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味蕾的敏感程度,是屬於大腦的哪根神經分管,如果這個職能部門是存在的,那么分管我的味蕾神經基本上無作為,因為我對吃食的分辨能力僅停留在最原始的咸與淡的狀態。吃什么都感覺不錯,凡吃到我嘴里的都是美食。這種遲鈍,雖少了吃到美味的驚喜愉悅,同時也少了吃不到美味的煩惱。成家很多年,父母不舍得我們姐妹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是出嫁不離家,天天在大家吃飽喝足后,再回自己的小家。母親每天都為我們的飯食忙得不亦樂平,每天下班回家,我不管什么菜,端著碗就吃飯,極其好照護。而妹妹與妹夫卻是極會吃的一對,哪街哪巷有什么好吃的,他們知道了,一定會騰出專門的時間專門驅車前往品嘗。每說起一道好菜,那饕餮之態,不得不令人動容。吃得如此精到的他們,對飯菜自然有所要求,媽媽家庭婦女級的萊品在他們眼里僅只是果腹之物,不屑一顧。每當媽媽整出一桌菜來,妹妹看一眼、伸一箸、嘗一口便能品頭論足,說得條條在理。有的時候,媽媽做的飯菜實在不合他們的胃口,妹夫會不辭辛苦專程去心怡的館子炒幾個非常好吃的小菜回來,我們眉開眼笑吃著現成的,讓能者去多勞。看來會吃,懂吃,也是一種能力。如今有諸多的家們,如畫家作家書法家,唯有美食家最讓我羨慕,再看看美食家蔡瀾微博近600萬的粉絲,我的羨慕又立即升級為仰慕。其實各行各業各有成就,能吃出如此境界,能使崇拜者癡迷的追捧,每到一處粉絲們更是以護法的身份前后呼應,把自己能吃到成領袖人物,誰還能夠如此?可惜我卻不具備這樣的能力,以至於吃素都不完全是信仰的原因,或許是因為太不懂得品嘗,生怕辜負了美食吧。
會不會吃,與好不好吃沒有關系,基本上每一個人的孩提時期都是最好吃的。就是我這個最不會吃的,小時候依舊偷吃家里準備做萊的番茄和黃瓜。有一次媽媽買了一盒糕點準備送禮,被我和妹妹看到,硬是從盒子底下不動聲色的摳了一個小洞,一點點偷吃,等媽媽準備送出之時,拎起來只剩下一個空盒。那次我和妹妹被媽媽一頓好打。那次因為好吃挨的打,我早就忘記了,而妹妹卻一直還記得,看來每個人的記憶也會因為喜好,而留存著各不相同的片段。還有一次做家務,用掃帚從床底下掃出來五分錢,正好門口賣冰棍的推車過來,我買得一支蛋黃雪糕,那個好吃啊,真是沒有辦法形容。那個年代食品匱乏,也不存在安全問題,任何食品加了一個蛋字,便精貴很多,加了一個蛋字,便一定是好吃的。不像現在,好吃的太多了,而孩子們卻不像我們小時候那樣好吃,對吃失去了人最本能的渴望,這是人類的進步還是倒退?
因為對文字的喜愛,所以每次吃飯,對美味沒有感覺的我,對菜名格外的留意與喜歡。比如有家素菜館的一款菜原本平常,被取上一個頗有意境的名字《荷塘月色》,便給人留下深刻印象。那是用錫紙包著的時令菜,打開錫紙,里面蓮藕、蓮米、菱角等五顏六色的,被錫紙襯得秀色可餐。但見瓷盤如荷塘般把一派的繁榮濃縮於一處,吃起來就特別的賞心爽口。還有一款菜,從來沒有吃過,卻印象特別深,依舊是文字傳達與我的,那便是劉姥姥進大觀園吃的茄子。那茄子的做法,文字是這樣描述的“把才下來的茄子皮削了,只要凈肉,切成碎丁子,用雞油炸了,再用雞脯子肉并香菌、新筍、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俱切成丁子,用雞湯煨了,將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嚴,要吃時拿出來,用炒的雞瓜一拌就是”。劉姥姥吃了后感嘆茄子吃出雞肉味,搖頭吐舌只說茄子如果就是這般味道,鄉下不用種糧食,全部改種茄子。這話夸張得讓我記憶深刻,而這文字里的美味,讓眼睛的享受絲毫不遜色於舌頭,直到現在,每被問及什么菜好吃,腦海里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茄子,是那只看到文字描寫,卻從未沒有吃到過的茄子。
凡事有樂便有苦,所謂樂極生悲,否極泰未,是規律也是哲理,只有那“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精神之樂,才真正使人自在自如,無得無失。如孔子稱贊顏回“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斯之樂,若無恬淡寡欲的胸懷,怎能體會?
今年春天,去鄉下親友家小住幾天,見有人在田邊樹下摘一種肥厚的草,我也跟著采摘了點。親友告訴我,洗凈拌點蒜泥醋汁,非常的可口。於是當天的晚餐,我品嘗著這野菜,仿佛聞到草地田間流動的春色青氣,內心油然而起說不出的歡喜,這歡喜不同於飲食美味的快樂,那是一種感知覺悟的平靜,因那平靜而洋溢的喜悅,從內心慢慢滲了出來,從心里到臉上,使我情不自禁想對每一個人說:嗨,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