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羅迪小姐的青春》中體現的不確定性

摘 要：后現代主義文化作為一種思潮，其表現形式各異。馬克思、福柯、巴赫金、德里達等人借助語言學、符號學等概念分別建立起形態不一的后現代主義文藝理論。但即便如此，后現代主義文藝理論的核心特點是一致的，即對文學作品的解構，特別是對傳統二元對立的解構。這種解構在文學作品中集中體現為不確定性這一原則，而不確定性本身又是一種語言實驗和語言游戲。所以，本文試圖就繆麗爾·斯帕克的小說《布羅迪小姐的青春》中體現的不確定性做探討。

關鍵詞：后現代；不確定性；斯帕克

一、主題的不確定性

主題的不確定性是后現代寫作方式的一種常見特點。如果說在現實主義那里，主題基本上是確定的，作者強調的就是突出這個主題；在現代主義那里，作者反對的是現實主義的主題，通過意識流等手法建構自己的主題；那么在后現代主義哪里，主題根本就不存在。[1] 或者說，在現實主義那里，重要的是寫什么；在現代主義那里，重要的是怎么寫；而在后現代主義那里 ，重要的則是寫本身。[2]

這部小說的內容討論了宗教，當然這個宗教內容也是取材于作者的自身經歷。在20世紀中期的時候，斯帕克本人放棄了蘇格蘭凱爾文教，而改信羅馬天主教。從那以后，天主教就成為了她觀察世界的視角。因此，就不難發現為什么許多批評家試圖把她的宗教經歷與她的文學作品相聯系。從小說的一開始，斯帕克就將布羅迪小姐描寫成一個上帝一般的人物。布羅迪是一個老師，卻要牢牢控制布羅迪幫的女孩子們。或者說布羅迪希望自己能像上帝一樣去控制別人的命運。因此，在學校，布羅迪組織了一個布羅迪幫并且希望通過她獨特的教育方式將他們培養成人杰中的人杰。事實上，斯帕克有意試圖討論人與上帝爭奪控制權的問題。此外，在小說中的另一個主要人物桑迪最后選擇背叛老師布羅迪，最后也轉信天主教，成為海琳娜修女。布羅迪希望自己像上帝一樣，擁有控制別人的能力，但可悲的是在布羅迪幫中，沒有一個人真正地變成布羅迪小姐希望的那樣。桑迪作為布羅迪小姐最寄期望的學生，最后卻對布羅迪老師持有批判態度。在她成為修女以后，她才意識到受布羅迪影響的那些日子也正是她自由被剝奪，生活無趣的日子。也許這正是斯帕克想試圖告訴讀者的：沒有人能真正的與上帝競爭。

與此同時，《布羅迪小姐的青春》這部小說也能夠被解讀成女性自我意識回歸的小說。在以桑迪為代表的女孩們的青蔥歲月，布羅迪小姐像一個啟明星一樣引領他們取得更大的成就。然而，事實可能是布羅迪小姐正在控制這些女孩的自由。布羅迪小姐對于成功的唯一評判標準就是自己的喜好。而女孩們的回應也只是布羅迪老師意志的重復。布羅迪小姐聲稱她無意將自己想法強加給女學生們，但無疑女學生的頭腦里充滿了布羅迪的說教與意志。因此，一方面布羅迪小姐聲稱自己努力充實學生們的生活，但另一方面又對學生們的任何不符合她本人價值觀的言行表示強烈憤怒。所以，我們很清楚的是布羅迪對待她學生們是具有掌控力的，也依賴于他們的順從來實現自己的價值。

桑迪作為布羅迪小姐最信任的學生，但逐漸地桑迪卻形成了對布羅迪小姐的批判性洞察力，于是她最終選擇了拒絕聽從布羅迪的指揮，并揭發布羅迪的丑事。以這種方式，桑迪選擇了對自由的追求。布羅迪有雙重性格。表面來看，布羅迪完全不同于其他傳統女性教師形象。她是有自己的思想，聰慧，而又慷慨。她會為了那些女孩而奉獻自己的寶貴青春。她希望能盡自己所能來擴大布羅迪幫女孩的視野，運用所有的激情調動學生的興趣來傳輸盡量多的知識。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布羅迪小姐對于學生的控制又是那么的明顯那么的危險。她是一個需要絕對權力、完全自由的女人，完全不考慮別人的自由與權利。

