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純是剛剛從安徽大學生命科學專業畢業的一名大四學生。6月26號畢業設計成果展之后,他就陸續接到媒體約采訪的電話。同學調侃他說,“畢了業才紅,晚了點兒吧?”。
薛純紅了,并不是他做了什么驚天動地的事,而是他畢業論文的研究成果,著實讓大家嚇了一跳:66家攤點賣的羊肉串經DNA檢測后結果顯示,真羊肉只占到兩成!其余的“羊肉串”里有豬肉、雞肉、鴨肉和牛肉。
66串中,僅有13串羊肉
薛純是安徽大學動物保護協會的一員,這個社團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喂養流浪動物,做一些募捐、宣傳活動。“在合肥有一些愛心人士依靠自己能力收養流浪動物。像有一家有70多只流浪狗、40多只流浪貓。我們社團也會去幫忙。”而薛純畢業論文最初的想法,也和這個社團有關。“當時就想流浪貓會不會被做成羊肉串或者用來涮火鍋了。”薛純決定利用基因檢測找到答案,“后來我和指導老師討論,大家認為因為沒有充分的貨源供給,那些食物是流浪貓肉的可能性不大。但當時想試一試,后來就把方向定在這兒了。”
定了畢業論文的研究方向,薛純開始尋找羊肉串的樣本。“合肥這邊四個城區,我盡量四個都跑。一環二環都轉一圈,基本四個城區都轉到了。”買羊肉串這個活兒,看起來輕松,做起來可不簡單。安徽大學磬苑校區在城市郊區,離市區約有20公里。而薛純主要的交通工具是一輛自行車。“學校這一塊及周邊,我比較方便、比較熟,就多采了一點。”薛純說,最終的樣本數量比他原先設想的要少,但為了搜集這些樣本,他沒少花功夫。“一些特別遠的地方,還確實挺累的。基本上整個晚上就在那兒騎了。”最辛苦的一次,薛純騎了4個多小時的自行車才買到羊肉串。最終采集的66串羊肉串樣本來自66個不同的燒烤攤。雖然不是每天都花時間在采集樣本上,但前前后后一共也用了近兩個月的時間。
薛純買的羊肉串價格從一串0.5元到3.5元都有。因為買串要自己掏錢,為了盡量節約成本,薛純沒少受賣家的白眼。“我盡量只買一串,因為買個十來串成本太高。但我買一串,大部分老板都不睬我。”到了后來,薛純稱買羊肉串是為了拿去喂流浪貓,老板們才愿意只賣他一串。
最后的DNA檢測結果也引起了熱議,66串樣品中,只有13串羊肉,另外有46串豬肉、4串雞肉、2串鴨肉和1串牛肉。“一塊錢一串的‘羊肉串’,基本上都是假的。”薛純買的46串一元一串的“羊肉串”里,41串都是豬肉。而買的8串2元一串的樣品中,有6串是羊肉。知道這個結果后,周遭很多人紛紛表示“再也不相信羊肉了”。薛純說:“像我們專業的同學表現得還是比較淡定的,他就說早就知道啊。反正這個結果在我可接受范圍之內吧。”雖然商家標榜的“羊肉串”并非薛純原先預想的流浪貓狗肉,但他覺得:“不管賣什么肉,說賣的是羊肉,最后是豬肉也好鴨肉也罷,都是不誠信,都是對消費者的欺騙。”
很有應用價值
“肉可以做很多加工處理,也有以假亂真的方法,但DNA不會說謊。”要知道所謂的羊肉串究竟是什么肉,基因檢測的結果是最有力的證據。而要進行基因檢測,簡單來說有三個步驟,首先要提取基因,接著要將需要的基因片段大量復制,最后進行測序比對。
“先剪下火柴頭大小的一塊肉,然后把它剪碎,放上消化酶,就是專門消化蛋白質的酶。再加上我們專門配置的裂解液,震蕩離心之后加一點萃取的試劑,就能把DNA萃取出來。然后再重復幾遍,盡量得到純凈的DNA。”講解起自己的專業知識,薛純頭頭是道。他介紹說,提取了DNA片段之后,接下去的一步是大量復制該片段用以DNA測序。DNA復制過程中,提取出來的DNA的濃度非常關鍵。而實驗進行的最初,薛純卻失敗了五六次。“提取的DNA有的濃度高、有的濃度低,一開始不懂,浪費了好多試劑。這里面好多是經驗性的東西。”之后的實驗中,這次多加點、下次少加點,薛純才試出了最好的DNA濃度。
