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一個謊言

久未聯(lián)系，那天突然接到你的電話，讓我無論如何都要陪你下鄉(xiāng)一趟。我上著班，年終盤點正在進行中，哪里是說走就走得了的。可你語氣堅定地要我一定陪你，說你的男朋友邀請我倆一起過去。我知道你有一位已交往半年多的男朋友，你在我面前偶然提起過一次，我們這么好的朋友，我還納悶你怎么不介紹給我認識。

架不住你再三要求，我又是一個學不會拒絕的人，明知第二天會被領導罵，還是出發(fā)了。

路上，有朋友電話進來，詢問你在干嗎，你讓我?guī)椭鴪A話，說下鄉(xiāng)去辦個業(yè)務。這位朋友是我介紹給你認識的，后來你們之間的走動就很頻繁了。我經(jīng)常在你面前自嘲：怎么我每介紹一位朋友給你就變成你的粉絲了。到達縣城，你的男朋友竟然和我的好朋友在一起，這是你一定要拉上我來的原因么？

晚上宴請時，平時很少端杯的你也喝起了啤酒，話明顯多了起來。在我上衛(wèi)生間回來時，正聽得你拿我的事在那打趣。奇怪的是我好朋友立馬用開玩笑的話把你的話又轉(zhuǎn)回來了。一向沉穩(wěn)的你怎會一反常態(tài)，那啤酒也沒喝好多呀。返程的路上，你坐男朋友的奔馳，關(guān)系明顯比來時親密得多了，我知趣地坐上了好朋友的車。

車上我笑好朋友，說你這家伙平時都是見面就貶我的，今天怎么為我說起好話來了呀。朋友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說他今天來此處公干，正好你給男朋友打電話，得知他和男朋友在一起后，趕緊讓男朋友把電話轉(zhuǎn)給了他，說和紫衣一起來看看。朋友自然順水推舟。這就是你前面半年都回避著我，而這次一定要拉上我的原因吧。朋友說你的性格我們熟悉的人都知道，不拘小節(jié)，有些男孩子氣，又夠朋友。可你和她同是單身，面前擺個金龜婿，她不防你防誰呀。是呀，當年，你的前夫就是你從別人手中搶過來的。他的妻子帶著女兒從外地趕來苦苦哀求你，你無動于衷。他們母女站在磅礴的大雨中，指著你辦公室的窗戶聲嘶力竭的悲嗆仍在同事們的耳中回響：你不得好死呀，你不得好死……

沒想到一語成讖，你八字大，這災難沒落到你身上，卻落到了你風華正茂的老公身上，年紀輕輕發(fā)現(xiàn)癌癥時已是晚期。當時你悲愴地望著蒼天，老天，我是真的做錯了么，你要這樣懲罰我。有了前面的經(jīng)歷，再次面對你心儀的男人時，你做出這樣的舉動我也就不奇怪了。越想越氣的我第二天打電話質(zhì)問你，為什么要做傷害朋友的事。日子再難，也不能傷害朋友吧，何況是把你當姐妹一樣的朋友。你語氣輕松地回答說我開玩笑呢，不知你會介意。你早想好了退路，這是你做事一貫的風格。你去買車時，看過車的車行請你留下電話號碼時，你留的是我的聯(lián)系電話，而我人都沒去。我們一起去做美容，美容師問你聯(lián)系方式時，你留的是你孩子的名字。

坐在桑拿房里蒸得大汗淋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這在以前我是根本不會往這上面想的。

你的同學開了間桑拿房，礙于面子你不得不去開了張卡，你也曾邀請過我去，我心臟有些小問題，對桑拿興趣不大。有段時間不知為什么，動不動就感冒，中醫(yī)認為是體內(nèi)寒氣太重。去做桑拿蒸蒸正好。我打電話給你提議去蒸蒸，你滿口答應了。你我一向不分彼此，那時我泡腳的卡，密碼你也知道，每次去用的都是最貴的消費。那天我們約好了同去，出門前，你給同學打了個電話，說和紫衣一起來蒸桑拿。我只是奇怪你為什么要打這個電話。到了桑拿房我倆剛換好衣服，你同學氣喘吁吁地跑來了，說我心臟不好，生拖硬拽地把我請出來了，你一句話沒說，靜靜地在一旁看著。我自己在醫(yī)院工作，我的身體自己知道，進得進不得有分寸。可這衣服都換了，顏面往哪擱。為這事，我與你那位同學時至今日再沒說過話。當時氣昏了頭，沒往別處想。事后覺得應是可以理解你同學的做法。疑點是你同學怎么知道我心臟有小問題，再就是你為什么出門前要打那個電話。如今恍然大悟，舍不得請客的你，熟練地運用了你爛熟于心的三十六計，使了出借刀殺人。

