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渝民 在平靜中很滿足

告別花瓶

時光柔和了他的面部輪廓，眼前的周渝民臉龐不再像歐巴桑們的期待那樣“嬌嫩”得掐得出水來，隱約有了一絲干練滄桑的男人味。看這兩年的作品，有人說他竟然老了，也的確，10多年間，他是F4里變化最顯著的。“出道早嘛，那個時候就是個小屁孩”，其實，當初花澤類的那份靦腆還在，鏡頭里的他只是更加努力地在做另一個人。

電影《早見晚愛》中的顧彬是個高智商腹黑男，周渝民說很少能夠碰到這樣一個角色，可以完整地交待人物過去的背景，還有他的人生起伏。“所以，對我來講它是一個勵志的作品，不管這個人做了多壞心腸的事情，都會有一個過去的理由支撐，讓人同情他，直到最后他找回當初的那顆純真的心，這是一個蠻完整的角色心態(tài)。”現(xiàn)實中的他和顧彬本質相似，曾經(jīng)單純，只是遭遇不同，“否則也許我也會像他一樣迷失，或者是不夠堅持。”

當年柴智屏做成功了臺灣有史以來第一部青春偶像劇，起用了四個沒什么演戲經(jīng)驗的花樣少年，一夜之間爆紅亞洲，那時候最年幼的周渝民迷茫到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成為他們的一員，以及后面的路是什么。拍了《流星花園》不久，一次上陶子的節(jié)目做心理測試，主持人給周渝民下的結論就是：“你不適合待在這個圈子。”他為此想了很久，“我可能真的不太適合這里。”他暗自計算，合約有三年，無論如何先把把這個合約混完，然后就和這個圈子說再見。

“可能和我在這個圈子的際遇有關吧。一出道就擁有別人夢寐以求的那種神話般的一夜爆紅。很多人表面夸我，心里其實都很不服我的。很多人看不起我，他們會說“他是歌手嗎？不是；他是演員嗎？不是；他是什么？就是花瓶吧。”周渝民清楚，在沒有實力之前站到一個太高的高度，周遭很多人等著看他們怎么摔下來。“反向思考，我真的有能力在當下做這些事情嗎？必須把自己變回一個新人，從基礎開始累積實力，我的內心才可以變得很飽滿。”

選擇是不得不面對的事，他心里一直清楚，只有做出一些事來才可以說服所有人。好多事可以放手一搏，不要顧慮到結果會是什么，即便不好都是一個人生經(jīng)驗。但堅持做一個演員并非是周渝民最初的抉擇，拍完《流星花園》之后的兩年，他一直無法擺脫花樣美男的戲路，直到2004年在蔡岳勛的《戰(zhàn)神》里演人格分裂癥的雙胞胎，才借助黑暗偶像劇的表演有了自我突破，他也認為那是演藝上的一次轉折：“《戰(zhàn)神》算是一部讓我在表演上頓然開竅的作品，那時候我可以細分出五個層次的表演，從最低的情緒慢慢到最高，跟導演去聊。這時我才開始思考在演藝圈我要怎么規(guī)劃自己，我也是在拍《戰(zhàn)神》的時候才下定決心做一個演員。”從此周渝民開始希望打開表演視野，接觸不同領域的人，不管是喜劇，或熱血，或是悲情，或者純情，交出能夠說話的作品。

后來終于有了一部《痞子英雄》，人們開始接受不同的周渝民。“沒有嘗試你永遠不知道別人接受程度是什么，永遠只會像井底之蛙一樣聽到那個一成不變的聲音。現(xiàn)在年齡到了，很多不會找我的角色開始找上門了，另外，我相信我的表現(xiàn)真的得到了大家的認可。”周渝民的履歷因為《痞子英雄》而產生了一道分水嶺，雖然那一年他與金鐘影帝失之交臂。

從偶像派轉型的光景里，和全世界努力轉型的偶像一樣，周渝民蓄胡子、扮臟兮兮，把漂亮臉蛋“毀得不輕”，有人說他“自虐”，有人說他簡直在摔飯碗，于是你常常會看到報道，說周渝民因為拍這個戲爆瘦，一會兒又說增肥，對自己還挺殘忍。公司的人都說他有自虐的癥狀，他卻說不希望一輩子都在帥帥的、走出來像model一樣的戲給人看。

