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晚舞蹈類節目的儀式性功能探析

摘要：“春節儀式”在眾多中國古代儀式文化中占據著極為重要的位置，由于其特殊的文化內涵和時間節點，使其承載了豐富的文化功用和社會價值。當時代發展到多元文化主宰的今天，傳統的古代文化藝術悄然改變，“春節儀式”被現代的春節聯歡晚會所取代，春晚以現代的媒體技術巧妙地轉化了諸多的傳統儀式內容和精神。在春晚的藝術性表達手法中，舞蹈具有獨特的地位和意義，由于其原本就存在于傳統儀式中，因此在現代春晚中的發揮更加游刃有余。它憑借著宏大的場面和多樣性的表現手段，既體現了儀式屬性的內涵，又生動刻畫了現代的儀式形態。本文力求以音樂美學和文化學的角度對其進行較為深入的研究，探析其存在方式和所蘊含的諸多儀式文化精神。

關鍵詞：春晚 舞蹈類節目 儀式功能 形態與內涵 傳統與現代

中華民族是有著五千年文明歷史的國家，在朝代的更迭和文化的繁衍中，禮儀形態多種多樣，這并非封建制度遺留下來的殘存，而是一種寄托著勞動人民對幸福生活向往的理想和渴求。受到春秋戰國時期諸子百家的文化熏陶和漢文化中儒教在社會政治信仰中的一枝獨秀，大概在漢朝時期，一系列的禮儀規矩和儀式方法被確立下來，無論在封建皇室或是民間，都被一絲不茍的奉行和傳承。雖遙遙數千年過往，戰火也一次次在這片土地上燃燒，但這些禮儀制度并沒有隨封建王朝付之一炬，而是在不斷的完善和變通中保存下來，成為華夏文明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環。

在諸如婚禮、葬禮、壽誕等名目繁多的儀式中，節慶儀式被放在一個極為重要的位置，而其中的春節傳統儀式則更毫無懸念的被放在首要位置。在農耕社會，春節不僅代表著新的輪回由此開始，更代表著一片欣欣向榮的生機，一種對于未來生活的心理寄托。而為使這種內心對儀式的崇敬和期盼達到極致，產生了一串復雜而細致的儀式項目，包括：啟動儀式、凈化儀式、祭祀儀式、狂歡儀式等等。在其中，舞蹈作為一種藝術化的肢體語言，可以最大化的夸張性表現出人們的喜悅和期許之情，可以很好的輔助儀式進程的順利開展。因此，在此類儀式中始終被放在重要的環節上，這一點從各種歷史題材的文學作品和宗教古書記載中便可見一斑。時至今日，舞蹈仍然是春節儀式中不可替代的表現方式，它被濃縮在各種文藝晚會中，尤其是貫穿春節聯歡晚會的始末，這使我們十分有必要對其進行細致的專項考察，以破解其所承載的儀式性文化內涵。

一、作為儀式性內涵存在的春晚舞蹈類節目

進入現代社會，科技的發展和文化的進步不言而喻，雖然民族的文化瑰寶深深植根于人們的內心深處，但文化的多元性發展和現代表達手段還是在潛移默化中扭轉了千百年來的保守和封閉。有些東西，特別是傳統文化，并非是像現代社會批判的那樣固執和止步不前，“有所不為”其實也是一種有益的發展和“無為而治”。可怎奈現代的文化和商業力量如此強大和現實，使得絕大部分的傳統文化在“脅迫”中被解構、弱化、甚至是抵消。古代傳承下來的春節儀式雖然并沒有被遺忘，但也面臨著同樣的“被消融”。雖很難想象今天的人們還會大張旗鼓的完成那些繁瑣的儀式項目，但人們心中對于春節儀式的神圣性和各種美好愿望并沒有減退，只是將其幻化成為了一種全新的表達方式，這就是中央電視臺舉辦的春節聯歡晚會（文中簡稱“春晚”）。春晚從1983年舉辦以來，在特定時間和地點，以現代化的媒體傳播手段，使全中國人民在同一時間通過收看電視節目，從而完成春節的主要儀式活動。在短短四個多小時的時間里，各種內涵被賦予其中，雖然其時間和工序被壓縮，但存在價值和意義在現代社會得到了等量甚至更大化的釋放。“從理論上看，‘春晚’可以說就像民間的社火一樣，受到神圣光暈的照射，是神圣而又肆意的狂歡。從形式上看，‘春晚’又有一個用神話思維建構起的神圣外殼。就現在的‘春晚’而言，不可謂不神圣。”①

