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碧水、藍天……
在這一片自由而寧靜的水面與天空之間,在這一方遠離塵囂和敵意的森林與農舍之上,鳥兒們的姿態是如此優雅而安詳。
這群遠方客人,是來自南亞次大陸的夏候鳥。它們的名字是牛背鷺、蒼鷺、池鷺和黃嘴白鷺。它們白色的身影像玉蘭花在綻放,而那高低錯雜的鳥語組合起來的交響,不亞于人間的音樂。它們飛翔的時候,是五線譜上一個個靈性的音符,是水彩畫面一抹動感的光色,是一闕晚唐風韻的長詞短曲,是你我曾經想象過、企盼過而未曾到達的意境。
鼎城區花巖溪的鷺鳥被譽為聯合國的環境監測鳥,哪里自由安寧,哪里水草肥美,哪里就是它們守望的家園。花巖溪是一座鳥的天堂。數十年封山造林繁衍出的原始次生林、天然林、人工林交錯的茂密蔥郁的森林,蕩漾的綠水,為鷺鳥棲息提供了優美環境;覓食半徑達80公里的鷺鳥,還能在不遠的西洞庭湖找到另一片天然的食場。
從20世紀50年代起,這里就有鳥類的小型種群,到20世紀80年代,環境的優化迎來更多遠方的來客,至今已發展為8個種類、10萬余只的龐大群體。這是當地村民清點各自的自留山上的鳥巢后,統計出來的數字。
今年春天鷺鳥歸來的日子是3月15日。當天是先頭小部隊,緊接下來的幾個深夜,數以萬計的鷺鳥鋪天蓋地,從天而降,像一場春雪輕輕落在剛剛蘇醒的土地上。多年來,鷺群總是如期而至,似在履約。
觀鳥的游客多了,村民們自辦的農家旅館的生意也日盛一日。旅館的樸實、整治,鄉里擂茶、土菜、米酒的清香,讓人忘了季節。客堂里掛著鄉村秀才的字畫,其中如“何處有人咳一聲,驚起白鷺上青云”的鄉野詩句,既“土”又“雅”,令人稱妙。
鷺是知情有意的精靈,不僅不怕人,還對人充滿了依戀。而花巖溪人對鳥的保護也是發自內心的,就像是自己的孩子,絕不容外人傷害和輕視。我們看到一只受傷的雛鷺,被當地村民視為自己的雞鴨,精心養在自家的屋場,靜候著康復后的放飛。
登瞭望塔自然可一覽無余,平湖飛舟卻另有一番近距離觀察的樂趣。岸邊鷺鳥神閑氣定的姿態讓人驚羨,而飛翔起來的那種平穩、自信,更讓人產生諸多詩意的聯想。
快艇追逐著鳥的路線,濺起白色的浪花,清爽的風撲面而來,汗也消了,酒也醒了。瞬間,我覺得自己也在起飛,在無垠的碧水藍天之上,和鳥兒一起飛翔。
那一刻我的心飛翔起來
我是循著那熟悉的歌聲來的。
齊齊哈爾,在達翰爾語的意思是遙遠的草原。
在這座中國最北的大城市,有世界上最大的鶴類自然保護區——國際重要濕地扎龍。
那是一片多么遼闊的地域。從省會哈爾濱沿齊大高速公路西行,305公里路程,一望無垠而坦蕩如砥。
沒有看見任何一座起伏的山丘,沒有任何一座濃煙滾滾或者濁水漓漓的工廠,沒有任何一家粗糙不堪在南方見怪不怪的路邊店。我看見白楊、白樺像哨兵一樣護衛著草場和濕地。
公路兩旁,是典型的大片的北方作物,玉米、水稻、蘆葦、向日葵……更多的牧草,高低參差,覆蓋著廣袤的黑色土地。
碧藍的水,像鏡子一樣,深藏在綠色植物的長裙之下,羞怯地倒映著沒有一絲白云的藍天,競爭著各自藍色的純度與深度、色光與色相。金魚藻、梅花藻,還有幾種叫不出名字的水生植物,細長而柔軟,點綴著透明的水體。肥碩的大雁和優雅的天鵝在輕松地覓食、游弋,一點不在乎手里拿著家伙的游客。
