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之謎

摘 要：《尋羊冒險記》是村上春樹最具代表性作品之一，該小說無論從創作方式上，還是從內部結構方面，與以前作品相比都發生了很大變化。內容也涉及人類自我意識等諸多哲學難題，其中“羊”的寓意就是其中一例。本文即從這只“羊”入手，淺析這部小說中的“羊”之謎。

關鍵詞：“羊”；“羊博士”；“先生”；自我

《尋羊冒險記》所述故事的中心環節是圍繞著尋找一只背部帶有星號的、具有強大能力的“羊”展開的。因此，要理解本小說就必須理解這只強大的“羊”為何物？本文將對這只羊進行必要的解析。

一、強大的羊

“羊”首先進入“羊博士”體內，并利用他來到日本，這樣“羊”就邁出了他計劃的第一步。來到日本后，“羊”離開了“羊博士”，并帶走了“羊博士”原有的一切思想，使“羊博士”成了“羊蛻”。所謂的“羊蛻”就像“羊博士”說的那樣：“地獄！只有‘sinenn（思念）’在此團團打轉的地獄，沒有一絲光線、沒有一滴生命之水的地獄”。也就是說，“羊”抹殺了“羊博士”的自我，只留下了“思念”在他體內。后來，“羊”又找到了新的宿主，進入了“先生”的體內。在“羊”進入以前，“先生”是一位普通的右翼分子，作為一個普通人過著普通的生活。但是在“羊”進入其體內以后，“先生”在幾乎所有方面都發生了巨大變化，變得非常優秀而一舉成為右翼頭目。這時，他已不能像以前那樣自由行動，不能像以前那樣過著平凡的生活。他已走上了一條與以前完全不同的道路，操縱著一個龐大的地下組織，他的自我已發生了完全的改變。有關此地下組織的龐大在小說中有如下論述：

“我們構筑了一個王國”黑衣男子說，“一個龐大的地下王國，一個控制了所有東西的王國。政界、財界、大眾傳媒界、官僚組織、文化，以及囊括了其他一些你想象不到的東西，甚至包括我們的敵對者。從權利到反權利，一切的一切，總之，這是一個世故老練的組織。......”

此地下王國涉及面之廣、權力之大非同一般，足以顯示其強大性。而且，如此強大之王國完全由“先生”一人來操縱和維持。此地下王國之強大性，以及僅僅憑著“先生”一個人來控制，也完全印證了“羊”的強大。

最后，“羊”想進入“鼠”的體內，主人公問鼠：“羊想要你的什么？”，鼠回答說：“我所有的一切：我的身體、我的記憶、我的軟弱、我的矛盾......羊非常喜歡這一類東西”。

“......那就像吞噬一切的坩堝......如果讓身體陷入進去的話，那么一切都會消失。意識、價值觀、感情以及痛苦，所有的一切都會消失。接近于一切生命本源出現于宇宙中一點時的那種強大力量。”

通過小說這些內容我們可以看出，《尋羊冒險記》中的“羊”是一只強大的“羊”，這只“羊”不光能進入人的體內，還能吞噬他人的意志、自我，使人變得與以前的自己完全不同。此外，“羊”還能夠把自己的意志植入他人體內，讓它的宿主們形成新的自我。也就是說，這是一只能夠抹殺人的意志和自我的“羊”，一只能夠把自己意志植入他人體內并促使他人形成新的自我的“羊”。正如小說中所述，“羊”離開“羊博士”以后，使“羊博士”變成了“羊蛻”，并且只留下了“思念”；在進入“先生”體內以后，“先生”本能的理解和把握了羊的意志--“統攝空間、統攝時間、統攝可能性的觀念”；在進入主人公的朋友“鼠”體內后，羊變成了可以銷蝕鼠迄今為止的一切東西的“坩堝”。

二、理性象征之羊

從上述表述我們可以得知，“思念”、“統攝空間、統攝時間、統攝可能性的觀念”、“坩堝”這三者具有內在關聯性，都暗含或象征著羊的意義。正如楊永良氏在其著作《并非偶然的尋羊冒險》中所述：

“羊進入‘先生’體內后使他‘以其本能而把握了’‘統攝空間，統攝時間，統攝可能性的觀念’的，而羊進入‘羊博士’體內后產生的卻是所謂‘sinenn（思念）’，這說明“羊博士”的所謂‘sinenn（思念）’與所謂‘統攝空間，統攝時間，統攝可能性的觀念’是有某種內在聯系的。

“不言而喻，這個‘坩堝’所喻指就是那種‘統攝空間，統攝時間，統攝可能性的觀念’”。

由此我們可以推知，“先生”所本能把握的“統攝空間、統攝時間、統攝可能性的觀念”、““羊博士””體內所殘留的“思念”以及“鼠”所說的“坩堝”具有內在關聯性的，可以說是羊所表征的某種意志的具體體現。

