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語用實例看插入語的特征

【文章摘要】

插入語是現代漢語獨立語中語用功能最豐富的一種，它的特征值得關注和研究。本文結合語用實例對插入語的構成單位、分布特征、形式標記和修辭功能進行了概述和分析。

【關鍵詞】

插入語；結構單位；分布特征；形式標記；修辭功能

在現代漢語的各種文章以及日常的溝通對話中，經常會使用某些插入語，也就是割斷語句的正常敘述而添加的一種獨立語。這種特殊的成分既不是主語、謂語、賓語等語句核心成分，也不充任定語、狀語、補語等語句枝葉成分，但它對語句意義的表達又是不可或缺的，在語用上起著潤色修飾、增強情感、緩和語氣等重要作用。下面結合語用中的實例對插入語的特征進行概述和分析。

1 插入語的結構單位

插入語的結構單位主要是單詞、短語和句子。以下例句中用下劃橫線標記的均為插入語。

1.1 插入語是一個單詞

如：庭院有些日本風味，聽說本是日本人住過的地方。（郭沫若《梅園新村之行》）

1.2 插入語是一個短語

如：據我看來，“橫眉冷對”是魯迅先生一生不懈地斗爭的精神實質，是他的立場的概括。（唐弢《瑣憶》）

1.3 插入語是一個句子

如：麻繩那邊來了三個穿短打的人，挺著胸，皮鞋拍拍響——封鎖中能夠自由通過的人，誰都不好意思不挺著胸，走得拍拍響……。（張愛玲《道路以目》）

2 插入語的分布位置

漢語中插入語的位置歸納起來有下列三種情況：

2.1 處于句首

有的插入語處于句子的句首。例如：

2.1.1 據說，從此之后，這個幫會貼出的文告、往來的函件，都有一筆秀挺的書法。（余秋雨《酒公墓》）

2.1.2 看樣子，她兒媳婦倒還可以再爭取爭取。（馮德英《苦菜花》）

2.1.3 想不到你對君玉那么關切，為她安排了那么個好事情！（楊絳《稱心如意》）

2.2 處于句中

有的插入語處于句子的中間。例如：

2.2.1 傳說里的蒼蠅，即使不是特殊善良，總之決不比別的昆蟲更為卑惡。（周作人《蒼蠅》）

2.2.2 我看櫻花，往少里說，也有幾十次了。（冰心《櫻花贊》）

2.2.3 小福子什么也沒有帶回來，她可是得——無論爸爸是怎樣的不要強——顧著兩個兄弟。（老舍《駱駝祥子》）

2.3 處于句末

有的插入語處于句子的末尾。例如：

2.3.1 如此言行一致，名副其實，不欺騙別人的事情，恐怕世間再也找不出了吧，我想。（夏丏尊《幽默的叫賣聲》）

2.3.2 年輕的不出去，事兒都交給誰辦？您說！（老舍《龍須溝》）

2.3.3 門終于被人的海洋沖破了——敵人不得不在狂怒的人群面前打開了城門。（楊沫《青春之歌》）

3 插入語的形式標記

介入句中的插入語都有一定的標記，主要包括下列四種形式：

3.1 用逗號隔開

3.1.1 插入語如果位于句首，其后面使用逗號和別的成分隔開。例如：

總而言之，人雖小小的，兩只腳跑得很快，什么茨棚里鉆去也不在乎，要捉我可捉不到，就認為這種事很有趣味。（沈從文《我讀一本小書同時又讀一本大書》）

3.1.2 插入語如果位于句中，或者其前后都使用逗號和別的成分隔開，或者前面使用逗號而后面不用。例如：

但是我們的事情還很多，比如走路，過去的工作只不過象萬里長征走完了第一步。（毛澤東《論人民民主專政》）

鐵梅，這位磨刀師傅，說不定是來接關系的！（京劇《紅燈記》）

3.1.3 插入語如果位于句末，其前面使用逗號和別的成分隔開。例如：

中國古代的天神（上帝）與天空之有密切關系，由此可見。（田兆元《中國原始社會的至上神崇拜》）

3.2 用破折號隔開

3.2.1 在插入語前面使用破折號或破折號連同其它標點符號和句子的別的成分隔開。例如：

到達時蘭州已是夜色蒼蒼，而我還在徘徊——我不知道爾麥里的地點。（張承志《背影》）

周圍突然有深沉的寂靜。——蔣純祖覺得如此。（路翎《財主底兒女們》）

3.2.2 在插入語前后使用破折號和句子的別的成分隔開，這又分為四種情況。

第一種是前后只使用破折號。例如：

因為人們——包括他們自己——都覺得他們的實際生命，需要從實際年齡中扣除掉一個“十”。（劉心武《鐘鼓樓》）

第二種是前后都使用破折號及其它標點符號。例如：

楊亮根據他同群眾的接近，——這大半都是貧農，他們都曾對錢文貴過意見，——認為錢文貴是一個最陰險的、地主階層里面的頭子，為著使老百姓翻身，主要應該打擊他。（丁玲《太陽照在桑乾河上》）

