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水治理遭遇難題

地下水污染真正治本的方法還是要依賴于自然水循環(huán)，保證地表水干凈，這些地表水滲透進地層，與地下水進行交換，使得地下水污染狀況減輕直至水質達標。當然，這一過程非常緩慢，至少也需要幾十年。

近日，國家四部委聯(lián)合出臺了《華北平原地下水污染防治工作方案》，揭示了華北地區(qū)地下水污染嚴峻的現(xiàn)狀，就連首都北京也成了重災區(qū)，讓我們這些生活在華北地區(qū)的人感受到地下水污染正在逼近，我們每天喝的、用的水似乎都不再安全。

地下水污染就在我們身邊

地下水就像地下形成的巨大水庫，如今，這個水庫出了點問題。根據(jù)日前國土資源部公布的《2012年中國國土資源公報》顯示，在全國4929個地下水水質監(jiān)測點中，近六成地下水為“差”，其中16.8%的監(jiān)測點水質為極差級。

以我們生活的華北地區(qū)來說，4月26日，環(huán)境保護部、國土資源部、住房和城鄉(xiāng)建設部及水利部聯(lián)合印發(fā)《華北平原地下水污染防治工作方案》。《方案》指出，華北平原局部地區(qū)地下水存在重金屬超標現(xiàn)象，主要污染指標為汞、鉻、鎘、鉛等，主要分布在天津市和河北省石家莊、唐山以及山東省德州等城市周邊及工礦企業(yè) 周圍；局部地區(qū)地下水有機物污染較嚴重，主要污染指標為苯、四氯化碳、三氯乙烯等，主要分布在北京市南部郊區(qū)，河北省石家莊、邢臺、邯鄲城市周邊，山東省濟南地區(qū)、德州東部，河南省豫北平原等地區(qū)。

如果說《方案》中的解釋還比較抽象， 那么近期在媒體上被熱議的“紅豆水”事件就更能體現(xiàn)華北地區(qū)地下水的狀況。今年4月，河北滄縣一處地下水呈現(xiàn)了紅色，當?shù)氐沫h(huán)保局長對此解釋說紅豆煮水也會出現(xiàn)這種狀況。我們在質疑“紅豆水”這一說法的同時，也不妨看看具體檢測數(shù)據(jù)：井水苯胺為每升7.33毫克，超出飲用水標準每升0.1毫克70多倍。這樣令人驚悚的數(shù)字在華北地區(qū)地下水檢測中并不罕見。

值得注意的是，這個《方案》是我國第一個針對區(qū)域地下水污染防治的工作方案。清華大學環(huán)境科學與工程系教授王占生告訴記者，由于華北地區(qū)地表水資源不夠豐富，相較其他地區(qū)更加依賴地下水。而本地區(qū)人口密度較大，更要密切關注與人們息息相關的地下水污染問題。

抓住地下水污染的源頭

地下水深藏地底，它的污染從何而來呢？《方案》分析了華北平原地下水污染的成因。其中，海河流域受污染地表水滲入補給是地下水污染的重要原因。2010 年，該流域廢水排放量高達49.73億噸，未達標的斷面比例為60.6%，污染嚴重的河流渠道、過量施用化肥和農(nóng)藥以及不達標的再生水灌溉區(qū)等對地下水環(huán)境 影響顯著。

同時，重點污染源排放也是造成地下水污染的重要原因。華北平原石油化工行業(yè)（包括勘探開發(fā)、加工、儲運和銷售）、礦山開采及加工、生活垃圾填埋場、工業(yè)固體廢物堆存場和填埋場、高爾夫球場等重點污染源對地下水產(chǎn)生點狀、線狀污染，部分中小型企業(yè)產(chǎn)生的廢水未加處理通過滲井、滲坑違法向地下排放直接污染地下水。

在這些污染源頭中，中國地質科學院現(xiàn)代生態(tài)環(huán)境研究所林景星教授特別提到了污水灌溉的危害，“20多年前，有些人認為用地表污水灌溉可以節(jié)約水資源，污水中含有廢料，更能帶來大豐收。這種方法造成的結果就是污水滲入地下，使得地下水被污染。”

不過，地下水污染程度根據(jù)埋藏的深淺有很大不同。王占生表示，目前淺層地下水污染較嚴重，而深層水質量普遍尚可。《華北平原地下水污染調查評價》也顯示，華北平原淺層地下水綜合質量整體較差，且污染較為嚴重，直接可以飲用的地下水僅占22.2%，未受污染的地下水僅占采樣點的55.87%。深層地下水綜合質 量略好于淺層地下水，污染較輕。

“但是，深層水也并非真的安全。今年初山東濰坊一些企業(yè)涉嫌通過高壓水井向地下排污的事情就會嚴重影響深層地下水，”王占生說，“而有時候深層水井沒有完全封好，使得淺層水滲入深層，也會給深層地下水帶來污染。”

地下水污染的危害不可不防

被污染了的地下水有什么危害呢？王占生介紹，不合格水對人體的危害，有看得見的，有看不見的。看得見的通常是微生物污染危害，可能致人突發(fā)急性疾病，好在國人習慣飲用開水，可以殺死微生物污染物，這個危害表現(xiàn)并不明顯。而看不見的危害，容易被忽視但更值得關注。飲用有機化合物超標的水，容易導致慢性疾病。一天兩天沒問題，但有機化合物會在人體中富積，最終對身體造成危害，嚴重時可能致癌、致畸、致突變。而“砷”等重金屬離子超標的水致癌危險則更大。

