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白鹿原》中儒家文化、個人生命和時代政治三條主要線索出發,深入闡述每條線索的代表人物及其精神內涵,以揭示《白鹿原》所要表達的社會歷史發展中儒家文化的堅守與沒落,民族精神的矛盾與重塑。
白鹿原儒家文化民族精神《白鹿原》以清末民初的陜西為歷史背景,描述了在以仁義著稱的白鹿村里,白家和鹿家祖孫三輩上演的長達半個世紀的恩怨糾纏,他們為溫飽,為爭搶風水,為光宗耀祖……糾纏著財、權、利、欲展開了一場場謀算和爭斗。全書濃縮著深沉的民族歷史內涵和文化底蘊,塑造了白嘉軒、田小娥、黑娃等一系列各具意義的人物形象,給人以震撼的真實感和厚重的歷史感,在讀者面前鋪開了一幅人,社會歷史與文化精神相互交織,相互作用的觸動著民族靈魂的現實主義畫卷。
《白鹿原》的故事通過三條主要線索發展開來,這三條線索可以概括為“姓”“性”和“政治”。“姓”體現在《白鹿原》以文化傳統貫穿始終,將社會政治從前臺推向后臺,重點放在具中國歷史文化傳統意義的家族、宗法觀念上,寫家族的歷史變遷,展現儒家文化和精神在時代動蕩中依舊頑強的堅守?!靶浴眲t表現了對生命的關注,人性開始對道德倫理發出挑戰,生命本能漫延并逐漸沖破母職,對儒家傳統道德發出挑戰。而“政治”則是作為故事大背景的時代變遷,從清末到新中國成立后幾十年,長達半個世紀的歷史跨度,信仰上的分歧,命運上的分流,情感上的變遷,使“政治”這條線索充滿了時代的氣息和歷史現實意味。三條線索的交織發展,是對幾千年的封建傳統文化想現代文明進化的真實記錄,也是對關中文化的徹底反思。現代文明和傳統文化的交鋒,信念與人性的抗爭,靜與動,穩與亂,一切對立的因素在這片土地上彼此沖撞,扭曲地結合,融匯成了《白鹿原》的奇異和磅礴。
在《白鹿原》中,作為“姓”這一線索代表的白嘉軒集中體現了儒家文化。他是儒家文化的具體實踐者。作為白家的族長,他被宗法制度賦予了至高權威。他是眾人擁護的執法者,是道德倫理的監督者。他的言談舉止具有示范性和感召力,眾人對他那種不怒自威的心理畏懼維系著小農經濟下的封建社會秩序。他是兩種文化傳統的交匯點,既聯系著民間文化傳統,又聯系著知識分子傳統。表現出了傳統文化對現代社會、生活和生命潛在頑強的影響力,同時揭示中國社會、文化心理結構變換的艱難性。起著穩定社會秩序的作用的宗法觀念和象征著家園情結的家族觀念相輔相成,彼此支撐,致使即使儒家文化面臨著社會現實的挑戰和嘲諷,呈現日薄西山的沒落之勢,但在白鹿原的精神領地上,儒家文化和精神對人和民族社會依舊有著根深蒂固的影響。
《白鹿原》中田小娥的出現代表著“性”對“姓”的挑戰,是儒家倫理道德在生命本能欲望前的脆弱和動搖。田小娥一開始便作為被封建社會迫害的角色出現,她喪失了作為女人的權利和尊嚴,完全成為了郭舉人的性奴。她和黑娃的結合建立在熾熱的性欲基礎上,是原始欲望的升華,由此形成了合理但是不合倫理道德規范的愛情。他們歷經艱辛的愛情遭到了家族勢力的壓制,這種否定對后來田小娥的淪喪和性心理上的扭曲起到了催化作用。她與鹿子霖亂倫、害死垂涎她美色的狗蛋、引誘著白孝文一步步進入性欲的深淵走向毀滅,一方面她是受封建秩序壓迫的弱女子,另一方面她又像是妖艷的令人無法抗拒的罌粟花,狠狠地扇了儒家道德一巴掌。性和姓的沖突矛盾象征著儒家文化的堅守與反叛,一個充滿了野性誘惑力的田小娥的出現不禁讓人質疑維護了千年的倫理道德的合理性。鹿三最終殺死了小娥,表面上倫理道德勝利了,可生命的原欲在人們心中種下的關于自由和人權的現代文明的種子卻瘋狂滋長。
而關于“政治”的這條脈絡,黑娃的形象更能表現出傳統道德文化和時代社會間的交織碰撞。黑娃的性格里少了一份父親的忠厚,卻多了一份叛逆,一份自尊自立。一方面他受到的是儒家傳統文化的熏陶和禁錮,另一方面又無法抑制生命本能的沖動。他從長工的兒子成長為扛大旗的革命者,又淪落為土匪,慢慢與主流文化背道而馳。但在被迫招安成為國民黨軍官后又通過起義成為了新中國的副縣長,這又是他在主動地向主流文化進行著靠攏。時代的演進在黑娃身上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人性向著“惡”到頂峰時儒家文化卻完成了拯救。在《白鹿原》中有著白鹿和白狼這兩個隱秘的意象,白鹿是美好的象征,是儒家文化的一種圣境,而白狼則是兇狠,是人性赤裸裸的暴露。黑娃的形象將這兩個意象巧妙地聯系起來,他先是向著狼轉變,與田小娥的結合讓他享受到性欲的狂歡,參與革命和成為土匪讓他感受到暴力和豪氣的刺激。他的生命得到了擴大,死本能徹底爆發。而革命的失敗、戰爭的洗禮、時間的磨練讓他漸漸參透,開始選擇了向白鹿的回歸,選擇儒家文化來自我救贖。他的成長令他不由地對儒家傳統表示認可和欽佩。文化是無形的繩索,它在黑娃身上被一次次地顛覆,卻又一次次地堅守?!皩W為好人”是黑娃的自我回歸,也是他的“生命”的盡頭。他身上體現的恰恰是傳統文化的尷尬與悲哀,一方面它提升人格,推動社會的前進,另一方面卻壓抑人性,阻礙著文明。儒家文化在時代洪流中苦苦堅守,卻不知出路。
在《白鹿原》中,“性”和“姓”在“政治”的大背景下激烈交鋒,一邊是不甘于壓制的人性的反抗與掙扎,一邊是沉積了幾千年的儒家文化的堅守和反撲。陳忠實是矛盾的,他想用儒家文化重鑄民族靈魂,可是他又看到了儒家文化日薄西山的衰落之勢。于是他在作品中把文化與充滿原始性欲的生命探求、時代政治變化交織融合在一起,讓它們在歷史的背景下,在厚重的農業文明下展現出彼此的深層意義和原始形態。文化與政治的撞擊,文明與傳統的矛盾,靈與肉的沖突,每個人都會在尋找自己的精神寄托。作者以敘述者的視角深刻地展現了那個動蕩的時代,刻畫了儒家文化在現代文明中的沉浮跌宕,表現人們是怎樣在社會更替中迷失自我而又重塑性格,描繪了人情人性和民族精神的面貌,給我們留下了一筆民族史詩般的巨大精神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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