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在海灘邊登陸開始,一些毛海豹就不斷地“騷擾”我,有的還突然從草叢中探出頭來,露出頑皮的表情。
穿越“魔鬼海峽”
傍晚時分,郵輪開始起航。烏斯懷亞小城的燈光漸漸遠離。剛開始還覺得風平浪靜,在七層甲板的平臺上拍照留影,漸漸地溫度變低,風越來越大。
船是向東航行的,在德雷克海峽的上方,也就是在“魔鬼海峽”—德雷克海峽的邊緣行駛,風浪就已經讓人感受到其巨大的威力。
夜深了,船的晃動越來越厲害,茶杯也被搖翻了,倒出的水從書桌的右邊流到左邊,又從左邊流到右邊。
在房間里走幾步路都十分困難,想坐在書桌前打字也基本上是不可能了,于是只好拿了本書,躺在床頭看了會兒書,然后假寐。整整一天都是這樣的風浪,但這還是從西風帶的邊緣穿過去,在這次航行的最后兩天,我們的船將從南極大陸直穿德雷克海峽,其強度會比現在的強大許多,人也會經歷一次“煉獄”。而新人們就是在這樣的航行中,去體驗相互陪伴照顧的含義。
登上南喬治亞島
數日的航行之后,登陸南喬治亞島的經過,絕對可以用又驚又喜來形容。海岸上,棲息滿了成群的毛海豹,在它們的后方,就是最大的王企鵝聚居地。企鵝頸部黃色的圖案讓人眼睛為之一亮,但必須走過大片的濕地和那些毛海豹的領地。
探險隊員在登陸艇??康陌哆叄眉t色的隔離帶,開辟出一條道路,但剛走幾步,周圍成群的毛海豹,特別是其中剛成年的毛海豹,處于青春期的活躍中,見到人就靠著它們的兩個前鰭,快速地向人撲來。
我看過這方面的書,知道可以用拍手甚至輕聲呵斥的辦法去阻止它們前來,因為它們的走動速度可能比人還快,于是,我用拍手的辦法,阻止了幾只毛海豹,但前面又有一只毛海豹朝我這邊沖來,它張大著嘴,眼睛很亮,我實在不忍心去呵斥它,就趟過一條小溪,躲開了那個興奮而淘氣的小家伙。
我漸漸靠近了那一片黃色的海洋。數以萬計的王企鵝在它們的家園里歌唱和養育寶寶。許多人看過《帝企鵝日記》,王企鵝與帝企鵝屬于同一個家族,只是個子比帝企鵝略矮,是企鵝家族中體型第二大的屬種,成年王企鵝的高度大約在90厘米左右,重11至15千克,僅小于“皇帝企鵝”帝企鵝。全世界,國王企鵝數量約有400萬只。
在那片黃色的海洋中,一些棕色的小企鵝也十分引人注目。它們的毛發蓬松,看上去甚至比成年的王企鵝還要大一點,只是沒有成年企鵝羽毛那樣干凈和優雅,顯得有點雜亂。
那樣稠密的區域里,許多王企鵝并不怎么走動,只是呆呆地與它們的伴侶守在一起。而在周邊的山坡上,一些王企鵝顯然不喜歡擠在那聚居區,三三兩兩地或散步,或覓食,或在小溪里嬉戲,或在一個草叢中休息片刻,不急不躁,顯得悠然自得,似乎更像是王企鵝里的游牧部落,有著自己開拓新邊境的信心。
從幸運灣開始的徒步探險
到達這個島嶼的次日早晨7點,我們在南喬治亞島“幸運灣”登陸。這個名字并非來自羅馬神話中的幸運女神,而是來自第一艘到此的“幸運”號捕鯨船。1916年“幸運”號在此擱淺,據說是船上舵手正在讀家信,全神貫注,導致船擱淺。
我們要從幸運灣到風暴灣,進行一次長達5.5公里的徒步。在船上的說明會上,探險隊長反復向大家說明,這次徒步難度其實相當大,距離也比較遠,地形復雜,且郵輪是到另一個地方去接應乘客,所以一旦選擇,必須走完全程,沒有回頭路可走,別人也無法幫你,要大家根據自己的身體條件去參加。當年,英國探險家沙克爾頓爵士的船??吭谀习?,他不得不翻越南喬治亞山脈,趕到北岸的捕鯨站時,走的也是這條徒步線路,我們這次就是要沿著他的足跡前進。
早晨7點半,開始徒步。從在海灘邊登陸開始,一些毛海豹就不斷地“騷擾”我,有的還突然從草叢中探出頭來,露出頑皮的表情。那里不僅僅是在海岸邊了,已經有一定的高度了,看來這些毛海豹還是有一定的爬坡能力的。
徒步線路在持續地上升,地貌也是以荒原為主,越往上,植被越稀少。風越來越大,在山頂時突然遇到一陣大風,并下起大雨來,人幾乎有被吹跑的可能性,顯然遇到突然變化的極地小氣候了,大家依靠自己的力量幾乎很難走動一步路,所有的人馬上意識到了,相互手牽著手,艱難地往前移動。
下山時,經過一片冰川,有的人開始試著往下滑,但由于坡度太陡,超過70度,有點危險,往下滑十分艱難。
在緩坡上,出現一片鮮亮的綠色苔蘚,其中的一塊上面有一只腳印,大家走過時都在說誰這樣不小心。因為在南極,苔蘚是絕對需要保護的植物,成長十分緩慢,這上面的一只腳印可能在50年后依然存在。我彎腰細看,一些苔蘚上滾動著幾顆大的水珠,晶瑩透亮。
暴風雨中的守望
