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展全民科學素質工作的過程中,我們并不應該僅僅著眼于某一個指標,而應該關注青少年群體在校園內外受到的科學教育,以及社會各個群體能夠得到的非正規科學教育。
近來,全國各省、市、自治區政府正陸續與中國科協簽訂《落實全民科學素質行動計劃綱要共建協議》(下文簡稱“《共建協議》”),通過約定各地的公民科學素質在2015年所要達到的水平,為實現5%的全國目標提供支撐。
為公民科學素質水平設定明確的發展指標,或許可以歸因于一個事實:2010年的第八次公民科學素質調查顯示,全國公民具備基本科學素質的比例僅為3.27%,遠低于美國和歐洲的發達國家。因此,迅速提升全民科學素質,成為建設創新型國家這項工作的重要一環。
但是,作為全民科學素質工作和《共建協議》背后看不見的“指揮棒”,公民科學素質調查的結果,真的能反映全國各地不同階層的人們理解和應用科學的真實水平嗎?
公民科學素質調查是20世紀80年代末由美國傳入的“舶來品”。美國人對“公民科學素質”及其衡量方法的研究,大約始于20世紀20年代。經過大批學者半個多世紀的努力,到20世紀80年代中期,已有相對成型的理論體系。而后,與美國“2061計劃”相配合的“公民科學素質調查”正式開始實施。由美國著名社會學家米勒提出,并沿用至今的測試方法,包括科學知識、科學方法和科學對社會發展的影響等3個部分。其中,科學知識部分根據“2061計劃”中給出的公民應當掌握的知識點,設計了16道題目,后來在實際使用中逐漸精簡為9道。至于后兩個部分,幾乎從這項調查誕生之日起,關于它們是否科學的爭論便時有發生。
科技界與社會學界爭論的焦點,在于后兩個部分的調查結果,受人們文化背景差異等因素影響甚大。我們知道,世界上的各個國家,都處在不同的“信息流”當中。而人們思考問題的方式,最終選擇解決問題的途徑,與國家的文化背景密切相關。或者說,中國的媒體和教育機構賦予這個國家的文化背景,與美國存在相當顯著的差異。然而,由美國人設計的“公民科學素質調查”,是為以科學技術文化為主導的工業化國家設計的。因此,如果將這項調查的方法和題目不做任何改動,直接套用到中國,就很可能出現類似“邯鄲學步”的情況,得到不科學的調查結論。
即使在科學知識部分,調查問卷的題目設置也會由于文化背景的因素,不可避免地帶有傾向性。比如,有一道題是判斷“人類從動物進化過來”的說法是否正確。在美國這個典型的基督教國家,相當一部分人因為信仰的關系而選擇相信神創論,因此他們會在答卷中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為了避免誤會,這道題目后來不得不加上“按照生物學研究”的定語,但這又形成了另一種傾向性。而在中國,由于人們大多自幼接受唯物主義價值觀的熏陶,因此在回答這道題時會不假思索地選擇符合現代科學研究的答案,但這并不能代表真實的科學素質水平。
另一方面,調查方法也有可能對結果造成影響。在調查問卷中,設置有一些“一票否決題”,比如詢問調查對象對算卦、求簽的看法。可以想象,大多數受試者在接受科協或者政府工作人員面訪的時候,很可能會因為考慮到對方的身份,給出“科學”的回答。而在美國,由于調查被委托給第三方機構通過電話進行,由調查人員身份帶來的干擾因素就被有效減少了。
事實上,公眾的科學素質水平是一個自然增長的過程。提升公眾的科學素質,有賴于學校課程內容和教育方法的改革,以及媒體和科學家對科學傳播的關注。美國旨在提升公眾科學素質的“2061計劃”,其核心正是這兩點;不僅如此,美國人還更重視教育改革的過程,以及面向公眾傳播科學的渠道是否通暢,而非公民科學素質水平的統計數據。因此,在開展全民科學素質工作的過程中,我們并不應該僅僅著眼于某一個指標,而應該關注青少年群體在校園內外受到的科學教育,以及社會各個群體能夠得到的非正規科學教育。同時,對公眾科學素質水平的增長,我們也應當學會保持足夠的信心與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