農場的同時是可以通過資本、財產經營獲取企業收入的，其比重超過農業凈收入的可能性是存在的。第四，作為企業，其經營規模可大可小，在我國農戶戶均耕地只有7.5畝的情況下，要求家庭農場經營面積達到50畝以上，這與人多地少的國情不符，我國應提倡設立小型家庭農場。這方面可以借鑒日本的經驗，日本也是人多地少，家庭農場以小規模為主，85%的家庭農場規模小于2公頃。

家庭農場的認定條件應當參照私人企業的設立條件。依據我國《私營企業暫行條例》的規定[7]和家庭農場試點地區的做法，家庭農場認定（設立）的基本條件可以歸納為以下7個方面：（1）規模。獨資家庭農場為當地農戶戶均種養規模的3倍以上；合伙家庭農場為獨資家庭農場規模的2倍以上；有限責任家庭農場為合伙家庭農場規模的2倍以上。（2）設施。具備一定的農田基礎設施，土地平整、道路分布合理、溝渠水網配套齊全、電網布局合理，抗災能力較強，整地、種植、收獲基本達到全程機械化。（3）技術。有較穩定的技術依托單位，與有關專家建立緊密聯系或有正式技術合作協議，實行標準化生產。（4）資金。自有資金獨資家庭農場在3萬元以上、合伙家庭農場在5萬元以上、有限責任家庭農場在10萬元以上。（5）人員。常年有2人以上（含2人）固定在農場從事經營管理，農場主具有高中或相當高中以上水平，具有五年以上主產業種養經驗。（6）經營管理。有實施方案并記載經營日志，有固定農業信息服務，品牌建設、銷售渠道較完備；有較為健全的財務管理與核算制度。（7）年限。經營年限在5年以上。

三、家庭農場的地位與作用

家庭農場是與大工業生產發展相適應的農業經營主體。家庭農場是隨著大工業的產生而產生的，最早可以追溯到英國的“圈地運動”。在14、15世紀農奴制解體過程中，隨著新航路的開辟，英國新興的資產階級和新貴族為了適應世界市場和紡織工業對羊毛的需求，通過暴力把農民從土地上趕走，強占農民份地及公有地，剝奪農民的土地使用權和所有權，限制或取消原有的共同耕地權和畜牧權，把強占的土地圈占起來，變成私有的大牧場、大農場，這些大牧場、大農場就是最早的家庭農場。這一過程隨著大工業的發展而加速推進，直到19世紀中葉才結束。家庭農場摧毀了小農經濟，建立起資本主義的大農業，促進了農業和農村生產力的發展，加快了農民轉變為市民的進程，適應了大工業發展的要求。現在，家庭農場已是世界各國農業經營的主體。如美國目前共有農場219.4萬個，其中家庭農場約占87%；法國現有農場101.7萬個，50公頃以下的中小型家庭農場有84.5萬個，占農場總量的83%。

家庭農場是最符合農業生產經營規律的農業經營主體。農業有兩個顯著特點：一是生命生產過程，二是在大自然之中經營。這就使得農業生產經營過程非常復雜，需要精心經營，才能獲得好的收成；而在管理和監督上卻要求盡可能簡單，盡可能減少層級，以便及時做出決策，應對不測，確保農業生產正常運行。這只有家庭經營才能做到。一方面家庭經營利益最直接，為了獲得好收成，農戶必定精心經營；另一方面管理監督最簡單，能夠做到決策及時果斷，確保農業生產正常運行。所以家庭是農業經營中最有效的一個主體，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發展以家庭農場為主的新型經營主體是實現我國農業現代化的必由之路。農業現代化首先要有農業經營主體的現代化。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農業經營主體經歷了由小農戶為主到小農戶、兼業戶、專業戶共存的過程。現在發展到培育專業大戶、家庭農場、專業合作社等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階段。專業大戶、家庭農場、農業合作社都是以農戶為主的土地規模經營的市場主體，各有優勢，在相當長的時間里都能發揮自己獨特的作用。從現實情況看，家庭農場更具有發展的空間。家庭農場與農業合作社相比較，一家一戶經營的產權更為明晰，能夠最大限度地調動經營主體的積極性和創造性。家庭農場與大戶相比，土地集約化程度較高，抵御自然風險和市場風險能力較強。家庭農場管理精細，土地產出的經濟效益，顯然要比其他經營主體高出一籌。從發展趨勢上看，家庭農場將成為我國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主要形式，逐步引導和扶持小農戶、兼業戶、專業戶、專業大戶向家庭農場方向發展，這是實現我國農業現代化的必由之路。

發展家庭農場是解決我國目前農業生產經營出現的“地誰來種”問題的有效舉措。工業化、城鎮化使大量農村勞動力轉移到城鎮和工業部門，農業副業化、農村空心化、農民老齡化的問題日益凸顯，2.4億農戶2.5億農民工，戶均1個多人在外打工，而且都是青壯年，“誰來種”的問題越來越緊迫。發展家庭農場，就可以將愿意以從事農業生產經營為職業的農民及其家庭相對穩固地留在農村，有效解決“地誰來種”的大問題。

四、發展家庭農場應注意的問題

在私有制基礎上發展家庭農場，已經有幾百年歷史；但在公有制條件下，在堅持農村基本經濟制度的基礎上發展家庭農場，這在世界上還沒有先例，確確實實是一個新生事物。在發展中要注意的問題涉及方方面面，這里重點強調三個方面：

