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1月15日大理
長途奔波六千里,大理,我來了。
長途客車拐了一個彎。一片華燈,在寒氣襲人的無邊暗夜里撲面而來。“到大理市區了?!避嚿嫌腥隧懥恋卣f,聲音里按捺不住喜悅。
放下行囊,來不及吃晚飯,我匆匆走出蒼山飯店,轉一個彎,便是洱河,沿洱河右行,很快,我走到洱海邊上。
這里只有幾盞淡淡的燈。在海邊寂寞地立著。洱海風吹,從我發際掠過。我在洱海邊坐著,洱海水溫柔地在我腳下搖蕩,那幅度很小,連燈光都沒搖碎,一如我此時的心情,平靜,無瀾。
就這樣與洱海對坐。無邊無際的夜色籠罩著我們,我不知道該從洱海得到什么。對洱海來說,在它億萬年的歷史上。我也只是億萬個過客之一。在沉寂的夜色里。我的存在與不存在。無關這片海的分毫。
就這樣面對面沉默。一如千萬年前,一如千萬年后。
11月16日蝴蝶泉
蝴蝶泉畔蝴蝶飛,蝴蝶飛飛情意美。
蝴蝶泉畔,果然有大片蝴蝶,華美的翅膀,流麗的蝶身,潛行于花叢間,展翅于人身前、身側。
快門聲此起彼伏,花與蝴蝶,定格于鏡頭間。那是時間的一瞬,那是蝴蝶的永恒。
但這只是一片花棚。蝴蝶似乎只為相機而存在。薄薄的塑料膜遮擋了天日,陽光透過薄膜照進來,熱氣氤氳,這是適合蝴蝶存在的溫度,卻不是真實的天光氣溫。
蝴蝶們并不知道,它們只在適合自己生長的氣溫環境中,嚶嗡來去,沒有哪只蝴蝶會想到,要飛越薄膜,到那片真實的天地間。
而就在薄膜之外的真實天地。寒風透過翠竹。細細刮過,蝴蝶泉水清如明鏡,蝴蝶樹倒映泉上,所有的神話與傳說,依然在導游的大喇叭里傳播,在游客膨脹的喜悅中發酵。
卻無蝴蝶,從泉上飛過,結對于樹上樹下。滿山依然是翠色無邊。要與無邊的蝴蝶在泉邊相遇。則只有等春光爛漫的明年。
季節輪回,不為蝴蝶與游人稍住。
11月17日雞足山
靈山會上,佛祖拈花。
迦葉一笑,相會于心,于是得傳無上妙法。佛祖涅槃后,至于雞足山。
由是,雞足山衣缽相承,成為佛境名山,從此香煙梵唱,傳承千年。
梵音唱徹三千界。
三千界中,紅塵碌碌,煙火飯菜,江山兵燼。身前身后,是無盡的紛擾,放得下開始,放不下結局;不在意目標,仍糾纏于過程。
那一抹微笑,始終只在佛境,只在靈山,而很難,進入我們心中。
于是來雞足山,來雞足山金頂,東觀日出,西望洱海,南睹祥云,北眺雪峰,這無上奇觀,會不會彎成那抹微笑,結印于我們心中?
在金頂,我嘗試感悟,卻始終不得路徑。其時濃霧彌漫,陽光忽隱忽現,峰下深林如海,在霧氣中,深隱翠色。
梵唱自寺中傳出,如水,回旋繚繞在我身周耳際,一瞬間,神思恍惚,仿佛看到,靈山會上,佛祖手中的花朵。霧氣漸起,那花朵朦朧如夢,終至不見。
一片悵然中。忽然看到寺墻上的一個句子:人生能有幾來回?
無數世,無數劫,屬于我們的,何曾有幾世幾劫。佛祖的那朵花,只現于那一世,那一劫,那是我們無法觸及的距離。
在遙遠的時空外,懷想遙遠。
11月18日巍寶山
于深林之中,初識南詔。
一座座殿宇,一層層文字,一尊尊先賢,一片片典故,銜接起南詔國豐盈的往事,銜接起一個民族堅韌的歷史。
這是一座山,這更是一個民族的博物館。
巍山古城
十字街頭。東去,西去,都是人流熙攘。
上溯一千年前,現在的古城,還只是初建的新城。城墻的青磚,還沾染著泥土的濕潤,城中的道路,還彌散著黃土的芳香。
那時的白族祖先們,從城中走過,那時的麗日晴天,照映著這座小城,那時的歲月靜好,千百家房檐下,炊煙過后,端著飯碗邊吃邊談的白族祖先們,有誰會說起,千年之后,這里仍將有千百行人,在同樣的麗日晴天下。懷想往昔?
古城大都已翻新,幾場風雨過后,翻新的地方也將斑駁。水流風蝕,水和風都不會知道,它們經過的地方,正慢慢印記下兩個字:歷史。
洱源西湖
洱海源頭,有江南意象。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田田蓮葉間,不是江南的女子,而是白族的姑娘,她們撐篙,駕舟,她們甜美的笑聲,飄蕩在這片開闊的湖面。
白族女子的歌聲,不同于江南女子的軟糯,依然清甜脆美,驚起葦間水鳥,高飛于天。
抬頭,環顧,四面蒼山環堵,不知水鳥們能否飛過這樣的高處。東入江南?
11月19日沙溪
到沙溪古鎮,已近中午。街道兩邊,是歡迎的隊伍。一色的白族民族服裝,白族樂器,白族歌聲,歌聲清婉,雖然一句也沒有聽懂,卻也沒有一句,不是直指人心。
穿過歌聲繚繞的街道。是一片斑駁的廣場。興教寺正對廣場。
這是座有著七八百年歷史的古寺。在茶馬古道上,這是保留最好的古鎮。古鎮中,這是保留最好的古寺。寺中壁上,幾百年前的壁畫,仍然依稀可見。在寺中幾百年古樹投下的蕭疏影子中,孤獨地老去。
寺前廣場上,是歡迎的人群,依然是白族服裝,依然是白族歌聲,依然是人流如潮,依然是快門頻頻。
人影穿梭中,我分明看到,廣場東南側的一角,一家咖啡店門前,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女子,正安靜地坐在小椅子中,安靜地讀書。
在人流中,我注視著她。
女子在安靜地讀書。不知道有人一直看她,也許,她根本無心知道。
很久很久后,歌聲歇了,人群散了,我走到女子身邊,看她的書。
那是一卷佛經。
很簡單地談起來,女子既不多話,也不冷淡,她微笑著回答我的問題。平淡一如千秋萬世的陽光。
她從廣州來,在這里已四年,開這家小小的咖啡館。
這里不是交通要道,這里也不是重要旅游目的地。一家小小咖啡館。能養活人嗎?
女子淡淡地回答:能養活。
能不能養活,與人的欲望相關。這個素淡的女子,她還有多少欲望?
我沒有再多話,這女子又低下頭,看她的書。陽光灑在女子身上。
千萬輪回之中,有今日的陽光,灑在這樣一位女子身上。
沙溪古鎮的這樣一個片斷,就此定格在歲月的流轉中,成為永恒。
11月20日新華村
這是一個民族村寨,民族的風俗,在這里呈現。
有水的地方,便有靈氣,有水的村寨,便有靈性。
有靈性的新華村,是一片純銀的世界。這里的銀匠工藝,代代傳承,成為村寨的象征,成為民族的飾片。
銀色的閃爍,亮麗了這個古老的村子,也讓大理六日行程,定格在凈與美的底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