第三種是前面使用破折號及其它標點符號，后面只使用破折號。例如：

至明朝，雖也有說話人，——如柳敬亭就是當時很有名的說話人——但已不是宋人底面目；而且他們已不屬于雜劇，也沒有什么組織了。（魯迅《中國小說的歷史的變遷》）

第四種是后面使用破折號及其它標點符號，前面只用破折號。例如：

他掐斷了一半，托在手掌里輕輕掂了幾下，又還過一個去，然后那手——自然連銅子！——便往他的破短衫的口袋邊靠近起來了。（茅盾《大鼻子的故事》）

3.3 用括號隔開

有的插入語使用括號和句子的別的成分隔開。例如：

3.3.1 他又走向客廳，在鋪了地毯（竟然也是白色的！）的地板上走過來走過去，他的頎長的身影，一下投在墻壁上，一下投在地毯上，來回地移動……（劉白羽《第二個太陽》）

3.3.2 我祖父抽旱煙，一尺多長的煙管，翡翠的煙嘴，白銅的煙帶鍋（煙帶鍋子是塾師敲打學生腦殼的利器，有過經驗的人不會忘記）。（梁實秋《吸煙》）

3.4 零形式

有的插入語在形式上是無標記的。例如：

3.4.1 就算這么做，那充其量也只能是使出三十部，三十部犁又擋什么事？（徐懷中《我們播種愛情》）

3.4.2 俱樂部成立，“受惠”最多的據說是舉重隊。（《經濟日報》1992.2.15）

4 插入語的修辭功能

由于插入語格式的緣故，使其具備如下優勢：（一）插入語在句中不參與任何成分，不會導致句法結構的復雜化，因而不至于打斷讀者的思路；（二）從作者的角度考慮，作者不必想方設法將插入的內容用完整的句法結構表達出來，因此，插入語是一種較為方便的表達手段。與主體結構相比，插入語顯然是次要成分，表達一些次要內容。但是，插入語在文章和話語中起著多種多樣的修辭作用，巧妙使用插入語，除了通常所認為的表示引起對方注意、對情況的推測和估計、消息來源等，插入語還在信息增值、組合語篇、預設時態、、突出語義重點、顯示語體特征方面有著很重要的功能。

下面就插入語表達效果作一簡單介紹。

4.1 插入語具有信息增值功能

插入語跟前后詞語沒有事理或邏輯上的關聯，能夠在維持它所附麗的既定言語之句法結構恒定的基礎上，對原有信息、命題或作出客觀真值的評價，或增賦詳例補充，或給予注釋說明。例如：

毫無疑問，這項吹牛比賽的勝負是不能分曉的。（金耀基《牛津劍橋的競戲》）

言語中的插入語“毫無疑問”加重語義力度，把強烈的肯定語氣置于所陳述的事實內容之上，使其負載的信息的真實性得到確認，令人信服。

前一類戰爭，例如第一次世界大戰，雙方都是為著帝國主義利益而戰，所以全世界的共產黨人堅決地反對那一次戰爭。（毛澤東《論持久戰》）

從語用學的角度來看，短語“前一類戰爭”屬“不確定性描述語（indefinite descriptions）”。[1]（P49）所指（reference）隨語境的變換而游移不定，除借助話語上下文來推及它所指代的對象外，插入語“例如第一次世界大戰”即舉出的詳例對它的潛在含義予以明確指認，進一步排除了其所指的模糊性，從而傳遞清晰、完整、詳盡的語義信息。

4.2 插入語具有組合語篇功能

語篇通常指一系列連續的話段或句子構成的語言整體，連貫和銜接是組合語篇的重要方式，連貫是語篇中語義的關聯，銜接體現在語篇的表層結初上，即語篇結構的關聯。插入語具有關聯語義、關聯結構組合語篇的作用。

