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屬虎。有人說屬虎的人,名字不能帶水。虎應該在山石上,草木中。而我不。我與水的緣分,在我出生,父母給我取了這個名字,就開始了。幾十年來,我與水親密相處,結下難舍情緣。
在我的人生中,水是一位導師。記得孩提時曾隨任教的父親在局關祠一所中學居住。校園原是私家園林,一湖碧波特別惹人喜愛。然而某日,一個與我年齡相仿的小孩玩耍不慎滑入水中,幸被及時救起,才未成大禍。我在一旁嚇呆了,也懵懂地感覺到那碧波下的兇險。
中學時在清水塘求學。每天課后,不是在足球場奔跑,就是到湘江中撲騰。仗著泳技和體力都好,常約二三同伴擊水中流。有時從湘春西路附近的木排下水,橫渡傅家洲、銀盆嶺,再游回河東。然而某日天氣驟變,狂風大作,暴雨傾盆。當時我們正返回到江心。一排排巨浪襲來,我們慌了神,也吞了水。好在很快鎮定下來,弄清浪的起伏,調整呼吸,在波峰浪谷間浮沉、奮進,終于脫險游回。自此,對水的敬畏,深深刻在腦際。敬畏之情、謹慎之心,也一直伴隨著我的人生道路。
在我的心里,水是親人、朋友。在生我養我的長沙,偉人“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水擊三千里”的豪情,激勵我一次次撲進湘江的懷抱。“漫江碧透”的湘江,讓我強健體魄,堅韌意志。在湘中資江邊的一個小山村,祖母家門前有一條小溪河。不深不淺、不疾不徐的河水,讓回鄉探親的我學會第一次在水上浮泅,練習游向大江、大海的本領。
人在中年,家事和公事都忙,有20多年與水疏于問候。到了50多歲接近退休時,才發現衰老已悄然而至。體重超標,“三高”臨界,哮喘困擾,頸椎病嚴重。找到一位兒時泳伴、醫學專家L先生咨詢,他十分干脆地對我說:“找老朋友噻!”我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給我細數游泳強身健體的鍛煉功效,并特別提到,人漂浮在水中,五臟六腑和骨骼肌肉均極大地減輕了向下的壓力,人體周身受到水的輕柔按摩,還有養生功效呢。
于是,我又撲進水的懷抱。我訂了一個近乎夢想的日日游計劃,即每天游1500米,堅持20年,游1萬公里。水的鍥而不舍激勵著我日復一日地堅持這個計劃。現在,6年多過去,我已游3000公里。水這位老朋友,讓我體重減了10公斤,病痛緩解了。
在我的眼里,水是書。我曾在長江擊浪,滾滾東流的江水,讓我仿佛看到千年華夏一茬茬英雄身影;我曾在黃河流連,“天上來”的滔滔河水,讓我仿佛讀到中華文明一頁頁輝煌篇章。我接觸的水無數,有小溪、小河,也有大江、大泊。它們或潺湲,或浩蕩,或靈秀,或深邃。其景致多似美文,引人欣賞;其情韻多似華章,令人回味。
退休后來到新西蘭帶孫女,我就在這里繼續日日游。新西蘭的海多姿多彩。時而山呼海嘯,驚濤拍岸;時而水平如鏡,波瀾不興;時而大雨滂沱,汪洋不見;時而晴空萬里,水天一色。看到海的美好,年輕時就喜愛古典文學的我,不時有優美詩文浮上記憶的水面。
伴著大海,我寫下幾十首詩詞。回憶六十多年與水的情緣,近作一首《七律·水情緣》:“一字呼名恩始伴,追波江海渡春秋。時懷敬畏平安計,屢為賞欣親近游。水里詩情天灑淚,詩中水韻地噴流。他年老邁無綿力,也逐心潮日日泅。”雖直白,自覺有些意境,有些真情。
(阿紫摘自《長沙晚報》2013年8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