素有臺灣偶像劇之父的導演蔡岳勛對周渝民大為看好：“照這個路線發(fā)展下去，相信他有朝一日會成為梁朝偉那樣有實力的演員。梁朝偉其實也是一個活在自己世界的，極度安靜的一個人，只有他們這種人才有可能在表演上做很多嘗試和想象。”類似的話焦雄屏也說過，她看到了周渝民眼睛里和梁朝偉相似的東西，都不茍言笑，但眼神可以秒殺一切。

但周渝民卻說自己不會以梁朝偉為目標，因為清楚他們是不同類型的人，成長的方向也不一樣，他想要的是，“希望有一天大家看到我時，能直接聯(lián)想到我是一名演員，有獨立的位置，這個位置是我周渝民的，沒人可以取代，我也不‘像’誰。就像現(xiàn)在說到周星馳、劉德華一樣。但中間有太多路要走，必須一步一步慢慢來。”

靜謐是一種幸福

但他曾經(jīng)有些自閉。

20歲以前，父母離異的陰影讓周渝民是一個一直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男孩，每天回到家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看電影聽音樂，上學路上見到人來人往就覺得不自在，為了避免和同學一起走進校園，他寧愿等到上課鈴響起再爬圍墻翻進學校。曾經(jīng)一度他盡可能減少走出房門的機會，以躲避和父親、哥哥的交流，電腦也24小時開機，MSN永遠掛在線上，因為發(fā)現(xiàn)如果開開關關，人家反而會知道你的作息。“一直掛在線上和離線是一樣的道理，如果我暫時不想講話，就不會馬上回復，慢慢大家就習慣先留言，等我想回的時候，才會一起回。”

如果沒演偶像劇，會以怎樣的身份，過什么樣的生活？

“我想不是進入娛樂圈的話，可能我一事無成吧。這里對我來講唯一的好處是身邊有人可以鞭策著我，說，來吧，我們得做點事。否則我這樣的性格在任何職場上都很難生存。” 周渝民在圈中這么多年，更珍惜私底下的做平凡人的時間。“小時候就發(fā)現(xiàn)原來父母親給我一個很好的外表，在學校有很多人注目，這種注目讓我不舒服，讓我對人群有一點點的恐懼。現(xiàn)在我必須在熒屏前拋頭露面，雖然可以釋懷，還是喜歡趕快把份內的工作做完，躲回家里面。”

但他又想和娛樂圈保持恰到好處的距離，“對這個環(huán)境，不要抱有太看重的心態(tài)。”看到過太多為了目的不顧一切往上爬的人，而他恰恰是個“不想去爭、默默干事”的人，所以難免邊緣。有時，他會生氣，“難道說，一個單單純純、普普通通、簡簡單單的人，你們反而不需要，就需要一個假惺惺、有準備、有防備心的人？有好多次我都想，不如干脆去做個那樣假的人，但做了一天后，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不行。”

這些年周渝民的心境更加平靜，外人看到他身邊的浮華，他卻一直都在平靜中成長，生活的模式簡單而規(guī)律，不愛夜店，不愛社交，獨善其身，是一個愛家的人。每次在外面工作完結束，回到家的第一個晚上是他最幸福的時候，很快地去沖個澡，把外面帶來的塵埃洗掉，融入自己家里的味道，然后一個人開著電視發(fā)呆，享受那樣的時光。

休息的時候，周渝民是個標準宅男，待在家里看片，看新聞，看每一天外面上發(fā)生什么樣的事情。生活范圍就在家里的沙發(fā)區(qū)，有時慵懶地坐在那里，一個人發(fā)呆，安安靜靜，也許是在做一個角色的沉淀，或者是一部戲結束做一個角色的去除。他始終覺得活在角色里比較有趣，因此常常感嘆私生活的無趣。如果是閑得發(fā)慌，就獨自開車去河濱公園看別人遛狗。戴著帽子、口罩靜靜坐在一邊，看到狗狗跑過來，就逗它一下。他的嗜好是買車，開快車。大眾R32，蘭博基尼 Gallardo，日產 GT-R Coupe，凱迪拉克 SRX8均名列他的收藏品，但“如果經(jīng)濟能力只允許擁有一臺車，會選擇最實用的房車”。

所以某種意義上，他還是20歲前那個少年，不太容易向別人敞開心扉，個性有一點壓抑，“很多時候我面臨到的一些工作上面的事，沒辦法跟我的家人分享的是因為我很保護他們，出道10多年來從來沒有讓家人參與任何工作上面的事情，覺得快扛不住的時候就自己消化掉。”他有屬于自己的消化方式。