1.營造良好政策環境。（1）建立注冊登記制度。明確認定標準、登記辦法，扶持家庭農場逐步成為具有法人資格的市場主體。家庭農場認定標準要因地制宜，實施范圍宜控制在縣以內，不可一刀切地在全國使用同一標準。（2）加大政策扶持力度。我國的家庭農場尚處在發展的起步階段，但它是代表現代農業發展最有希望的經營主體，是新一輪農村改革的標志性的新生事物。各級政府理應高度重視，加強領導，制定專門的財政、稅收、用地、金融、保險等優惠政策，引導家庭農場發展。通過項目傾斜、以獎代補等手段引導流轉方的生產經營活動；支持城市資本進入農產品流通和農業生產資料供應服務領域，加大農村市場體系建設力度，增強家庭農場的市場競爭力；加大教育培訓力度，加快培養一批家庭農場主和職業農民。（3）加緊確權登記工作。2012年12月，農業部已在50個縣試點開展土地承包經營權確權登記工作，這項工作對明晰農用地產權、捍衛農民土地財產權利，理清家底等具有巨大的推動作用，同時也是規范化土地流轉的先決條件。應進一步解放思想，大力促進土地產權明晰化，逐步讓家庭農場更多的耕種屬于自己產權的土地，舍得給土地投入，提高農場經濟效益。（4）規范土地流轉過程。通過規范土地流轉合同、引入事前準入審核、事中監督管理等機制，規范土地流轉過程，保護流轉雙方的權益。一是國家主管部門下發土地流轉規范合同書，引導簽訂規范的書面合同，防止口頭契約。二是對流入方大規模流轉土地的主體，進行必要的資格審查，防止非農戶經營主體假借家庭農場之名大規模租賃農地，注冊登記后套取項目資金。三是做好土地流轉的法律與政策宣傳工作，使農戶能正確看待土地流轉，尊重契約精神。

2.避免急于求成。（1）速度要適宜。發展家庭農場要有積極的態度，同時也要避免急于求成，防止在全國搞“一刀切”。我國現有農戶2億多，據專家預測最終會穩定在1億戶左右。這就是說，通過城鎮化，我國還要將1億戶左右農村人口轉移到各類城鎮。這顯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有一個過程。相應地，土地流轉、集中與家庭農場的發育也需要一個過程。一些地方城鎮化速度快，如長三角、珠三角地區，其家庭農場的發育速度可以快一些，其他地方則應當慢一些。（2）規模要適度。在一定的投入水平、技術水平、生產條件下，農戶的經營規模會受到多方面的限制。經營規模超過自身經營能力后，資源利用率、土地產出率和經濟效益都可能下降。在條件較好的平原地區，家庭農場的規模也不必要在短期內搞得過大。從技術潛力講，我國平原地區的家庭農場耕作上萬畝大田作物也不是什么難事，但考慮到多種因素，如農村富余勞動力轉移的速度、農業管理水平、農業現有技術裝備水平和配套服務體系等，我國平原地區耕作大田作物的家庭農場一般不宜超過300畝，蔬菜規模不宜超過30畝[8]。

3.要統籌發展。（1）統籌家庭農場與其他經營主體協調發展。由于農業生產力發展的不平衡性，我國現在的農業經營，既有一定較大規模的經營主體，如專業大戶、家庭農場、合作經濟組織、農業經營公司等；也還存在大量小型經營主體，如兼業農戶、專業農戶等。發展家庭農場是方向，要引導、要扶持，但一定要統籌規劃好家庭農場與其他經營主體，政策的傾斜度不要過大，促使其協調發展。（2）統籌家庭農場與農業機械化、社會化協調發展。家庭農場發展必須與農業機械化、社會化發展相適應。較大規模的土地經營，必須有較高的機械化、社會化服務來支撐。我國家庭農場當下的機械化、社會化服務程度都比較低，未來家庭農場發展最大的障礙是來自機械化、社會化服務支撐不夠。特別是社會化服務體系滯后，是目前制約家庭農場發展的重要因素。（3）統籌家庭農場與城鎮化協調發展。家庭農場發展的結果，必然是農戶數量的大量減少，城鎮居民相應增加。據專家測算，在我國，如果讓農戶平均收入趕上城市居民水平，必須把農戶數量減少到3 000萬戶左右（戶均土地60畝以上）[9]。這意味著我國農戶在現有基礎上要減少近2億戶，也就是要使近2億農戶成為城市居民。因此，家庭農場的發展要與城鎮化發展相協調。因為農業轉移人口在城市穩不住，就不會放棄農村土地。要讓農業轉移人口在城市真正安居樂業，需要改革包括戶籍制度、社會保障制度等在內的各項配套制度，為農業轉移人口定居城市創造更好的條件。

參考文獻：

[1]中共中央.關于推進農村改革發展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EB/OL].www.gov.cn，2008-10-19.

[2]胡錦濤.堅定不移沿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前進 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而奮斗[N].人民日報，2012-11-18.

[3]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加快發展現代農業進一步增強農村發展活力的若干意見[EB/OL].www.gov.cn，2013-01-31.

[4]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現代漢語詞典[K].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

[5]農業部.關于開展家庭農場調查工作的通知[EB/OL].www.chinafarm.com.cn，2013-04-28.

[6]農業部新聞辦公室.我國首次家庭農場統計調查結果[EB/OL].農業部網站，2013-06-04.

[7]中華人民共和國私營企業暫行條例[EB/OL].http：//baike.baidu.com/view/439062.htm.

[8]黨國英.立足“土地”，建設“美麗中國”[J].中華兒女，2013，（5）.

[9]黨國英.家庭農場應避免急于求成[N].人民日報，2013-0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