熟悉禽鳥個性的人知道,越是大型的禽類,越是需要廣闊的生存空間來確保食源和飛翔。丹頂鶴在生產期間,每只都要獨占1.5平方公里的地盤,這片7萬公頃的濕地,難怪成了丹頂鶴的樂園。這里的遼闊、平靜、富有,被那高貴的丹頂鶴相中,不僅僅是有良好的客觀環境,更獨有扎龍人對自然的敬畏、對物種和一切生命的愛惜。
徐秀娟就是扎龍人的一個代表。由陳富、陳哲作詞的《一個真實的故事》,記錄了這位全中國最早獻生自然保護事業的姑娘的事跡,那華麗而哀婉的旋律,藝術地再現了一個年輕人的責任和理想。因為扎龍村的導游小夏是秀娟犧牲那年誕生的,她告訴我,和歌詞稍稍不同,當年,秀娟曾經為尋找兩只逃脫的天鵝,兩次落水,后一次再也沒有起來,生命永遠定格在23歲。
保護丹頂鶴的意義是多樣而深遠的,從文化而言,它是國人尊崇的靈類,每以“松鶴延年”寄托著長壽吉祥的美好寓意。從生態而言,因為其大型而顯要的地位,被選定為具有號召力的“旗艦物種”,使更多影響力大的物種連帶享有福蔭。
長沙是丹頂鶴的第二故鄉。第五屆城運會期間,丹頂鶴降臨長沙,在開幕式的燈下翩翩起飛,贏得滿堂的歡呼。
上午10點10分,期待許久的丹頂鶴放飛一刻終于來了。數十只齊人高的大鶴,沖出樊籠,撲著張開兩米多寬的翅膀,逆風助跑,輕盈地離開地面,飛向水草無邊的原野。
目視著屬于天空的生靈,親近著能夠遠翔的翅膀,滿是俗氣和蘇武披掛的肉身,瞬刻間獲得解脫,融入自然的構成。那一刻,心緒出竅,如夢如幻,人間天上。
那一刻,我的心飛翔起來。
我心飛翔
當北風開始掠過湘北大地,冬候鳥從更冷的北方飛回來了。東洞庭湖,是鳥兒們遠在南方的家。物候的變化,使曾經熱鬧的水域一時蕭疏冷清,鳥的降臨,陡然帶來了新活力,原野上飄著喜悅和希望的氣息。
空曠的湖灘與望不到邊際的湖面,成了真實而開闊的舞臺。幾萬只、十幾萬只鳥兒就這樣演出冬的戀曲。時而高飛,時而低回,獨舞、群舞之上,是壯觀的大型鳥類團體操,精靈般閃電般的速度劃出優雅的弧線,大地和天空之間不斷變幻轉瞬即逝的圖案。若是巧遇紅日初升或夕陽西下的背景,逆光里的景象更富有動感。鳥的鳴唱也開始了,高低錯雜,委婉綿長,是人間未曾聽聞的樂音,是天籟。
1992年,《國際濕地公約》將這里列為我國七大重要濕地之一——東洞庭湖國家自然保護區。已經記錄到的鳥類有16目43科255種,列入國家一級保護的有白鶴、東方白鸛,二級保護的有小天鵝、白額雁、灰鶴、白尾鷂……
保護和破壞也在這里展開了持久的斗爭。一面是偷盜、獵殺、人鳥爭食,對鳥的棲息地和食源竭澤而漁的掠奪;一面是日益覺醒的環境生態意識。以岳陽市攝影家協會會員為骨干成立的“鳥人隊”,自覺擔負起觀測、保護和宣傳的責任,影響了數百名鳥類觀測、攝影愛好者,教育了眾多的湖區人民。獵槍換成了望遠鏡和攝影鏡頭,護鳥、觀鳥成了漫長湖岸線一道新風景。
鳥是上蒼的天使。鳥的眷顧是天賜洪福,是對洞庭母親湖的贊譽和獎賞。作為主人,我們沒有理由不歡迎和善待這些珍貴的遠客。
鳥群又一次逆風起舞,我的心也開始隨那些輕盈的翅膀飛翔。
(中秋摘自《香樟年記》,湖南科學技術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