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文學創作從屬于政治,文學創作的取向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政治的需要,這成了十七年文學創作的一種規范。受這種規范的影響,《青春之歌》在創作和改寫的過程中,受到了一定的制約,這也注定了“小資產階階級”的描寫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關鍵詞:從屬論;小資產階級;制約
一、受“從屬論”制約的文學創作背景
所謂“從屬論”來源于延安時期提出的“文藝為工農兵服務”的戰時文學經驗。全國第一次文代會以決議的方式,把毛澤東于1942年《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所確立的戰時文學思想即工農兵文藝的方向和道路,原封不動的當做新中國文藝系統的“工作指針”與“努力的方向和任務”,脫離了當時的社會實際。
“所謂文藝為工農兵服務并不是說工農兵喜歡什么就給他們創作什么,而是他們應該接受什么,能夠接受什么,并且是在什么樣的水平上接受。”也就是說文學創作從屬于政治,文學創作的取向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政治的需要,這成了十七年文學創作的一種規范。而如果有人試圖打破這種規范,就會被認為是缺乏“時代精神”,“靈魂深處還有一個資產階級、小資產階級的王國”,需要進行徹底的思想改造。
二、爭議下的小資產階級描寫
建國之后,隨著革命斗爭的重心由政治領域向文化領域的轉移,在思想文化戰線上的主要斗爭目標指向了所謂的資產階級、小資產階級思想的代表者(包括文藝作家在內)的知識分子。楊沫創作的《青春之歌》所描寫的主角林道靜,正是一個以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形象亮相的女性。而作者又在其中投入了大量帶有個人經驗和自敘性質的描寫。這必將使《青春之歌》的誕生受到主流話語的質疑和爭論。
郭開在1959年初率先發難,他在《中國青年》1959年第2期上發表了《略談對林道靜的描寫中的缺點——評楊沫的小說〈青春之歌〉》的評論文章,主要從三個方面論述了《青春之歌》的“不足”:一是“書里充滿了小資產階級情調”;二是“書中所描寫的知識分子,特別林道靜自始至終沒有認真地實行與工農大眾相結合”;三是“沒有認真地實際地描寫知識分子改造的過程”。郭文“以凌厲的攻勢對《青春之歌》進行了疾風暴雨式的大批判,整篇文章洋溢著領導階級的革命豪情和對落后階級居高臨下的評判”。[1]張虹在《中國青年》1959年第4期上發表的《林道靜是值得學習的榜樣嗎?》則對林道靜的道德品質提出批評:“林道靜兩次結婚,都是隨隨便便與人同居了事,感情好就合,感情不好就散,不受一點道德的約束。”劉茵等人也對林道靜這一形象提出了非議。盡管后來茅盾、巴人、何其芳、馬鐵丁等人紛紛撰文為《青春之歌》辯護,但是,辯護者往往也無可奈何地承認林道靜身上存有“小資產階級情調”,并且認為林道靜“時時流露的幻想和溫情則是可供我們鑒戒和警惕的”,“讀者應該深深感受到這些小資產階級的思想意識是林道靜身內的敵人,必須消滅它,從而引起警惕,檢查自己有沒有這些非工人階級的思想意識”。以“保護者”姿態出現的眾多作家對林道靜身上的“小資產階級意識”、“小資產階級情調”的態度與郭開并無本質上的不同,只是他們不同意郭開關于“作者小資產階級的自我表現”的觀點,認為作者是有意描寫林道靜的“小資情調”,暴露它是為了批判它。于是,作者只好一遍遍地修改,以至符合主流意識形態的認可。
隨著歷史的變遷,尤其是在后革命時代,主流意識形態和社會價值觀發生激烈的背景中,《青春之歌》這一經典文本也一再被重新解讀,重新改寫或重寫。多重文本的疊加,共同交織、映射出復雜的意識形態光譜。楊沫創作小說時處境困頓,并不如意,作為一個非職業的體制外作家, 其寫作動機在很大程度上是源于自我療治的心理需要,由于強烈的自敘傳色彩,小說《青春之歌》具有濃重的白日夢性質。這部創作完成于1950年代前期的長篇小說在文本內部保留了多重的意義空間,具有復雜的文本構造和主題糾纏,包含了意義曖昧的性別意識。但這些內容在1959 的同名電影中被極大地刪減,其中除了少量改寫是出于技術性原因,比如電影篇幅限制和戲劇性要求,主要還是出于主題方面的考慮。在1957 年“反右”運動之后,“知識分子改造”上升為至關重要的政治主題,加之向建國十周年獻禮的特殊創作要求,林道靜的故事被高度政治化地解讀,就不可避免。