春晚中的舞蹈有著多樣化的存在價值，比如可以烘托節日氣氛，促進舞臺的表現力，體現某種藝術構想。但其中不可忽視的是，舞蹈有著從歷史文化中流傳下來的儀式性，它可以表達多種多樣的春節儀式文化內涵。雖然其通過肢體語言間接含蓄的表現，但其音樂語匯和藝術特性是其它音樂語言所不具備的。

春節儀式自古以來就承載著普天同慶、五谷豐登、吉祥如意的內涵，為了使這種內心愿望得以滿足，必須通過舞蹈的藝術形式進行輔助，這樣的理念在現代的春晚中仍然沿用并盡力展現出來。比如：“吉祥”的內涵是春節儀式的首要部分，它體現出各種關于未來物質和精神層面的良好祝愿。為了使這樣的節日語匯被淋漓盡致的詮釋，三十年來的春晚中不遺余力的用舞蹈進行著表達。1995年的《吉祥紅燈舞》；1999年的三人舞《吉祥》；2009年的歌舞《天地吉祥》；2011年的蒙古族歌舞《吉祥頌》等都以不同的方式表達了相同的主題內涵。“富足”的文化內涵是傳統春節儀式文化中的另一重要主題，體現了人們對未來一年中物質生活能夠得到滿足的愿望。為了表達這樣的祝愿，古代就有很多圍繞祭祀物品展開的大型群體性舞蹈，而在如今的春晚舞蹈中，這樣的內涵也被植入到舞蹈節目中，并通過舞蹈的動作、演員的服飾、舞蹈的表現力等來表達此類中心含義。“太平”的內涵也是自古傳承的一部分，這并非是當代社會基于政治角度的和平與統一，而是在封建社會戰亂不斷的情況下，人們心理對于天下太平的一種本能愿望。當然，這種愿望如今也依然存在，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對于社會穩定，風調雨順的美好祝愿。歷年的春晚中，這樣的主題形態都被放在重要的環節中，而表達這樣的宏大主題時，舞蹈也當仁不讓的首當其沖。

無論在古代或是現代，舞蹈所體現出來的音樂語言總是能夠巧妙的展示出人們內心的各種夙愿。春晚承載了傳統的儀式文化，就必須吸納舞蹈的表現手段來完成儀式的主題。舞蹈以外在的音樂形態直達觀眾的內心，以形體組成的宏大場面構筑起了抽象的儀式文化精神，無論是現在或未來，這種方式都會使春節儀式熠熠生輝。

二、作為儀式性形態存在的春晚舞蹈類節目

作為一種當代社會代替傳統儀式的獨特文化現象，春晚被時代賦予了新的生機和活力，它以一場精心準備，受到十多億人關注的文藝展演代替了古時的各種繁文縟節，這是一種時代的進步。但任何發展都不能脫離了生存的根基，因此，即便春晚的腳步向前邁進的再遠，也不能夠喪失這種儀式文化核心價值中的種種“神圣感”。而從形態上來說，春晚將各種儀式壓縮在很短的時間和空間中，是一種推陳出新的創舉，但那些儀式的形態痕跡不可能被完全的解構和拋棄，否則，也會背離了儀式發起時的初衷。“傳統春節儀式在我國延續了兩千多年以后，自1980年起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究其原因即是‘春晚’的強勢介入。20世紀80年代以來，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吃餃子、吃年夜飯已經變得稀松平常的事，而且自1993年起鞭炮亦開始被禁放，于是除夕夜儀式活動有被間斷和空白化之虞。”②現代春晚在向前追溯時，發現舞蹈仍是一種能夠最準確表達儀式環節和關鍵形態的方式，于是，舞蹈便出現在了春晚關鍵的儀式節點位置上，不可取代。