薛純介紹說,基因檢測技術已經非常成熟,“已經可以寫進教科書了”。通過DNA檢測能夠達到的準確率,一般在96%至99%之間。“理論上準確率不能保證百分之百,我理解的是合理范圍的突變,因為每個個體也會有差異。”而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一次檢測的所需時間大概在三天左右。想要縮短時間,就要提高成本。“第一步把DNA提取出來的時候,如果用特別貴的酶,就可以縮短時間。”因為DNA的序列測定過程繁瑣且浪費時間,薛純說,這個步驟都是交給專業的大型生物公司來完成的,一次要三十塊錢左右。他大致估算了一下,如果把學校實驗室中試劑和固定儀器的費用也算上,一次基因檢測的成本大概要上百塊錢。據薛純了解,每個學生做畢業論文,學校會給三百塊的經費。“我論文實驗過程中花的錢,基本上是老師自己的科研經費。但老師非常支持。”
DNA檢測是確定肉類品種最為準確的方法,看起來似乎很高深,實際上卻是很成熟的生物技術。也正是因為這樣,薛純的畢業論文很火,但論文最終的成績卻沒拿到優秀。“因為從學術角度來看,真的什么都不算。”薛純的畢業論文寫完之后,對于實驗結果,畢業論文評審的老師們也感到有些驚訝。雖然論文的學術價值不高,但老師們都覺得很有應用價值,同時也建議他進一步縮短實驗時間、改進實驗方法。薛純自己也看了網絡上很多網友對他研究成果的評論,“不是說我做了多大的成果,而是我讓大家知道了這些檢測的手段方法已經很成熟了。但是大家都不了解,從我們的角度來講,這些方法其實很簡單。”
“現在我們的這些檢測成果都不被承認,也沒有法律效力,只能作為一個研究成果讓大家看一看。”薛純說,如果可行的話,他還是想做一個第三方的檢測機構,檢測的內容不僅局限在食品這一領域,也包括毒有害物質、微生物超標等等。因為現在涉及化學的、物理的很多技術都已經很成熟。“我希望這些技術成果能為社會服務。”
“我還是會留在生物界的”
薛純說,四年前決定報考生命科學專業,就是因為自己對生物這方面有著濃厚的興趣。但這次的突然“走紅”,不管是自己還是同學,都覺得挺意外的。“按成績來看,我真的不是好學生,4.0的績點,我才3.0。”薛純說,他不喜歡循規蹈矩,考試之前基本不會突擊復習。老師上課講授的內容,有興趣的會多記一點,沒興趣的一般都只是了解一下。“我覺得大學和高中不一樣,大學就是學自己喜歡的。”而他感興趣的問題,很多老師也解答不了,“有些都是學科里沒有解決的問題。”除了自己的專業課程,薛純在大學里還旁聽了許多別的專業的課程。“心理學、歷史學都旁聽了好多的。尤其是心理學這一方面的,我一直很喜歡。”雖然薛純的成績一般,但大學四年里,他一直都是班上的學習委員。“不管是同學做本科生實驗,還是一些別的活動都會參與,跟老師交流也比較密切。”
雖然已經畢業了,但薛純對于未來還有些茫然。“大四的時候考研考中科大,沒有考上。”而沒有考上研,是因為自己“根本沒有好好復習”。快畢業的時候,家里想讓他回家找工作。薛純班里一共有60個同學,只有三分之一的人選擇直接工作,而大多數人找的工作都是與專業不相關的。“與專業不相關的干什么都有,找到與專業有點關系的工作的,可能我們班只有兩三個人吧。”薛純說到的與專業有關的工作,大多是指制藥廠,或者是賣實驗器材、試劑的廠家。“工作不好找,大多數人就考研了。我還是想繼續做生物這一塊。”
接下來的這一年里,薛純還是打算留在安徽。他在學校附近的小區租了一間房子,報英語班學習托福、GRE,“想去新加坡讀研。如果能申請上全獎,家里會完全支持的。但是如果全獎申請不下來,就算申請上了我也去不了。”這個剛剛走出學校的小伙子已經感到了些許生活的壓力。“有顧慮吧,但是盡量去做,以后也不會后悔。畢業了才發現自己應該早一點為自己的將來努力。但無論如何,我還是會留在生物界的。”
責編編輯:陳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