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我們從西南邊陲的小山城里的同一所高中畢業,她去了毗鄰的昆明,我去了北京。她上的二本,我進了“985”。我們的人生走向似乎從此不同,至少在那時看來,我應該走得更為長遠。
2006年3月,她開始著手準備英語四級,問我要不要一起。我說社團工作忙,大二再考。她說好!
2007年3月,她說她準備過六級,問我要不要一起,我說我才開始準備過四級。她說她的計算機過了二級C語言,問我過的是哪一級,我說學校對文科專業沒要求,我沒考。
2007年暑假,她沒有回家,她說你來昆明吧,我帶你游云南,我考了導游證,暑期帶團游云南。我說恭喜,然后整個暑假在家里重溫了一遍金庸的武俠;而她暑假帶團掙足了一年的學費。
2008年暑假,她說她要留校復習考研,問我要不要一起。我說觀望一下看看。她說:“一起考吧,考清華。”“清華?”我很驚訝,這個離我只三站地鐵的名校,我似乎從來沒敢憧憬過。她很平靜地說:“是的,我的緬甸語已過專八了,我打算考清華的國際關系研究生,以后往外交方面發展。”我說:“好!”然后背上背包,一頭扎進黔西南深山里支教。
支教回來后,我默默加入了考研大軍。她很開心,看得出她為我在大學四年唯一的一次和她并肩而行感到由衷的喜悅。可是我心里知道,我跟她的差距,早已不是她上二本我上重點的差距,早已不是她過六級我只過四級的差距,早已不是我渾渾噩噩戀愛她獨坐圖書館埋頭書本的差距。她的人生目標經由這些年的努力和沉淀正逐漸清晰,而我,也在迷茫與懶散交錯的大學時光里,找到了將要行進的人生方向。我太知道自己了,我崇拜那些為了理想奮不顧身的青年人,我甚至被他們的奮斗史感動到無數次流淚。可是,我成不了他們。我太知道自己是一個有點陽光就燦爛的人,是一個面對苦難才會傾情奉獻的人。
復習考研的那幾個月,我每天早出晚歸勤奮得像一只從未吃過蟲子的鳥兒。 我心里也無比清楚,我考不上清華,我身上沒有清華所需要的那種浴血奮戰的精神。壓力太大,我會枯萎,這是我的軟肋。但是,我心里有另一個目標,盡管渺小,我卻做得甘之如飴。我用這種苦行僧的姿態來向我似乎荒廢的大學時光致敬,做一次內疚的辭別。
結局不言而喻。她如愿去了清華,我如愿留在原地。是的,如愿。我們之間的距離,由昆明至北京的三千多公里,縮短為三站地鐵的差距。盡管這樣,我依然沒能跟上她的腳步,我和她之間的差距,在她進入清華后愈加明顯。
研究生三年,我在原地默默地為心中那個卑微的理想消耗掉我青春的尾巴 ,最后以一種“潦倒”的姿態回到小山城做了一名教書匠。而她,在經過清華“自強不息、厚德載物”的精神洗禮后,朝著早已心儀的巴黎政治學院進發。
我知道,從此以后,我們的人生軌跡將沿著不同的方向延伸,我們今后的人生視野和人生價值也將完全不同。在這個小山城里,我偶爾也會懷念首都遼闊的天空,遙想她在電話里告訴我的巴黎的黃昏。青春歲月里,她一直想拉著我往前走,可似乎我的熱血在高中時就已消耗殆盡,所以,我用不上進的方式“揮霍”掉大學時光。我感激她,可我拒絕與她并肩而行。
而今,她開始明白了我的人生選擇。
“‘子非魚’,怎會明白你當初的人生志趣?”她說。
也許,成功的定義千差萬別,只要你能找到一種方式,讓自己的人生過得有價值,讓這個世界因你的存在而有一點點不一樣,這樣的人生就是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