那時醫(yī)院開了個美容科，舍不得到美容院花錢的你跑到這里來消費。我勸了你幾次，你臉上本來就容易過敏，這產(chǎn)品不是很好，花了同樣的價錢不如去美容院做更好。我拿自己的醫(yī)療卡幫你把賬清得差不多了，清最后一筆款項時，發(fā)現(xiàn)你的消費突然大幅增加，到了我能力不能承受的范圍。問過美容科的人，得知你拿走了好多產(chǎn)品去送人。無奈之下，我打電話給你，說這賬不對呀。你說是我記錯了。記錯了么，搞會計工作的人對數(shù)字有著職業(yè)的敏感。我只得直說這賬我沒辦法解決，你自己解決。其實，以你的收入，遠遠超出我們這些拿著硬工資的人。過段時間，發(fā)現(xiàn)你竟然從另外一科室撥了筆款子過去填欠款。我聽得那科室有人抱怨，說你讓那科主任做什么都會做，這只是你小小的發(fā)揮了一下自己的魅力而已。卻讓我有些瞧不起你，平時滿口仁義道德的你，也會去占這些小便宜。

有人說過一句話，別和被男人寵壞的女人交往，因為無論為她做什么，她都覺得是應該的。你年輕時皮膚白里透紅，書香門第出身讓你有著與別人不一樣的氣質(zhì)，那時，身后追隨你的目光可以把人淹了。后來卻出了一件轟動全院的事，就是你搶了不屬于你的東西。當時的嘆息分兩種：一種是可惜了一位好姑娘，被那家伙弄到手了。一種是好好一位姑娘，找什么樣的找不到，硬要搶別人的。種種版本，眾說紛紜，一時把你推到風口浪尖。可這，絲毫影響不了你在粉絲心中的地位，你也一直懂得如何去把握。你可能是把我當成你的男粉絲一樣對待了，要不，明明很多讓我為難的事，我一再說明了難處，你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讓我辦理呢。為朋友做點事不要老掛在嘴上，你總是這樣批評我。是呀，我那時工資月月光，全買衣服了，是你硬拉上我看了三天房，拍板貸款買房。后來飛漲的房價說明了你的遠見。

那時你從醫(yī)院辭職下海，讓我為你捏了一把汗。起初你的日子不是不艱難，好在我當時還有些關(guān)系，充分利用上了。那是我們最艱苦的一段歲月，每天電話聊天都要聊一個多小時。后來我介紹的一朋友起了關(guān)鍵性的作用，你的業(yè)務風生水起，買車買房。雖然你時時還是在我前面訴說著開銷過大。你買的房子是我的朋友介紹的，遠遠低于市價，可你從未在我面前提過一個字。你學車時，我問誰陪你練車你也不回答。你可能是忘記了我們當初的約定，或是你刻意回避著這個約定。人與人一向是共患難，不能共富貴，這個我明白，我開始漸漸遠離你。你說我們之間出問題了，你明知道癥結(jié)在哪里，卻故作不知。

如果，如果不是這次的事件上演，本想就這樣相安無事，連若干年后相約去老人院同住的事我們都計劃好了。我沒忍住發(fā)了個短信質(zhì)問你：那天叫我去鄉(xiāng)下真的是你男朋友邀請的，還是因為你男朋友是和我好朋友在一起才迫不得已叫上我。你回了幾個字：君子絕交，不出惡言。幾年肝膽相照的朋友就這樣絕交了么，解釋都多余。如果，如果不是當初我手里有那些你正好用得上的關(guān)系，或許我們根本不會成為好朋友吧。是我太天真呢。是你開始就吃定了我，還是后來你變了。我情愿相信后者，相信你我之間曾經(jīng)是有過純潔的友誼的。

人與人的分分合合本屬平常，只是分手過程中透出的人性的惡讓人齒寒。你當時到處打電話給我最好的幾位朋友，我同樣是。有些事放在心里會爆炸的，而脫口而出的后果是讓兩個人都受傷。期間斷斷續(xù)續(xù)有人找我問你電話，我每次都是轉(zhuǎn)過去。一次有位朋友在拿了電話號找你做了業(yè)務后，邀請你我一起共進晚餐，你又開著玩笑說我不理你了，也不知是怎么得罪了我。醫(yī)院里也陸續(xù)有人來詢問我倆交惡的事。有次我們共同的朋友遇到我時，說了一句話，說我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說過你任何不好的話。那言下之意，是你曾經(jīng)說過，可能又是以開玩笑的口吻，你最擅長的。哪怕是在我們那么親密無間的時候！

我應該給自己一個永遠的謊言，相信你真的只是開開玩笑而已。給我一個永遠的謊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