斯帕克提出了一個宗教性的問題，卻不給出答案，或者根本就沒有想到過要去給出答案。也嘗試討論了自由與意志的問題，卻也沒有給出答案。什么是主題？答案是不確定的。

二、人物的不確定性

現實主義作家說人物是人 ，現代主義作家說人物是人格 ，而后現代主義作家說人物是影子[3]。所以，人物既然成為了一個影子，讀者就無法辨認，就只好參與人物塑造了。布羅迪小姐本人是一個非常矛盾的人物，也就是說其人物是不確定的。首先，她是一位高度負責任的老師，有自己的教育理念，敢于同枯燥的舊教育體系做斗爭。她擁有靈活生動的教育辦法，所以她的課堂總是富于創造性，生動性。相比之下，書中的校長麥凱女士則是傳統保守教育的衛道士。與小學中的校長及其他女教師相比，布羅迪小姐不僅舉止優雅，而且十分漂亮。布羅迪小姐從學校中精心挑選了六個學生，課上課下為他們傳輸知識，因此被稱為“布羅迪幫”。布羅迪幫與其他學生截然不同，因為所做的一切都深受布羅迪小姐影響。

布羅迪小姐不僅僅竭盡全力在課上向布羅迪幫的學生們傳遞跨文化知識，講解藝術與音樂，而且還組織各種豐富多彩的參觀活動。她之所以這么做，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想將這些孩子培養成為人杰中的人杰。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布羅迪小姐作為一名教師的殷切期望，與無私的付出。

然而，讀者會逐漸發現布羅迪性格中的另外一個特點。她自私而又專權。她聲稱自己是一個杰出的人，但她的自信又來自于她堅信自己如同上帝一樣無所不能。因此，她總是認為自己無論做什么都是對的。雖然她也崇敬上帝，但她又與學校里的男老師上床卻不感到任何愧疚。她喜歡勞埃德，卻因為勞埃德已婚，竟然安排自己的學生來滿足勞埃德的肉體需要。因此，我們可以看出布羅迪小姐似乎斯毫不考慮自己的所作所為會對學生帶來何種影響。布羅迪小姐經常說如果一個女孩給了她，那么就一輩子是她的。所以讀者如何去評價這個人物？答案充滿了不確定性。

而小說的另一主人公桑迪，也跟布羅迪一樣，具有不確定性。首先表現在小說的主人公究竟應該是布羅迪還是桑迪，眾說紛紜，這是小說主人公的不確定性。其次，如何評價桑迪，也體現了不確定性。從表面看來，她是布羅迪眼中的楷模，是布羅迪最抱有希望的人，但我們如何評價她的背叛？她對布羅迪的背叛與她對布羅迪的繼承是統一的嗎？桑迪是布羅迪幫中最優秀的一個，因為她很好地繼承了布羅迪小姐的精神。布羅迪小姐有自己的意志，自己的判斷力，自己對于生活的主張與追求。桑迪也有，但正是這種判斷力使得桑迪意識到布羅迪的控制是對自己自由的干涉，于是才敢于背叛布羅迪。所以，桑迪到底是布羅迪的優秀學生代表還是不聽話的代表？于是，當桑迪成為海琳娜修女之后，她才會說“如果布羅迪不背叛我們大家，那么我就不會背叛她”

因此，批評家的理解矛盾正反映了后現代小說的復雜性。即大量的不同原因和解讀并置于同一個文本，讀者面對多種可能性的情境。意義的不確定性為讀者提供了多種，有時甚至是矛盾的解釋。與此同時，讀者又很難找到證據證明一種主題或一種解釋優于其他解釋。