空間乃存于一切外的直觀根底中之必然的先天表象。

空間非普泛所謂事物關系之論證的或吾人所謂普泛的概念，乃一種純粹直觀。

空間實僅外感所有一切現象之方式。故空間乃感性之主觀的條件，唯在此條件下，吾人始能有外的直觀。

但若時間僅為直觀所唯一由以能在吾人內部中發生之主觀的條件，則即能先天的知之而直觀之。蓋唯如是，此種內的直觀之方式，庶能表現在對象之先因而先天的表現之。

而這種“統攝空間、統攝時間、統攝可能性的觀念”無疑又和康德的時空觀及其先驗哲學密切相關的。從上述引文我們不難發現，時間、空間等觀念都具有主觀性質，可以通過人的理性和意志來把握。《尋羊冒險記》中的那位黑衣秘書的所謂‘一種統攝空間，統攝時間，統攝可能性的觀念’之說法，不只是其對作為羊的宿主之一的那位‘“先生”’的‘意志’的解釋，同時更是對康德哲學的極為簡潔、明快的概括，通過這種概括，那位秘書不但簡潔、扼要地表述了那位‘“先生”’所本能把握的‘意志’的本質特征，同時也簡明、扼要地表述了康德先驗哲學的本質特征。而且，小說中“先生”以其本能理解和把握這種“統攝空間、統攝時間、統攝可能性的觀念”的敘述也和康德的時空觀不謀而合。

由此可見，我們可以說這只強大的“羊”代表的是康德的純粹理性，或者說和康德的純粹理性相關。也可以說，作者是閱讀了康德的相關著述而虛構出這樣一只可以銷蝕人的意志等、具有強大能力的羊。

三、羊的目的

“羊”可以利用“先生”一個人在短期內構筑這么龐大的一個王國，足以顯示此羊的不同尋常、足以顯示它的強大。如此強大的羊到底想做什么，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我們可以從小說中找到答案。

“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不知道。”“羊博士”脫口而出，“我不知道，羊沒有告訴我，但我知道那家伙有個龐大的計劃。那就是徹底改變人類和人類世界的龐大計劃。”

作者借“羊博士”之口說出了“羊”的目的，那是一個要徹底改變人類及人類世界的龐大計劃。也就是說“羊”要徹底改變迄今為止的人類及人類世界，創造一個新的人類和人類世界，以此來達到主宰世界的目的。那么，“羊”是通過什么手段達到這一目的的呢？從上文我們不難看出，這只“羊”可以進入人的體內，抹殺其宿主迄今為止的意志和自我等，并且將自己的意志植入宿主體內，使自己的意志通過宿主來得以實現。有關“羊”的這種手段，小說中也有如下敘述：

“代價是什么？”

“讓我成為一個非常出色的男子漢”

從這個會話中我們可以看出，“羊”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所使用的手段就是使宿主變成一個與迄今為止完全不同的優秀的人、一個出色的男子漢。“羊”把宿主們以前的自我、意志等全都抹殺掉，植入自己的意志和自我，使宿主們形成一個新的自我——以羊的意志構成的新自我，這樣宿主們就會變成一個非常出色的人。這一點在“先生”身上表現得尤為突出，“先生”本來是一個普通的右翼分子，不管是在智力還是能力上都很一般，這也是他本來的自我。可是，在被羊支配以后，他在各方面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原來的自我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羊的意志所形成的新的自我。“先生”已一躍變成一個在各方面都十分優秀的右翼頭目，擁有超強的能力，這都是以前的他所不具備的。正如小說中所述：

“可是在一九三六年夏天出獄的同時，“先生”在各方面一躍成為右翼首領。掌控人心的超能力、縝密的邏輯性、能夠呼吁起狂熱反響的演講能力、和政治遠見、決斷力。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還擁有了以人民大眾的弱點為杠桿來操縱社會的能力。”

這些能力都是“先生”以前所不具備的，在以前的自我中所沒有的東西。這說明“羊”已經把“先生”的自我改變了，使“先生”變成一個與以前的自己完全不同的出色的領袖。

綜上所述，《尋羊冒險記》中的這只“羊”是一只具有強大能力的“羊”；是一只可以銷蝕人的意志、自我等內容，又可以把自己意志、自我植入他人之中的“羊”；也是一只可以實現奇異功能、可以讓人完成常人無法完成的工作的“羊”。通過上文論述可知，這樣一只強大的“羊”顯然和康德的純粹理性相關，或者說這只“羊”由此而來的。而且，這只“羊”擁有一個龐大的計劃，那就是徹底改變人類及人類世界。通過改變人的自我，使人變得比以前的自己異常強大和出色，使人變成一個出色的男子漢這一手段，來達到其目的。

參考文獻：

[1]村上春樹，『羊をめぐる冒険』，講談社，二〇〇六年。

[2]楊永良，《并非偶然的尋羊冒險》，山東友誼出版社，2012年。

[3]康德著·藍公武譯，《純粹理性批判》，商務印書館，2011年。

[4]鮑傳亮，《<尋羊冒險記>中的自由和冒險》（D），山東師范大學，201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