春晚的開場曲代表著傳統儀式中的春節“啟動儀式”，這標志著春節的開始。在今天仍然讓人們覺得春晚的音樂一響起，春節就真的到來了，在這個關鍵的節點上，人們內心的喜悅之情被第一次推向了高潮，為了配合這樣的心境和氛圍，熱烈歡快的舞蹈所編制出的壯觀舞臺場面是必不可少的，沒有任何其它的藝術形式可以在此刻代替舞蹈展現出的藝術效應。在1983年的第一屆春晚中，開場節目就是歌舞《拜年歌》，在此后的每一年中舞蹈都成為開場的主角，1993年的《掛紅燈》；2003年的《過大年》和《十二生肖拜大年》；2013年的《歡歌慶新春》等歌舞類節目都瞬間點燃了觀眾心中的新年情愫。

春晚的零點敲鐘環節延續了古代的傳統儀式部分，只是將實地的敲鐘儀式放到了舞臺上，并以藝術化的形式表現出來。這一儀式完成了春節的辭舊迎新，同時也將人們的歡樂心情和慶祝熱情推向最高點。其中包括了倒計時、零點敲鐘、敲鐘后的狂歡等三個主要部分。為使這一環節的儀式莊重性和熱烈氣氛推向最高點，春晚的策劃方案每年都有不同的亮點和創意，但舞蹈的存在是各種構想中都離不開的，因為藝術家們仍然找不到更好的方式代替舞蹈來體現這樣重要的儀式文化。在每一年的零點鐘聲過后，舞蹈演員都會悉數登場，排著整齊的隊形，合著歡快的節奏翩翩起舞，將喜慶祥和的意味表現出來，滿足人們對于跨年的慶賀和祝福。

春晚的結束代表著春節儀式的完成，在伴隨著人們開啟新春和跨過新年之后，文藝演出的結束代表這這一儀式的“禮成”。在這樣的儀式節點上，人們既有對舊年的依依不舍，又滿含著激動地心情，同時還有對新一年的展望，各種復雜的心情在此刻交織在一起。作為現代春晚的一個重要的部分，它不僅從節目的角度表達對演職人員辛勞工作的慰問，對演出圓滿成功的祝賀，同時也繼承和發揚了傳統儀式中的惜別、感傷、歡喜、祝福、期盼等各種思想感情。在這個特殊而隆重的儀式節點上，舞蹈再一次成為熒屏上的主導，伴隨著歌聲完成春晚最后的儀式任務。1984年春晚結束時的歌舞《難忘今宵》；1988年的歌舞《我們是朋友》；1989年的歌舞《走向未來》；1993年的歌舞《攜手同行》；1994年的舞蹈《篝火狂歡》；1998年的歌舞《萬鼓催春》等等，都是在大型舞蹈的映襯下完成了春晚的最后一個階段，同時也將儀式推向最后的高潮。

舞蹈類節目在春晚中很好的完成了傳統儀式向現代儀式的過度，在關鍵的形態節點上體現了藝術和文化的雙重價值，在舞蹈的大力輔助下，春節儀式的每一個環節都被合理有序的完成，使人們的視聽感受和文化需求得以充分滿足。

在現代喧囂而快速的社會氛圍中，人們的忙碌往往會淡忘心中的信仰和真正的生活追求，好在每每回顧歷史和傳統時，心中會多一絲安靜和清涼。在如今一浪高過一浪的文化大潮中，即便在熙熙攘攘的批判聲中使得春晚的節目設計偶爾會迷失和猶豫不決，但其始終盤踞在傳統的文化陣地上，這一點是為所有華夏子孫一致認同的。舞蹈作為承前啟后，從傳統音樂中走出來的儀式標志，在今天的春晚中被更加器重和揮灑，無論在表現儀式內涵或形態上，都仍然發揮著重要的輔助價值，這使藝術家們欣慰，也使所有熱愛舞蹈音樂文化的人們感到自豪，即便春晚中的舞蹈還需承擔政治和娛樂等各種功能，但其在儀式性層面的作用是與生俱來的，也是必須堅守的。

參考文獻：

[1]郭慶光.傳播學教程[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9.

[2]吳飛.大眾傳播經濟學[M].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04.

[3]高丙中.民俗文化與民俗生活[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3.

注釋：

①周思源：《論民俗儀式的神圣性缺失問題——以“春節聯歡晚會”為例》，吉林省教育學院學報，2010年05期。

②張華：《作為電視儀式的春節聯歡晚會》，寧波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08年03期。

作者簡介：

殷珊珊（1982--），畢業于河南大學，現就職于鄭州歌舞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