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物小組]
曖曖當遲日,微微扇好風
若荷
“噯噯當遲日,微微扇好風。吹搖新葉上,光動淺花中。”吟唐代詩人范傳正的賦扇詩,眼前會浮現出這樣一個畫面:小橋流水,亭臺交錯,回廊曲折的花園內,但見幾個女子翩然而過,她們紗裙曳地,發髻高聳,一把團扇執在手中,讓人想起閉月、羞花、沉魚等詞句。
倒不羨那傾國傾城的美麗,令人入目不忘的是她們手中的團扇。曾看過一本線裝的《牡丹亭》,插畫里有女子拿著把圓扇,低頭含首地遮去半個粉面;《紅樓夢》里寶釵撲蝶,也是一把團扇靈巧揮舞。總想有一天,手中也有一把這樣的團扇,用它來輕輕驅趕夏天。
故鄉人不飾雕琢,這樣的扇子在當地難以買到,夏天來臨,街頭上賣的多是蒲扇,用蒲葵葉加工編制而成。這種扇子制作簡單,價格便宜,經久耐用,扇動起來風量很大。盛夏炎熱時,人們從屋里來到樹下,三五成群地聚陰涼處,手里不輕不重、不緩不急地搖著蒲扇,在蒲扇的搖擺中熱浪緩下來,燥熱的心靜下來,不管你是何等身份,都一樣自在恬然。
中國是世界上最早使用扇子的國家,歷史可上溯到遠古的虞舜時代。所流行的扇子分有折扇、竹扇、絹扇、羽扇、葵扇和麥稈扇六大類,是人們日常生活用品,除了可以扇風納涼之外,許多文人騷客在扇面上留下精美的題詩、書法和繪畫。
折扇繪畫題詩始于明代永樂間,精湛的工藝和傳統書法詩詞繪畫的完美結合,由此衍生出另一種傳統藝術形式——扇面書畫。三國時蜀相諸葛亮足智多謀,風流倜儻,每每羽扇綸巾裝束,成了他身份和智慧的象征。戲曲中的書生常常手把折扇,邊念唱邊把扇兒旋轉如花,妙趣橫生。
折扇在杭州與龍井茶、絲綢并稱“杭城三絕”,有多種形式的制作,其中以黑紙扇最為著名,它以柿汁涂扇面,色澤烏黑,經久耐用,既可消暑又可遮陽。蘇州的折扇以白紙扇為主,制作考究,工藝精良,杭扇、蘇扇多以竹子為扇骨,以紙絹為扇面,雅致細膩,素有“蘇杭雅扇”之稱。一把折扇在手,頓感多了些瀟灑從容。
去年秋天去杭州旅游,在西湖景區買到兩把精致的團扇,扇面細綾做成,朱紅的扇把墜以大紅的流蘇。千里迢迢帶回山東后,裝飾在筆筒,間隙拈起來搖上一搖,給伏案帶來幾分愜意和愉悅。在日益科技化的現代,電扇空調的普及,早已使扇子成為歷史的陳跡。蒲扇搖過的歲月漸行漸遠,我卻仍然懷念那些軟軟的、淡淡撲來的清香,是它為我們驅趕了無數個炎炎夏日,帶來秋天般的清涼與舒爽。
[味覺記事]
清香米酒
宋伯航 插畫 叔婆飯
夏天,在我鄉下老家,父親忙完了地里的活,回家歇晌時,都要從瓦壇里舀出一瓢清澈的米酒,兌水就碗大口地喝下,滿足地笑著說,涼爽解熱,上身解乏,然后,紅著一臉美滋滋的愜意,便開始午休或干其他家務活。
母親釀制的米酒甘甜潤口,清香怡人,解渴填餓。每次釀米酒前,小米需要去皮,而手工去皮是一項繁重的體力活。去皮前要先把米谷洗凈泡軟,再放進一個木臼里用木錘捶搗,一臼米谷需搗三十多下才能脫皮。由于木臼太小,一次只能搗一點。五六斤米谷,需母親花費一天的時間。
做米酒用的曲子,也是自家做的,由父親在幾個月前完成。麥子用清水淘干凈曬干,拿到石磨上磨成粗瓣狀,放到燒熱的鐵鍋里炒,在坯模里墊上桑麻葉,將麥瓣裝進坯模里,用木錘砸實包嚴,掛在屋梁上發酵晾干。去皮的小米顆粒金黃,柔軟透亮。母親用做飯的鐵鍋熬米,用搟面杖在鍋內不停地攪拌,不讓米粥煮糊,待稀粥煮成粘稠狀,等徹底放涼,以備裝壇。一個禮拜過后,瓦壇里就散發出了米酒特有的醇香。
記得有一次,我趁母親在廚房做飯,偷偷地跑到堂屋打開壇子,舀了一勺就大口吞咽,那濃濃的酒氣差點把我熏倒。母親知道后笑了:“就你猴急,那是要兌水喝的。”母親給我兌了一大碗,喝下之后,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下午,連學也沒上成。從此,我知道了米酒的烈勁。
每年夏天母親都釀米酒,直到把小米釀完為止。那個年代,我根本喝不到飲料,母親釀的米酒便成了最好的飲品。在今天看來,米酒既養生又保健,含有豐富的營養成分。
時光如梭,幾十年過去了,母親仍改不了釀制米酒的習慣。夏天是米酒飄香的季節,母親釀的米酒,溫暖著我的記憶,我的一生。
[親情之間]
婆婆的菜園
李曉霞 插畫 叔婆飯