作為新啟蒙主義的重要內容,啟蒙主體的重建一直是個貫穿性的核心命題,從1980 年代初的“主體性”哲學、美學思潮一直到1990 年代的“人文精神”討論,并在后來的“道德理想主義”論爭余響不絕。這一主題一直是支撐眾多思想討論的內在動力,并或隱或現地閃現在關于公共空間、市民社會和中產階級的想象中。可以說,在1970 年代末以來的思想氛圍中,將中國的歷史災難,現代化的障礙歸咎于知識分子獨立精神的匱乏,將社會主義中國尤其是“文革”的災難主要理解為對知識分子主體精神的戕害,已成為一個固定的思維模式和歷史常識。正因這一診斷,在新時期以來的精神史中,延安整風以前的民國知識分子就成為當代啟蒙知識分子想象自我、重塑自我意識的重要精神資源。在1980 年代末期的歷史事件之后, 在一種潰敗的失落情緒中,啟蒙主義知識分子群體又進一步生發出被歷史暴力壓抑的受難感。在1997 年,以“反右”40周年為契機, 這種集體情緒得到了集中表達,“右派”開始與疏離政治或反專制的自由主義知識分子建立聯系,自由文人的精神譜系和歷史脈絡被建構起來。在此背景中,胡適由于在五四時期就與左翼知識分子分道揚鑣,具有了重要的象征意義。作為建國以后被猛烈批判的對象,成為自由主義知識分子的宗師,不要忘記,胡適恰恰是余永澤念茲在茲的人生導師和精神偶像。
眾所周知,中國的共產主義革命經歷了一個從歐化、蘇化直至中國化并取得勝利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五四時期的馬克思主義的烏托邦理論逐漸轉化為中國化的革命實踐——從占領城市到割據鄉村,從發動工人階級到依靠廣大農民,在這一轉變過程中, 廣大的革命的領導者群體也從知識分子、理論家轉變為出身底層的實干家,富于思想和文化魅力的五四一代馬克思主義者在完成了思想啟蒙之后紛紛退出歷史舞臺。長征之后,尤其是四十年代,中共對蘇俄影響的清除(批王明路線,“反動洋八股”等整風運動),不可否認主要是出于政治策略的考慮,但也同時是這一“中國化”過程的一個理論升華。其再次強調了只有中國式的馬克思主義才是五四共產主義革命的真正合法繼承者,也是真正實現了最初革命理想的歷史主體。
在這些“青春之歌”里,既有官方主流意識形態對革命遺產的“權且利用”和征用,也傳達了民間對公平、正義等革命價值的渴望,它們有時會展開對革命敘述的主導權的爭奪,但更多地體現為協商、妥協并相安無事。主流意識形態就在這種危險的平衡中完成著再生產的過程。對現實秩序,革命敘述帶有某種潛在的挑戰性,但是又迅速被消化和收編。雙方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意義游戲,一般也不會犯規或越界,比如官方征用過猛,或者“民間”批判現實的指涉性過強。由此,官方以及精英群體利用這種動態的平衡結構贏得主流意識形態的延續性和形式上的穩定性,以及社會秩序的合法性和社會控制的可靠性,“民間”也完成了有限度的批判,有時以打一些無傷大雅的擦邊球自娛自樂。
三、“從屬論”制約下小資產階級描寫的局限性
從總體上看,“從屬論”制約下的小資產階級描寫,只能是一個由小資產階級轉變過來的工農兵或者已經丟掉了小資產階級立場向工農兵靠攏的革命知識分子的形象。而這在寫作中的尺度,又是難以掌控的。因為在激進者眼中,“怎么樣”選材的問題,也是態度、立場的問題。文學創作有了更多的政治干預。
“自我”的抒發和表現不被認同和接受。往往被看作是“小資產階級情感”來對待,制約了作者的創作自由。受“從屬論”的影響,作者有意的對小資產階級丑化,甚至為了迎合,作出了二元對立的階級模式,使文學創作模式化,給人以刻板印象。削減了作者的創作個性和寫作特色。為了照顧思想內容的需要,藝術形式可以而且應該做出必要的犧牲。由于“從屬論”的需要,為了避免被扣上“小資產階級”的帽子,文學描寫的多樣性、題材的多樣性被扼殺了。
結語:
“從屬論”制約下的小資產階級描寫,受到了社會各界的廣泛爭議。“自我”的抒發和表現不被認同和接受,在某種程度上制約了作者的創作自由和素材展示。二元對立的階級模式給人以刻板的印象,削減了作者的創作個性和寫作特色。文學的審美特質在“從屬論”的爭議中被消解,作者的寫作初衷也在一定程度上被異化。
注釋:
[1]黃玉嬌:《被“階級斗爭”點燃的激情——50、60年代關于〈青春之歌〉的批評和討論》,《電影評2006年第6期,第88頁。
參考文獻:
[1]汪名凡主編:《中國當代小說史》, 廣西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
[2][奧地利]西格蒙·弗洛伊德:《創作家與白日夢》,引自[美]卡爾文·斯·霍爾等著《弗洛伊德心理學與西方文學》一書所收錄原文,湖南文藝出版社,1986年6月版.
[3][奧地利]西格蒙·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論》,高覺敷譯,商務印書館,1986年6月版.
[4][奧地利]西格蒙·弗洛伊德:《夢的解析》,賴其萬、符傳孝譯,作家出版社,1986年8月版.
[5]王宇:《性別/政治:〈青春之歌〉的敘事倫理》,《江蘇社會科學》,2003年第4期.
[6]茅盾:《談最近的短篇小說》,北京:《人民文學》,1958年第2期.
[7]馬波:《楊沫與〈青春之歌〉》(下),《百年潮》,2005年第 5 期.
作者簡介:孫青(1988-),女,河南省鄭州市鞏義人,現就讀于河南大學文學院,2011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