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把每一天當做末日,反而覓得了新生。在轉瞬即逝的青春里,何不趁著夜黑高飛。
每次在飛機上,亢奮都異于平常。耳鼓在氣壓的升降中,飛躍了層隔的世界。思索的深邃真的恍若日年之淵。在平流層上俯瞰萬物,這種特殊的體驗仿若我每次獨自站在高樓,那種翱翔翩飛的遐想自然地來去:假如生命就這樣綻放,真的會了無掛礙,終至涅槃嗎?
空中的旅程注定無眠。《海上鋼琴師》里的美妙又孤獨的琴音穿越過三萬英尺的距離,如流星飛逝般喚起了過往的素年錦時。
旅人不油然涌起的渺小無著與孤獨之感,總能勾起大腦底層的記憶:書本按頁翻過,虛擬人物的命運重復著悲歡離合。電影逐幀推進,放大了印象里已斑駁的細節。
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回過頭來看,那些印成鉛字的心緒和煞有介事的言說,又怎是一個“幼稚”了得。
伍佰有一首歌叫《突然間的自我》,這是我相當長一段時間里博客上的簽名。我記得剛上大學時,從睡在我下鋪的兄弟那里剽來了《麥田里的守望者》和《在路上》,徹夜讀完。“完了,深沉了。”接過我還回的兩本書之后,兄弟給了一句這樣的評語。我也同意。后來我一度還買回了霍爾頓式的鴨舌帽,也想來一次迪安式的放逐。但根深蒂固的好孩子思維,終于讓這些怪念頭胎死腹中。直到后來很久(或者說直到現在),我都由衷喜歡這兩個符號。因為,即使被貼上了“垮掉一代”的標簽兒,卻讓人們在半個多世紀里深刻地記得他們——杰克·凱魯亞克和大衛·塞林格。我也曾經想過,我們這一代要靠什么來讓人記得?生命的虛無,最怕沒有意義地存在。我知道這是一個不急于回答的問題。
作為1980年代出生的一代,可以說是在希冀與質疑中成長的。娛樂至死的背景下,對這一代的擔憂尤其強烈。沒有淘金夢,沒有血色浪漫,沒有下海,在中規中矩中實在是難以找到價值的依存之所。
上世紀的六十年代,那些欣賞著瘋狂的爵士樂,在寒夜中迷茫的垮掉者們,面對的是支離破碎的美國夢。他們從迷惘中走來,被貼上了消極的標簽兒。慶幸的是,他們并沒有習慣那種叫做隨遇而安的生存狀態,而是在漂泊中詮釋了存在的意義。
當大多數人看著月掛枝頭心滿意足地睡去,那一小部分人徹夜不眠,只是為能看一眼東方漸漸泛起的魚白,然后如釋重負。有些人習慣了“習慣”,有些人習慣了自由。習慣本身又是可怕的,電影《海上鋼琴師》中單一、幽靜的鋼琴曲響畢的那一剎那,主人公“1900”最終選擇了和那艘陪伴了近半個世紀的船同歸于盡。《肖申克的救贖》中摩根·弗里曼飾演的因年輕而犯下不可挽回罪過的囚犯,當得知自己將被釋放時的無奈,這些都是一種習慣。在1900眼里,陸地仿佛成了他最最恐懼的地方,同樣,對于一個在監獄里度過了絕大多數時間的人,外面的海闊天空仿佛成了一個狹窄的束縛。只能說,習慣使然。一個用太長時間培養的習慣,當和短暫的人生比起來時,是那樣的難以打破,于是類似于宿命的東西主宰了他們的思想。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心靈史詩,只要心靈向往自由,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歸途。凱魯亞克與塞林格找到了,他們在守望中經過歲月的洗禮,然后在歷史上留下了因他們而命名的一代。1900找到了,那不與世俗共融的決絕,在別人的惋惜哀嘆中永恒。
說實話,我并不記得看《海上鋼琴師》那次是哪年哪月和哪家航班,只是這記憶仍然艮存,在腦海的某個角落。就像每一次的旅程,都是自我的一次救贖。它們阻隔過去,奔向未來,在尋找自我中漸漸成長。如果把每一天當做末日,反倒覓得了自己的新生。
青春轉瞬即逝,何不趁著夜黑高飛,看盡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