4.2.1 這個人的年紀，一眼望去，約莫在四十歲左右，若就性格來說，又似乎不列一半歲數。（沈從文《大先生，你一天到晚，究竟干嗎？》）

4.2.2 實際上結構是部分秩序，功能是過程之秩序；換言之，結構是徐緩而漫長的過程，功能是迅速而簡短的過程；因此，結構和功能本質上是統 一的。（陳晉《文學的批評世界》）

上面第一例，插入語是“一眼望去”和“若就性格來說”。如果沒有這兩個插入語，句子的意思是在“這個人”的年紀方面沒理由無關聯地猜側。有了插入語，就把這兩種猜測聯系起來了，辨明了外形上的年齡和性格上的年齡的不同，言語的各個部分的語義連貫，融合成一個相對完整的語篇。第二例，插入語是“換言之”和“因此”。如果沒有這兩個插入語，這段話的語義不會改變，但是結構會顯得松散些。第一個插入語把“結構”和“功能”的兩種特征銜接起來了，第二個插入語又把這兩種特征和結論銜接在一起，使語篇的結構相當緊湊，將各部分組成一個相對完整的語篇。

4.3 插入語具有預設時態功能

某些插入語進入言語，往往使得言語所述及的語義內容暗含了一種特定的時態，讓聽話人或讀者能容易推導出“行為動作發生的時間和說話時刻的關系。”[2]（P110）例如：

4.3.1 過去時：相傳，乾隆皇帝一次狩獵路過香山寺，見一八旬方丈在練一指禪功，乾隆皇帝大驚道：“方丈終年食素，何來如此神力？”（《北京青年報》1999.1.7）

4.3.2 現在時：你瞧，他們來了！（梁羽生《萍蹤俠影錄》）

4.4 插入語具有突出語義重點的功能

實驗心理學的研究表明，“句子的語義重點往往成為注意的焦點。”[3]（P78）某些句子所承載的多重信息從重要的程度來看是不平衡的，有核心與次要之分。插入語在句中的介入就使得核心信息成為明顯的有標記成分，便于聽話人或讀者以更快的速度把握說話人或作者要表達的語義重心，從而提高信息解碼的速率和準確率。例如：

4.4.1 他們，尤其是失意的書生的苦情就發泄在這種吟誦或朗誦里。（朱自清《論書生的酸氣》）

4.4.2 在我國，教育供給基本上是單一的政府財力支出，中小學尤其是。（王譽達《論貧窮的教育與“教育過度”》）

4.4.3 但是今年農業生產資料庫存明顯不足，特別是化肥，缺口大，且價格居高不下。（人民日報《1995.2.26》）

4.5 插入語具有顯示語體特征功能

語體是言語的環境變體，是言語因為環境的差別而形成的風格多樣的一系列特點。各種語體中的插入語因為其所在的言語環境不同而表現出不同的特點，從而顯示語體的特征。例如：

4.5.1 代表中國先進生產力的發展要求，代表中國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代表中國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是統一的整體，相互聯系，相互促進。發展先進生產力，是發展先進文化，實現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的基礎條件。人民群眾是先進生產力的創造主體，也是實現自身利益的根本力量。不斷發展先進生產力和先進文化，歸根到底都是為了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生活需要，不斷實現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江澤民《在慶祝建黨八十周年大會上的講話》）

4.5.2 一個老城，有山有水，全在天底下曬著陽光，暖和安適地睡著……真的，濟南的人們在冬天是面上含笑的。（老舍《濟南的冬天》）

第一例屬于政論語體，插入語“歸根結底”承前啟后，通過上文條分縷析的闡述，順理成章得出歸總的結論，具有嚴密的邏輯論證性，彰顯政論語體的特征。第二例是文藝語體，插入語“真的”是對下文抒發的熱愛濟南的感情加以強調，這兩字蘊涵著無盡的深情，具有較強的抒情性，表現文藝語體的特征。

總之，插入語在漢語中是十分普遍的語言現象，不僅形式多樣、語義豐富，而且起著我們意想不到又不容忽視的交際作用。它們使話語顯得或者親切生動、情感豐富，或者行文流暢、層次分明，具有較強的感染力。探討插入語的功能，把插入語的修辭功能分析得比較全面、透徹、科學，是一件很有意義的工作，要求我們在教學和研究中予以重視。

【參考文獻】

[1]何兆雄主編.新編語用學概要[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

[2]葉蜚聲，徐通鏘.語言學綱要[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7.

[3]桂詩春.實驗心理語言學綱要[M].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1.

【作者簡介】

劉戀（1981—），女，湖南岳陽人，華中科技大學MBA，湖南郵電職業技術學院經濟管理系講師，研究方向：現代漢語、語文教育、企業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