無法飲用，那么能不能用于灌溉呢？林景星表示，被污染地下水中的物質，尤其是汞、鉻、鎘等重金屬離子會在土壤中積累，對農(nóng)作物有害，還是會間接作用在人體。很多地方用重金屬超標的地下水灌溉，使得當?shù)卮竺字亟饘俪瑯藝乐兀踔脸霈F(xiàn)了很多當?shù)厝硕疾怀援數(shù)禺a(chǎn)的大米的情況，而大米重金屬超標又不像蔬菜農(nóng)殘超標那樣能快速檢測出來，會對人體產(chǎn)生長期危害。

值得注意的是，很多人覺得只要“管住嘴”就能避免地下水污染帶來的危害，以為家中只要裝了飲水機便能放心了。而國外大量研究發(fā)現(xiàn)，水中有害物質只有三分之一是通過飲用進入人體，另外三分之二是通過皮膚吸收和呼吸進入人體——在洗浴、洗滌、刷牙、洗臉時，仍然逃不脫水質污染的影響。

地下水污染治理是件“撓頭”的事

既然地下水污染有如此危害，如何才能使其重新變清呢？說起地下水污染治理，人們往往會想到地表水治理。其實兩者有很大不同。林景星表示，由于污染物進入含水層，以及在含水層中運動都比較緩慢，污染往往是逐漸發(fā)生的，若不進行專門監(jiān)測，很難及時發(fā)覺。發(fā)現(xiàn)地下水污染后，確定污染源也不像地表水那么容易。

“更重要的是，在排除污染源之后，地表水可以在較短時期內達到凈化；而地下水，即便排除了污染源，已經(jīng)進入含水層的污染物仍將長期產(chǎn)生不良影響。可以說，地下水污染治理是件‘撓頭’的事，世界各國都為此困擾。因此，地下水污染應該重在防范，而不是治理。”林景星說。

同時，林景星介紹，在地下水污染尚未解決的情況下，盡量避免使用淺層地下水、選擇深層地下水是個可行的方法，因為深層水污染情況要輕得多。不過，長期使用這一方法會使深層水抽取過多，造成地下水面下降等問題，因此只是治標而不治本。“地下水污染真正治本的方法還是要依賴于自然水循環(huán)，保證地表水干凈，這些地表水滲透進地層，與地下水進行交換，使得地下水污染狀況減輕直至水質達標。當然，這一過程非常緩慢，至少也需要幾十年。”

在治標與治本之間，目前比較有效的方法是對被污染的水進行深度處理。王占生介紹，深度處理可以通過活性炭等物質吸附水中的有機污染物，達到水質達標的要求。不過，深度處理方法目前還只是用于地表水凈化，尚未用到地下水，且費用高昂，不利于推廣。此外，對重金屬離子超標的地下水采用深度處理的方法也不管用，只能考慮離子交換、膜技術等，同樣存在著公益與費用的問題。

北京飲用水尚可放心

地下水污染治理并非一朝一夕，那么每天都要依靠地下水的北京市民該如何放心用水呢？根據(jù)《方案》，北京地下水情況也不容樂觀，南郊是有機物污染較嚴重的地區(qū)。不過，北京市區(qū)居民不必為了飲用水安全問題過分擔憂。

清華大學飲用水安全教研所張曉健教授告訴記者，在北京市政自來水系統(tǒng)內，都會保護水源井的深層水。一旦發(fā)現(xiàn)水源井重金屬或有機物超標，就會停止開采。如果發(fā)現(xiàn)某個水源井有微量無機物超標，也會采用調配方法，即把多個水源井的水混合，使得水質合乎標準。

張曉健介紹，上世紀50年代，北京人基本上都是喝地下水，隨著城市發(fā)展，用水需求上升，開始引入地表水。目前北京市政自來水管中的地下水和地表水比例約為1：2。這些地下水有的來自城區(qū)，比如紫竹院、馬連道等處的水井，但是所占份額較小，大部分地下水還是來自周邊區(qū)縣。

“因此，北京市區(qū)居民喝的水并不是真正來自北京市區(qū)，而是來自遠處的水源井。北京市地下水污染問題并不會影響市民家中自來水管里的水。只要通過嚴密監(jiān)測保證水源井不受污染，理論上市民就能喝上放心水。”

不過，張曉健強調，北京市一些小區(qū)或單位尚無法接通市政自來水，只能用自備井，這才是北京市民更應注意的。這些自備井通常沒有得到很好的檢測，有可能存在有機物或重金屬超標的問題。而且當?shù)鼐用裼盟灰蕾囘@一口自備井，無法通過多井調配的方法降低水中的無機物含量。此外，在廣大農(nóng)村地區(qū)，不具備市政自來水供應的條件，只能“靠天吃飯”，使用甚至飲用當?shù)氐牡叵滤Ｒ虼耍叵滤廴緦r(nóng)村居民的健康影響更應受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