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可能都聽過“三季人”的故事:有一天,孔子的弟子子貢正在掃院子,來了一個身穿綠衣的人。來人問道:你是孔子的弟子吧?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綠衣人說,既是孔門弟子,應該很有學問,我要問你一個簡單的問題:一年有幾季?子貢回答說,當然是四季了。綠衣人說不對,一年只有三季。于是兩人爭執不下。恰在此時,孔子走了過來,問明了緣由,看看了綠衣人,便對子貢說,一年的確只有三季,你錯了。綠衣人聽后大笑而去。子貢不解地問孔子,一年明明是四季,老師為什么說是我錯了呢?孔子說,你沒看見剛才的這個人一身綠色嗎,分明是個蚱蜢,他春生秋死,一生只經歷過春夏秋三個季節,根本不知道還有冬季,你和他爭論三天三夜都不會有結果。
對這個故事的一般解讀是:說話要看對象,否則就是對牛彈琴,毫無意義。我們在日常生活中也常常會遇到這樣的情況,自己覺得明明白白、本該如此的事,在一些人面前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甚至會得出完全相反的結論,但現在所面對的情況卻比故事中講的要復雜很多,大致可以歸結為三種情況:一種是對方確實無知,卻堅信真理就在自己手中,理直氣壯地堅持自己的觀點,這是和綠衣人一樣的地道的“三季人”;一種是似懂非懂,或不懂裝懂,以其昏昏,使人昭昭,硬把糊涂當作明白的人;還有一種則因利而動,常常是揣著明白當糊涂,睜著眼睛說瞎話,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卻要根據自身的需要,顛倒黑白,指鹿為馬。如果一定要給這三種人下個定語的話,第一種屬于癡人,第二種屬于庸人,第三種則屬于奸人。癡人雖然可笑,卻沒有什么主觀惡意,可寬而宥之;庸人雖然可氣,但本質上也屬可憐之輩,可警而覺之;惟奸人則蒙心昧智,見利忘義,實屬可憎,必鞭而笞之。
可以想見,孔老夫子當年如果遇上的是這第三種人,可能就不會那樣超脫和愜意了,因為這種人并不是不知道一年有四季,只是為了迎合某個領導或某個利益集團或某種個人的需要,因而提出一年只有三季的違背常識的觀點,并千方百計地證明將一年劃分為四季并不科學,只要把每一季延長一個月,就完全可以把四季簡化為三季。通過這樣的辯論,很有可能將一個歪理邪說,變成一個學術問題,變成可以廣泛討論的一家之言,堂而皇之地呈現在世人面前。
只有讓房價漲得更高,窮人才能買得起房子;學術論文與人雷同屬于正常“借鑒”;有人意外死亡是因為“躲貓貓”;三聚氰氨沒有太高的毒性,家長不必過分擔心;中國不存在上學難、上學貴的問題;電信行業不存在壟斷……
隨著財富的積累和各種利益集團的形成和固化,各式各樣的代言人紛紛粉墨登場,因而也就產生了一批只有利益、沒有責任、沒有良知、沒有是非、違背常識的另類“三季人”,他們都不是“無知小民”,而是所謂的專家學者或官員大亨,他們可以是“三季人”,也可以是“五季人”、“八季人”,成為幾季人,完全視情況和利益需求而定。當下整個社會的誠信缺失和道德滑坡,和這些“多季人”的不斷涌現不能說沒有關系,或者說,他們就是這種社會現實的一類標志和縮影。
而“三季人”的故事,還給我們提供了另外一個有益的啟示,就是一個人在復雜的社會現實面前,僅僅擁有一定的知識是遠遠不夠的,還必須有相當的見識,甚至可以說,見識在很多時候比知識還要重要。在這個故事中,子貢與人爭執的就是知識和常識的東西,而孔子之所以能夠輕而易舉地化解這場爭執,就是因為他跳出了一般的知識范疇,用他深厚的生活閱歷和人生智慧,一眼就看出了問題的癥結所在。而這樣的見識是他的學生們從書本上無法學到的。
《紅樓夢》里說:世事洞明皆學問。用它來評點“三季人”故事中的孔夫子,應該恰如其分。事實證明,一個人有了相應的知識,并不一定就會“心明眼亮”,就能透過現象看到本質,只有在紛繁復雜的社會現實中不斷歷練,在生活實踐中不斷增長見識,并有像孔老夫子這樣的名師指點引導,才能真正成為有能力、有智慧的人。
而目前學校教育存在的問題之一,就是教科書中的許多東西與社會現實相距太遠,而以應試為目的的教學,更使學生所學的知識近乎僵化和刻板,一個個鮮活的問題幾乎都變成了一個個標準的答案。而通過這種模式培養出來的學生,一旦走上社會,必然會無所適從,難以有效應對復雜多變的現實情況。況且他們所要面對的,已經不是某個單純的“三季人”,而是形形色色的以不同面孔出現的無法確認幾季的人制造的各種難題。所以,建議我們的教師不妨學學孔老夫子,在課本之外,利用一切機會,向學生們分析和解讀一些社會現象,讓學生們對一些現實問題有一個正確的判斷和認知,把他們從課堂上學到的“死知識”,變成適應社會現實、解決實際問題的真能力。如此,可能會對我們的人才培養有所助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