每次演完戲之后周渝民很想打電話給哥哥，也會想要回老家和父親待在一起。“拍完我就回了老家，陪爸爸。我們之間可能什么都不說，就是那樣坐著，陪他釣魚或者喝杯茶。還是不會講什么貼心的話，但是我看我父親的表情，知道他很滿足。”

這種相處很靜，周渝民也許一年才回一次家，早上遇到爸爸，道個早安。后者則泡茶遞給兒子，說“喝”。晚上睡前道一聲晚安，就這么簡單。大多數(shù)時間他們兩個人就是坐在一起，喝著茶不說話；兒子享受自己的世界，父親也有他的事情。

但周渝民記得父親難得說過的一句很長的話。有一次，看著勞累的兒子，父親說：“如果不想演戲就別演了，周家的人也不需要什么大明星。”

“所以其實我知道，我們其實都很關心對方。”

30歲再開始

“我很享受現(xiàn)在。但在性格上，我也有缺憾，它有時候會影響我對事情的判斷。”周渝民說自己比別人更渴望家庭，“19歲時想自己25歲就成家，到了25歲沒遇到合適的人，想28歲成家。一直這么想著，直到過了30歲才不再發(fā)夢。已經(jīng)過了轟轟烈烈那一段，發(fā)現(xiàn)我們曾經(jīng)執(zhí)著的東西可能并不是人生最重要的。所以我現(xiàn)在追求平靜、理性的關系。心靈默契很夠的兩個人在一起生活的時候，那種想喝水的時候還沒開口，就有一杯水拿給你的感覺，那種默契，我覺得是最幸福的事情。”

他也不想為了事業(yè)放棄愛情，幾段圈內的戀情，更讓他分段式地長大，對感情有了這個年齡該有的態(tài)度。“曾經(jīng)有過讓大家知道的感情，但結果卻不是我太喜歡的。因為我每次工作的時候，都被迫變成一個感情的發(fā)言人，這會讓我的工作團隊很沮喪，他們甚至會質疑，我夠不夠專業(yè)。我也會問自己，今天一個工作來找我，到底是看重我的八卦能力呢，還是我本身的工作能力？”現(xiàn)在的周渝民默認了新的戀情，但是在外面難得牽手，盡可能去人少的地方，避免在很多人面前做親密的事，單純地享受兩個人的空間。

感情之外，還有兄弟，在周渝民身上，那就是F4。 然而時光過得飛快，單純美好的青春期稍縱即逝，鐵瓷“四人幫”終究會踏上各自不同的人生路。再聚首是件很難的事，卻在今年的江蘇衛(wèi)視的春晚上實現(xiàn)了，問周渝民這樣的重聚能否多些，他卻想得明白：“大家都會因為心態(tài)成熟，有不一樣的見解和看法，難免就會相抵觸。要都在一起，光我們四個人私底下討論工作就已經(jīng)有小小的摩擦，那根本就沒有所謂默契關系的各個經(jīng)紀公司更難協(xié)商。但是只要聚首能夠成行，我很享受在一起的時光。”

其實當年周渝民曾婉拒柴智屏邀他加入F4陣容，如果時光倒流，是否會再拒絕一次？他點點頭：“我還是會說不要。假如當初沒有拒絕，現(xiàn)在我也不會這么堅定，一心一意想做個好演員。如果那時我的心態(tài)是“好啊，我很想進演藝圈。”那周渝民就會變成另一種藝人，而不是現(xiàn)在的模樣。”

好在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什么人再找他演花樣美男，而且臺灣的年輕演員飽和度足夠，很多新演員如同F(xiàn)4當年般憑借偶像劇出道。在今年的《忠烈楊家將》里周渝民飾演三郎楊延輝，善弓箭，不多言，盡管臺詞也不超過十句。“年輕的時候，如果我演這樣一個比較男人的戲，很多人覺得沒有說服力，他們會覺得看起來還是太嫩了。現(xiàn)在似乎好了一些。”所以周渝民一直希望自己能夠快點長大，不一定是真正年齡的成長，而是心境跟外表的東西，希望能夠把以前人家對他所設下的框框都去除。 覺得30歲才是成為真正男人的時候，那種男性魅力是年輕男生怎么都模仿不來的。他很開心這么多年來一直保持自己的個性，現(xiàn)在，對不愿意做的事情，已經(jīng)有能力說No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