周末的早晨,我剛吃過早飯,婆婆未了,手里托著一個大編織袋,里面裝滿了蔬菜。婆婆美滋滋地說:“家里的后院有一片空地,我覺得讓它荒著怪可惜的,于是,就種了一些菜。”我打開袋子一看,油麥菜鮮嫩碧綠,片片葉子帶著露水,晶瑩剔透;西紅柿紅彤彤的,像一個個紅燈籠;黃瓜又細又長,個頭勻稱,頭頂黃花,像一把長滿青苔的寶劍……我看著這一袋子鮮紅碧綠的蔬菜,幸福感頓時溢滿心間。婆婆坐了一會兒便要走,說是想我們了,趁著周末來看看,還得趕緊回去。
婆婆勤勞能干,十分麻利,燒火做飯和喂豬養牛都不在話下。除了農活,婆婆竟還會接生。我生產時,回到老家,婆婆看著我痛苦的樣子,心痛得直掉眼淚。看著我消瘦的身體,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變著花樣為我做可口的飯菜。她總是做得多,說得少,卻總夸我是個孝順的好兒媳。
過了幾日,我和老公回鄉下老家。我們與婆婆閑聊了幾句,我便孩子似的叫嚷著要去看婆婆的菜園。
婆婆的菜園在后院,她笑著說:“這片菜園里的樹木太多了,蔬菜的長勢不喜人。”果然,我發現綠油油的菜園里,并沒有多少成熟的果實,西紅柿的枝葉間結著一些圓圓的小青果,大的如乒乓球,小的如玻璃球,幾乎沒有一個紅的。藤蔓里的黃瓜,又細又彎,成熟的幾根都是彎彎的姿態,有幾根直一些的黃瓜,剛出頭兒,又瘦又小,幾乎找不出好看的直黃瓜。婆婆鉆進菜園里,想找些好看的黃瓜和成熟的西紅柿給我,明明找不出來,還堅持說:“我再找找,聽人說蔬菜里含有豐富的胡蘿卜素,對眼睛有好處,你們在學校里教書,常常熬夜傷神地看書,眼睛容易疲勞,多吃點蔬菜有好處,我和你爹在家也沒啥好賴。”
婆婆被黃瓜藤蔓弄亂的白發,清風吹拂下在鬢角飛揚著,白發鬢鬢,那是一張飽經風霜的老人的臉,古銅色的臉上滿是皺紋,臉上掛著笑,笑容是那么地甜,眼睛幾乎瞇成了一條縫,慈祥的笑容就像一朵絢爛盛開的野菊花,褐色的雙手粗糙得像干枯的樹皮,結滿了老繭,骨節隆起,走起路來顫巍巍的,我禁不住想起婆婆前幾天送給我的那一編織袋子鮮紅碧綠的蔬菜,我想,那一定是婆婆挑了又挑,精挑細選出來的精品,心里一酸,淚水潸然而下。
[閑暇時光]
雨中雙清
于小默
很久以前有人和我提起,雨中游雙清,是北京幾大美景之一。由于種種原因而未能如愿。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長了許多,春也姍姍來遲,就著難得未了的春雨,抽得閑日,了愿。
不是想象中的那種綿綿細雨,一陣風起、一陣細雨、一陣鳥鳴、一陣花香。雨,是恍惚游離的,下一陣,停幾許,想匆匆的來,匆匆的走,卻不舍。不知是不舍于美景,還是不舍于雙清。
雙清位于香山公園南麓的半山腰,前往雙清的路是那種坡型的,嗅著雨后泥土的香,慢慢地走。左側一小湖,如畫映入眼簾。湖畔的嫩柳隨春風擺動,紅色屋頂的方亭倒影在微波的湖面,一古箏者,伴隨著小鳥的“喳喳”,演奏一曲古樂悠長。繼續前行,偶側目,掛著紅色、藍色小牌的松、柏佇立在一條小徑的兩旁,初放的花枝搖曳其間,把神秘的小路拉向遠方。
拾階而上,看到雙清的大門,同時也看到了院中的夢感亭。忽一陣細雨不約而至,趕緊躲到了亭下。也好,借此觀一下夢感亭、雙清泉等雙清小八景。
平民教育家熊希齡于民國七年前后所建的雙清,現已辟為展覽室。1949年3月25日到1949年8月23日,毛澤東指揮了渡江戰役,籌備了新政協,籌建了新中國,在這里寫下了《人民解放軍占領南京》等膾炙人口的不朽詩篇。毛澤東居住在雙清別墅僅僅5個月的時間,但足以讓這座不大的建筑聲名遠揚,寫字臺、燈、衣架、鞋,當年居住的室內仍保存舊觀。
其中一間展示的大多是毛澤東當年書寫的手稿。門口幾位老人邊走邊議論。“看著很親切,差不多都知道手稿的出處”,“是呀,雖然不多,但還真有看頭”。我隨著他們的話音走進展室,墻上掛著幾幅毛澤東的照片和地圖,地圖上標注著當時解放和沒解放地區的標志。
雨又一次光臨,輕敲著樹葉、輕敲著窗欞、輕敲著我的思緒、輕敲著雙清的曾經。想象和現實是有差距的,以為想象會很美,而忽略了現實。其實真正的嘗試一下,會發現,有時候現實比想象的還美。以為踏著細雨游雙清會很美,今天,雨是這樣走走停停的,既讓我嘗到細雨中雙清的美麗,又讓我感覺到雨后花草初長的味道,也不錯。
游罷雙清,我才真真切切感覺到,雙清之所以美,是因為它不是獨立存在的。歷史的沉淀滄桑、堅韌不屈的精神、蒼松翠竹的挺拔、綿綿無聲的細雨,無不彰顯著集結的魅力。雙清的幽、鮮花的香,伴隨著雨的味道,風的拂面,一直在我腦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