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玟 《盛開》 環球唱片

我們之所以還在苛求李玟，原因大概已不是表象那么簡單了。并非在意那一兩首新單是否動聽，而是懷念、希求她曾帶來深刻影響的璀璨舊日。

聽過《盛開》以后，我一直在考慮“理想中的李玟”到底是什么樣的。這問題似乎不能針對她本人來說，只能借予某張唱片的音樂形態。在普遍八零歌迷的記憶里，《好心情》或許是最為大眾狀態的李玟。而更早追隨她、或者更癡迷一些的，也許會把票投給《DiDaDi暗示》或鑄成經典《往日情》的《CoCo李玟同名專輯》。想想這幾張專輯存在的時日，居然已經這么多年，時間真是可怕。然而，它們所呈現出的經典李玟姿態，卻始終是無法褪色的。在李玟出現之前，華語樂壇也經歷了特定層面上的瓶頸和沉悶，必須承認，李玟為我們帶來了很多東西。音樂、娛樂，乃至彼時精神層面的新視聽享受。那現在到底怎么了呢。李玟的情況絕不是門檻高、也不是由一張專輯造成溝壑導致后期無法超越——而是她在九十年代持續活躍狀態所造成的線性影響，讓我們越來越得不到對號入座的滿足。

想起十多年前，兩岸三地剛剛興起音樂頒獎禮的時候，李玟拿著一個獎杯在臺上對歌迷不假思索地說：“這個獎是你們的！”那簡直是猛戳淚腺的場面，讓人感慨怎么會有這樣的巨星？看到她在奧斯卡頒獎禮上艷光四射地演唱，那樣的李玟讓人無法自拔。所以，我們現在需要的絕對不是幾首歌帶來的傳唱和耐聽，那樣的基本要求太侮辱人。如同力量越大、責任越大的超級英雄，李玟Wonder Woman的姿態，理所當然要吞下歌迷“過高的要求”且不能存有異議。因為你若不是李玟，大家也就不會這樣苛求你了。我們希求的是能再次引起連鎖反應、并持續延伸影響力的李玟唱片，而不是一兩首打榜熱銷的單曲。歌迷篤實需要那持續性的影響力——比一種潮流更具體，比一種力量更現實，比一種熱愛更純摯。

其實，《盛開》并非沒有做到這些。比起《CoCo的東西》、《要定你》以及多張新舊拼盤精選來說，它已是近十年階段最佳狀態的李玟了。在聽到《雙人舞》婉轉動人的嗓音和旋律時，最令人懷念的李玟其實已經重現了。招牌轉音游刃耳畔，圓潤清亮深度立體，幾分撩人歐美味道像咖啡里的泡沫，深意不斷的歌詞講述悱惻的愛情故事——仿佛《默默愛你》、《過完冬季》般的情緒泛涌出來，回到一切皆在起點的一九九幾。《想念你的夜》亦有那個純摯年代的情懷，鋼琴、弦樂，中板沉穩、不急不緩、不驕不躁的演唱情緒，自成一格的真假轉音，寧靜至激昂的情感宣泄，讓人產生回到過去、甚至在聽卡帶的美妙幻覺。尤其那句“有你的愛才完美/有你的心才沉醉/靜靜哼著/在每個想念你的夜/這首歌——”尾音延伸不散，振奮之余教人雙眼浸淚。《能不能》雖是比較新的RB成色，但從開頭就貫穿主線的一條空曠音效，像是恍神中插進心里的幾根利針。副歌部分隨著節奏漸進，情緒走向洶涌澎湃的彼岸。不同于《往日情》的情緒表達方式，但有幾分肝腸寸斷的雷同質感。如果說《盛開》能打到優秀以上的分數，那這幾首“理想李玟”風范的抒情曲一定是最大的功臣。

而電子舞曲方面，確有相對的差強人意。舞曲必須隨著時代跟進，華語抒情的根基可以不變，但起商業作用的快歌若要戶樞不蠹，就必須內外兼修、硬件軟件都要更新。很顯然，《叩叩》得到了聽眾兩極分化的評價，而所謂的“正面評價”也是建立在洗腦效應的基礎上。通過這首歌的問題，也有很多人對阿弟仔的創作力有了質疑。不過客觀來說，《叩叩》比起阿弟仔曾創作的金曲來說雖然有差，但在學習歐美舞曲當下潮流的責任感來說，還是值得稱贊的，畢竟，你不能用華語音樂的標準去衡量歐美曲風的外殼。而且李玟在這首歌的聲音表現也不錯，絕非想當然的洗腦默念。比如“不斷騷動我的心/大膽使壞”結尾拉下的長音，還有無詞副歌富有邏輯的多段變化、強弱咬字的巧妙安排，以及過渡段落的設計，舞曲里裝下這么多內容并不簡單。但是《一加一》還是我個人最推薦的，電音重拍、Reggae、Rap多樣結合，比起《Party Queen》修飾過度的技術感，更具靈性和生命，就像曾經的《顏色》那樣。而至于《叩叩》所謂的“洗腦效應”，也很難說是件壞事——李玟也太久沒有一首具有傳唱能力的作品了，為了不次次都白打復出的牌，這樣的效果實屬難得。

我想起1999年《今天到永遠》MV里最后一個畫面——李玟看著車外歡呼的歌迷，屏幕打出一句OS：“這些，到老了都不會忘”。那是曾記錄李玟第一段輝煌的紀念，現在看來，居然又過了一段新的歲月。還是那句話，對李玟的期盼與希求，絕非一首好歌即可滿足。她的影響和成就，意義超乎產品的表象。就像《盛開》的歌詞所唱“看著耀眼的我/縱情盛開又自由/再一次讓你為我沉醉”。其實，要的這個意思。想必她已用盡方式回到理想狀態，只是要達到量變質變的結果，僅此一張當然不易。

那么，到底是不是要堅持苛求，到底是不是還要抱怨、斥責面前的她不是你理想的那個CoCo呢？這時的決定權已不在她，而是在同樣成長、同樣成熟、同樣改變的我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