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晨6點的中山公園,是此時城市里最熱鬧的地方。
公園門外的解放大道上,公交車還沒有迎來第一波上班族;公園里,晨起鍛煉的人早已打開音響,揮起扇子,扭了起來。
老李的晨練時刻也在這個時候開始,他匆匆趕到公園深處的一座假山背后,72歲的師傅和幾個同門師兄弟已經到了。雖說這中山公園面積不小,可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占住一塊固定的地方,哪片地兒屬于哪個團體,心中有個明確的歸屬,越界這回事可是很嚴重的。
打一套拳讓師傅指點一二,再和師兄弟切磋幾招,轉眼間已快到上午9點,晨練的人們三兩散去,老李也穿起夾克衫,上班去。
老李工作的梅蘭電器湖北分公司離中山公園不遠,走幾步路就到,經過數年的打拼,老李已經做到了公司副總級別,主管銷售,同事得稱呼他一聲“李總”。
得過獎,還上過CCTV
上世紀70年代初,武漢市興起了一股業余武術比賽的熱潮,那時候市里還沒有專業的武術隊,參加比賽的全是“業余班子”。比賽辦的熱火朝天,連帶著吸引了不少想學武術的年輕人,武漢市青少年宮適時開設了業余體校,老李成為了體校的第一批學生。
那時候,老李還是個十幾歲的毛頭小伙,去體校練武,全憑著對武術的些許興趣,還有渾身使不完的勁兒。
初進體校,老李練的是外家拳,刀槍棍棒樣樣都使,練了幾年試著去賽場比試比試,總是落敗而歸。小伙子不服輸,于是改練內家拳,太極拳、八卦掌、形意拳都學,許是老李的天份在內家拳上,改拳路之后,成績好了許多。
上世紀70年代中期,老李到了該工作的年紀,去工廠、下農村,那一輩年輕人經歷的種種,老李一樣沒落下。練了十幾年的武術不舍丟,每天都還要堅持練上幾個小時,于是在上世紀80年代,老李迎來了他武術生涯的最高峰。
“那時候的業余比賽,我要么不參加,要參加就肯定是前三名?!庇心敲磧扇?,老李橫掃了所有內家拳的比賽,拿獎拿到手軟。
1981年,中央電視臺要拍攝一部關于武術的紀錄片,詳解外家拳和內家拳的區別,講到內家拳時,畫面上做內家拳示范的就是老李。這部紀錄片全長47分鐘,老李光榮出鏡了4分鐘。后來,這部紀錄片還被剪輯成幾分鐘的短片,在新聞聯播上播出,老李徹底出名了。
隨著小李慢慢變成老李,老李不再頻繁地參加各種武術比賽了,生活回到普通人模式,上班、顧家、和朋友聚會,但是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還是改不掉,每天早晨的6點到9點,雷打不動地到中山公園報到,有時候晚上下班了還未。
雖然淡出了江湖,老李卻不想把一身的功夫丟掉,“武術是我的愛好和追求,就算不靠它吃飯,也要對自己高要求?!?/p>
練武之人,身上有陽剛氣
在中山公園,老李給我打了一套形意拳,屬于內家拳的一種。看似波瀾不驚,腳步和拳法仿佛是慢動作播放,不似外家拳般大開大合,打起來虎虎生風。但是仔細觀察下來,卻是拳拳有力,幾十年的功底和內力都在這一招一式里。
老李說,內家拳以養生為主,但如果練到一定境界,攻與防都會兼備。許是受到內家拳的影響,老李的性格也像極了這剛柔并濟的拳路。
年輕時的老李一身正義感,有功夫在身,底氣也足。他曾經在公交車上一人對三個小偷,幾招就把那伙人全撩在地上。如今歲數見長,遇到事兒了還是以勸和為主,但是實在沒辦法的時候,過幾招也絕不含糊,“以前年輕氣盛,現在也不差,遇到事兒了就管,練武之人身上有陽剛氣?!崩侠畎胼呑訋缀鯖]穿過西裝,他嫌西裝憋的太緊,“放不開手腳,動起來不方便?!?/p>
收起拳腳,老李平日里是個幽默可愛的大叔,與人說話總是帶著笑,有股子武漢男人天生的詼諧爽朗。性格好、熱心腸,這讓老李在銷售工作上做的很不錯,從銷售員一步步提到副總的位置。
練武人的陽剛氣偶爾還是會冒出來,不過反倒體現了老李的真性情。對待工作客戶,他也秉持著“剛柔并濟”的原則,該熱情的時候就像太陽,該堅持的時候寸步不讓。
早些年,一個房地產公司的采購部老總找到老李,要大批量購買老李的產品。這是個大單子,老李很重視,但對方就認準了老李的心理,把價錢壓的極低,已經到了沒有利潤的地步。
老李心里很不爽,對方強硬的態度激怒了他,“你不賣我就去找別家!”“那你去唄!”老李不再讓步,硬生生趕走了客戶,“他去別家問了一大圈,最后還是回頭找我?!笨蛻粲X得老李實誠,該是多少就是多少,這筆生意就這樣成交了。
簽了合同,到了設計生產的環節,老李又和客戶因為設計圖樣爭執了起來,“這方面我肯定是比他懂,他不認同就走人!”客戶沒走,反倒欣賞起了老李的梗脾氣。生意談妥,老李和他也交上了朋友,過年過節經常碰面,感情好的像自家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