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武漢美術館展廳前,一只白瓷小盞盛滿話梅。揀一枚入口,舌尖初覺咸澀。觀展不久,舌腹被清甜環繞,梅香滿唇齒。
這是策展人吳洪亮針對江漢繁星計劃(2013)的入場創意。意在讓觀眾用口含話梅的時間細細品味展覽。
2011—2013,有了前兩場的鋪陳,這一回顯得個性十足,用武漢美術館館長樊楓的話來講,“連展覽名稱,音調聽起來有些許調侃意味。”
展廳一角是藝術家王子“假扮”成八音盒的小板凳,你闖進去,工作人員默默上緊發條,音樂響起,青春卻早已散場,凳上空無一人。
另一端是用報紙搓成線條編織而成的官袍,搖曳在燈光里,神奇的手藝吸引美少婦主動詢問藝術家王雷。他操著一口河南普通話,講述他從小用毛線織腰帶和圍巾的故事,棒針、上下針這樣的女紅術語頻繁出現。要說有什么改變,曾經用的是毛線,現在的是用衛生紙和報紙揉捻而成的線條, “生活中的一團亂麻綻開美麗的鮮花。”
在流動的人群中,溫凌爬在鐵架上,自顧自畫他的自畫像。這個來自北京的青年藝術家換了他一貫的刺猬頭造型,他單純的創作猶如他從未老去的面孔。他執著于他的紙上水墨,盡管會有很多人把這些作品當做漫畫。姥姥重病時不安的家,一幕幕手繪場景宛如古時敘事繪畫。
在特立獨行的藝術家中,故鄉是甘肅天水的文豪幾乎一言未發。他的作品亦如其人,翠竹亭亭立于庭間,用小刀刮起的竹青堆積起來,讓我想到家鄉渭水邊外人不知的肥沃土地。
還有一個著白衣黑褲的捷克人,始終忙碌于展廳外。他伏在地上,用毛筆反復描繪盞中話梅。他叫伊瑞,被水墨魅惑,辭去捷克的公務員工作,來到北京,住在大水管和麻辣燙攤密集的北京郊區。
讓吳洪亮最先注意到的,是他掛在798的一幅曼妙如花朵的紙本水墨心臟作品。之后兩人在布拉格初次相遇,當時的情景是,他陰差陽錯做了吳洪亮的翻譯。吳洪亮放棄半天活動,跟隨而至翻譯在布拉格的工作室。
伊瑞喜歡畫樹上的蛛網、倒掛的小鳥、瓶上的螞蟻,在展覽現場,他的作品已經更加東方,野舟自橫無人渡,蛇在藥酒瓶中蠕動。我更喜歡暗黑調的“捷克森林”,經過時,能想象出涼風拂面。
任何一個進入展廳的人,恐怕都會像我一樣,被紛呈的藝術表達撥亂了頭腦。要跑來吳洪亮對面,問上一句,你怎么找到這13位藝術家(包含兩個藝術家組合)的?
“根據自己的感覺,聞著氣味找到他們。”戴眼鏡、清瘦、說話溫吞的吳洪波像在囈語。我抬頭尋找,他們正站在一起合影。同樣不愿直視鏡頭的害羞的眼睛,同樣話不多,同樣享受自己的小世界。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都很東方,很柔和,不對抗。”
這大概是“漸”要傳達給觀展者的情緒,“慢慢的,模糊的、可以流動的又是準確的,像含著顆話梅,有滋味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