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歲超級演說家

某天無意中看電視選秀節(jié)目《超級演說家》，正巧趕上一個中美混血少年講述自己在文化差異中成長的故事，應(yīng)該說那個十二歲的小孩舉手投足、表述應(yīng)對都比較成熟幽默，臺下的觀眾掌聲雷動，幾位導(dǎo)師也紛紛表示非常欣賞。但到了最后，卻沒有任何一個導(dǎo)師選擇他——他還是失敗離場。

其實在小男孩演講的一開始，我就隱隱感覺不妙，倒不是說他不好，而是考慮到種種原因，即便他再優(yōu)秀，如果我是導(dǎo)師也不會選他。感情上來說，他是個非常可愛又討喜的家伙，但是憑著他的短暫人生閱歷顯然是無法在演說的競爭道路上走很遠。這無關(guān)他本人的好壞優(yōu)劣，只是是否合適某個舞臺的問題。

所謂“十動然拒”，大概就是這個意思，這是一種情感與理智之間的選擇。少不經(jīng)事的人往往會充滿羅曼蒂克的憧憬，但無情的現(xiàn)實是：人們最終還是會聽從實際的需要。女神拒絕某絲，未必心中對他沒有些許的情思，只是后者無法給她需要的東西罷了。

當(dāng)然，也有聽?wèi){情感的召喚的，比如《白馬嘯西風(fēng)》里面流落西域的漢人少女李文秀，愛上了哈薩克少年，但是他卻愛上了別人，最后“白馬帶著她一步步地回到中原。白馬已經(jīng)老了，只能慢慢地走，但終是能回到中原的。江南有楊柳、桃花，有燕子、金魚……漢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儻瀟灑的少年……但這個美麗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國人那樣固執(zhí)：‘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歡。’”不喜歡又怎么樣呢？她拒絕得了中原，卻無法拒絕現(xiàn)實命運。那還不過是小說，現(xiàn)實中的真相要殘酷得多，許多時候，十動然拒不過是別人贈送的臺階，識相的就坡下驢，遲鈍的往往自取其辱。

北京國際電影節(jié)的時候，朋友邀請我去玩。因為是展覽的最后一天，人心思歸，觀眾和訪客也很少，我坐在朋友公司的展廳區(qū)閑話。然后，我就看到一個面相忠厚、略有落魄感的中年男子挎著個包走過來，沖每個人都點頭打招呼，每個人好像也都認(rèn)識他。這是個在我看來有些奇怪的人，因為他似乎并沒有什么要緊的事情，只是踅到我的旁邊。我當(dāng)時正和朋友的老板在閑聊，他過來搭訕著給老板遞過去一份打印材料，回過來頭也沒有忘了招呼我，給我遞了張名片。

我看名片上除了姓名和電話，只寫著是某某電視劇的制片人，這個孤零零的頭銜也頗不合一般規(guī)范格式。老板翻了翻材料遞給我，是個策劃書，內(nèi)容是名片上那個電視劇的拍攝計劃和預(yù)算等等。我稱贊了幾句。老板說，你這個電視劇題材很好，有社會和歷史意義，不過可能還要長一些會更好，現(xiàn)在投資也要看大眾趣味云云。這顯然是些場面上的廢話。中年男人倒是頻頻點頭，還向我投來求助的眼光。我不明就里，不一會兒，老板找個理由巧妙地支走了他。然后，老板回過頭來跟我說，這個人已經(jīng)來過無數(shù)回了，就是找他要投資。但是老板認(rèn)為這個人的戲就是他一個人的理想，根本沒有從市場和投資方等其他人的角度考慮過，怎么給他錢？

這個時候，我忽然想起，不久前某個電影的研討會上我還見過此人。他也是見人就發(fā)名片，老老實實坐在底下聽，尋找機會認(rèn)識人?？赡芪耶?dāng)時凜然不可侵犯的樣子，讓他沒有走過來給我遞名片和介紹材料。平心而論，那個電視劇的題材確實蠻有意思的，只是不知道劇本如何。不過，那人遇到的無一例外是十動然拒，我想他可能需要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或者根本就是他那本子不適合市場，應(yīng)該另謀出路——比如申請政府資助或者NGO組織的資金。

有時候，我們拒絕一個人或者一件事，并不是那個人或者那件事本身的問題，只是因為不合適。去年有個朋友，出于好心，曾給我聯(lián)系過上海某著名高校，如果去那里工作，至少在職稱和待遇上會比我在北京現(xiàn)在的單位要好。我考慮了一下自己的人生規(guī)劃，盡管這是個很好的機會，還是拒絕了，倒惹得那位熱心的朋友不高興。

其實，每個人一生中都會遇到拒絕或被拒絕那樣的時刻，如果明白這一點，就不至于在情感上受到傷害。那種傷害全然是自己帶給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