下午,天開始下雨了,越來越大。下午的登陸地點就在上午徒步終點的地方。由于天氣太差,許多人放棄了登陸,只在船上休息。我和一些乘客依然開始了又一次登陸。
下了雨,那些毛海豹更加開心地在水里嬉戲,見到了我們,更加撒野地沖過來。我有時躲不及,只好退回到淺灘的水里。
站在我旁邊的Rudolf Thomann博士,是一位來自智利的生物學家,多年來他一直致力于極地動物和環境的研究。他觀察了一會兒,就看出其中一個壯碩的大約有300多千克的雄海豹,在這片領地已有3個雌海豹。它還在水邊積極地追逐著另一只大約只有70千克的苗條的雌海豹,但那個雌海豹似乎對它沒什么意思。
在濕地上的那一片王企鵝,則是另外的景象。與昨天在陽光中,它們優雅的儀態不一樣,今天它們全身透濕,在風雨中列隊,仿佛是一隊士兵,在泥濘的地上一動也不動地站著,大顆的雨水在它們含有油脂的毛上,凝成點點的水珠,滑落在它們黃白相間的羽毛中,那情景突然很讓人感動。它們的家當看似只有腳下的幾塊石頭,但它們看似遲鈍實則堅韌的內心,才是它們最寶貴的財富。
沿著沙克爾頓的足跡
大雨過后,又一個晴朗之晨。船靠近Grytviken。遠遠地就看到海邊山岡上,有一塊用白色的圍欄圈起來的墓地。登陸后慢慢地走上前去,拜謁沙克爾頓爵士的墓地。1922年1月5日,他去世。后來被葬在這里。
在他的墓地上,有人獻上了鮮花和一些紀念物,上面寫著依然景仰和敬畏他的句子。在他去世近92年之后,人們仍然記得這位南極英雄。
從墓地沿著海岸行走,四周都是廢棄的捕鯨站的設備,從巨大已銹蝕的儲油罐到巨大的輸油管線,依稀還可以看到20世紀初那個捕鯨站的繁榮。而現在,那些海豹把它們的頭放在輸油管上,拗出的造型十分慵懶動人。
1904年,南極海域的第一個捕鯨站就在這里建成。1992年,當年管理者的房間,被修成了一個博物館。走進博物館,一只巨大的信天翁標本展開3米多長的翅膀,一些歷史圖片陳列在墻上,櫥窗里展示著鯨的各種骨頭。當年那些管理者住的房間也依原樣修復,里面的上下鋪上,放著有年代感的物品,而旁邊的一間通訊室里,保留著當年使用過的發報機,體積十分龐大。當年就是利用這些通訊設備,讓這個南極的島嶼和萬里之遙的歐洲緊密相連。
在捕鯨站的深處,還有一座木結構的捕鯨人教堂,里面有幾條長椅子上已被磨出了凹槽,幾束陽光透過窗臺照射進這座建于1913年的教堂,這也是南極唯一的一座教堂了。新人們可以在這里預約舉辦特別的南極教堂婚禮。
冰海母愛
揚基港位于格林維治島上,天然形成長1公里的平緩海灘。揚基港的名字是在1820年前后,由美國的捕海豹者所命名。在島的周圍很容易看到象海豹、威德爾海豹和毛海豹,在山坡上有大約4000對巴布亞企鵝。晴天時,可以透過麥克法倫海峽,眺望到利文斯通島和半月島。
踏在沙石的海灘上,不一會兒就覺得寒氣從腳底往上冒。在島邊行走時,要特別防備海豹突然從水里鉆出來,當乘坐在登陸艇上時,會看到海面上有些泡泡,那是象海豹在呼吸。
阿黛利企鵝的繁殖地位于南極大陸的南緯60度以南的大陸和島嶼。它們會在每年的10月抵達繁殖地。它們的巢是由石頭堆積而成的。阿黛利企鵝每次會產下兩枚蛋,但通常只有一個幼仔能存活。
在南極全年最暖和的季節,也就是每年的12月,溫度也只有零下2℃,它們就會開始孵蛋,孵蛋和哺育的責任由父母雙方輪流負責,一方去覓食,另一方就留下來孵蛋,而正在孵蛋的一方是不會進食的。最遠從巢到海邊的距離為100公里,往返一次需要很長的時間。
阿黛利企鵝居住在浮冰上,但需要在陸地上進行繁殖。每年3月,成年企鵝和幼企鵝會回到海洋去。有數字顯示,隨著浮冰的面積和食物的數量減少,阿黛利企鵝的數量在過去25年間,下降了65%之多。
天色漸晚,我的腳已凍得冰冷。山坡上,一只阿黛利企鵝的懷里只有一個寶寶,在它的身邊,有一只小企鵝,毛發凌亂,趴在地上,估計已經死去。因為在寒冷的季節,小企鵝只要離開父母的身體10分鐘,就有被凍死的可能性。
那個企鵝在喂完了懷里的寶寶后,眼睛凄然地看著死去的那個孩子,慢慢地伸過頭來,先是輕輕地伏在孩子的身體上,然后用頭不停地搖動孩子的身體,連續幾十次,到最后近似于瘋狂地,仿佛要搖醒那個死去的孩子,同時它還要兼顧著懷里的寶寶,不能讓它滑落出來,一個多么艱難的姿勢。
我的眼睛濕潤了,并讓我心頭一暖。這情景長久地刻在我的記憶中,也是關于南極最為深刻的印象之一,那是一種多么冷冽的溫柔啊。而我們在與南極自然無間隙的接觸中,繼續著純凈的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