三、語言的不確定性

瑞士語言學家索緒爾視語言為符號，將語言區分為能指和所指，認為語言的意義存在于區別。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認為語言是存在之家，視語言為言說世界。雅克·拉康將語言與無意識聯系在一起，認為語言的源頭不在意識，而在人無法控制的無意識；能指與所指間的關系不是一種結合，而是一種分裂。語言是后現代主義的一個重要因素，有時它甚至替代了故事主體。[4]從某種角度來說，后現代主義的不確定性就是語言的不確定性。語言既然淪為游戲，游戲過程又千變萬化，結局有勝有負、僵局和局，語言則也隨之漂移不定，意義無從捉摸。

在《布羅迪小姐的青春》這部小說中，有許多語言的不確定性。布羅迪的優點之一就是她敢于同守舊的傳統和習俗決裂，并且對學生灌輸新思維。但使人感到諷刺的是她心中的影響竟然是墨索里尼和希特勒。她教會孩子如何走正確的路，如何與傳統做斗爭，卻強迫他們遵守自己的命令，不得違抗。他相信凱爾文主義，相信任何事情都是被上帝安排的，但她自己卻表現地像上帝一樣，牢牢地控制學生。她有宗教信仰，卻相信自己就是上帝，并且毫無內疚地與同事上床。總之，她相信她的職業是崇高的，但她自己又是自私的，自負的而又教條的。在這些矛盾中，沒有任何一種矛盾可以被稱為主要矛盾或主要沖突。這也正是后現代小說的藝術之處。

布羅迪的結局是悲劇的。當她事業正直頂峰之時，她卻遭遇了背叛，而背叛的人正是她最欣賞的學生。對于她們的對話，讀者可以發現很多語言游戲。當桑迪被問到是否是她背叛了布羅迪時，桑迪說：“如果你不背叛我們，那你就不太可能被我們背叛——”

這部小說所展現的是充滿了游戲性的語言，包含了許多謎團與不解，于是讀者必須自己尋找答案，參與作品的建構。布羅迪小姐不僅僅是一個有獨特思想的老師，卻也是一個對小學生施加不良影響的人。她的這種控制顯而易見，她曾說“在一個小女孩正當年的時候把她交給我，那么她就是我的了”。[5]作者斯帕克在書中所說的幾乎所有句子都含有游戲性。她也沒有提供任何明確的答案。相反，所有關于她的所謂答案僅在某些條件下才成立。在某種角度看是正確的，在另一個角度看確實錯誤的。文本的語言到處充滿了不確定性。

結語：

按照福爾斯、羅伯·格里耶、羅蘭·巴爾特等理論家的主張，后現代主義時代就是一個解構主義稱霸理論界，邏各斯中心主義受到顛覆，終極意義瀕臨消解的時代。于是，作為后現代主義表現特征的不確定性顯然成為了作家筆下小說的必備寫作技巧。斯帕克作為二十世紀世界文壇的耀眼明星，其作品中到處彌漫著后現代主義小說氣息。不得不說《布羅迪小姐的青春》這部小說是其后現代主義風格的杰出作品。

參考文獻：

[1] 劉象愚，楊恒達，曾艷兵. 從現代主義到后現代主義[M]. 北京： 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8（3）

[2] 曾艷兵. 后現代主義小說辨析[J]. 青島大學學報， 2002

[3] 胡全生. 后現代主義小說中的人物與人物塑造[J]. 上海外國語大學學報， 2000

[4] 尚必武， 胡全生. 后現代主義小說的不確定性管窺[J]. 求索， 2006（02）

[5] 繆麗爾·斯帕克. 駕駛席·布羅迪小姐[M]. 袁鳳珠， 譯. 南京： 譯林出版社， 2000

作者簡介：王興剛（1986 -），男 ，滿，黑龍江省雙城市人，講師，現就職于哈爾濱劍橋學院，主要從事英國文學研究；張曉東（1980-），現就職于哈爾濱劍橋學院，主要從事語言學、英美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