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頭士是怎樣制造出那么大規模的狂熱的?每個時代都有人這樣問,而每一次大家都沒有答案。每到解釋披頭士狂熱——那場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浪潮時,人們的洞察力似乎都同時遭到了失敗。
很少有人否認披頭士是一支天賦極高、英俊、惹人喜愛的樂隊。他們也極幸運地在正確的時間以正確的方式出道。如果這四個人早生幾年,披頭士也許就不會存在了(英國直到1960年才取消了強制兵役制)。幸運的是,這四個人沒有進入軍隊,而是在一起玩了幾年音樂。當他們最終創造出自己的聲音時,二戰后第一代嬰兒潮中出生的人們都到了青春期。西方正迎來前所未見的經濟繁榮,而且對很多聽眾來說,披頭士歡快而樂觀的音樂正適合做那個時代的原聲帶。

但這不太能解釋披頭士制造的大面積病態反應:年輕的女孩們成批地為他們昏倒、哭泣甚至小便失禁,即使因此進精神病院也在所不惜。當然,還有那無處不在的尖叫。有記者把披頭士演唱會上可怕的叫聲比作一群將被宰殺的豬的尖叫,還有紐約地鐵列車與鐵軌摩擦的刺耳噪音。當披頭士1965年在謝伊體育場演出時,《紐約客》雜志稱,觀眾們“尚未發育成熟的肺制造出并始終維持著可怕而尖利的聲音,這已經不是狂熱了,只能稱為癔癥。就像是古希臘人說的‘萬魔殿’”。
不過很明顯,除了出色的天賦和幸運的時機外,披頭士還有其他一些非凡的特質,使他們可以如此吸引年輕的粉絲。首先,他們的表現和表演非常一體化,四個人緊密地聯系在一起。在他們之前的英國和美國,大部分成功的搖滾樂或流行樂演出都聚焦于個人。有些像貓王就是個人秀,有些像“巴迪·霍利和蟋蟀樂隊”和“比爾·哈雷和彗星樂隊”則主推其主唱。英國流行樂則專注于一位主唱歌手,如比利·法瑞和馬蒂·懷爾德,樂隊則是普通的伴奏者。
當披頭士的前身開始出道時,他們本可以主推列儂,而且他們確實曾短期自稱為“約翰尼和月亮狗”樂隊。但他們從未真的追求這樣一條道路。列儂稍后表示,他第一次看到保羅——當時保羅15歲——時,他就知道自己面臨著兩難的局面?!澳菚r我已經有了樂隊(采石工人),”列儂說,“我是主唱和領隊。然后我遇到了保羅,問題來了:我應該讓一個比我樂隊里的人厲害的人加入嗎?是應該讓樂隊更強大,還是讓我更強大?”
列儂做出了對樂隊更好的選擇 。很快,他和麥卡特尼就達成了一種活力十足的和諧。他們經常一起逃課,互相教吉他,并嘗試一起寫歌。一年后的1958年2月,保羅把喬治招進樂隊,當時后者15歲,看起來卻像是只有12歲,一開始列儂都不愿意看見他?!八菚r候整天圍著我轉,煩死了,”列儂說,“他在我身邊好幾年后,我才開始能把他看作一個平等的個體?!弊罱K,這三個人發現,他們在音樂和私人關系上都有一種非凡的化學作用。
相反,當時的鼓手彼得·百思特則不太能跟其他三個人合拍。據說他人比較普通,說話聲音柔軟,孤僻。當其他人把頭發梳過額頭時,他保留了自己小心翼翼的包頭發型。他能成為披頭士的鼓手,是因為1960年8月的時候他們太需要一個鼓手了。兩年后,他們開除了百思特,方式極為冷血:他們讓愛潑斯坦去向百思特宣布這個消息,而且從此再也不跟他說話了。
不過,沒有人能否認,這是個正確的決定。林戈不但鼓打得更好,而且他傻乎乎的造型,搞笑的氣質,以及可愛的特質都和披頭士完全相配。他的性格中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東西,列儂稱之為“那種我們都知道但都說不清楚的火花”。沒有這種火花,披頭士永遠不會被稱為“絕妙四人組”(the Fab Four)。不過,當他們開始在EMI錄制唱片時,制作人喬治·馬丁竭力想讓他們順從傳統,把其中一個成員定為主腦:或者約翰,或者保羅。在他思考哪個人更適合當領隊時,他也開始考慮,披頭士作為一個整體也不錯,而且他很享受他們的驚人的集體魅力?!八麄冇心欠N讓你開心的氣質。他們出現時你就會感覺好,他們離開后那種感覺就會減弱?!彼f。最終,他決定,他不會強迫樂隊選擇領隊。
最終,當樂迷們看到披頭士時,他們看到的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每個人都為這一整體作出了獨特的貢獻:約翰聰明,保羅浪漫,喬治神秘,林戈熱鬧。他們陷入過窘境,并共同走向了成功。而這種成功過于巨大,以至于他們開始因它的重量而窒息,他們的整體性也因此變得更為緊密。林戈曾談到過這種特別的情誼:“他們成為了我最親密的朋友。我們真的互相照料,并一起做過很多開心的事。在那段時光,我們擁有酒店里最大的套房,甚至整整一層的房間,而我們四個人最后會跑到廁所里,就為了在一起待著。”
披頭士在和他們女粉絲的關系上也很特殊。德文·麥金尼在他的《魔圈:夢想和歷史中的披頭士》一書中詳盡描述了披頭士樂隊1964年2月7日抵達紐約市肯尼迪機場時的情景。報人們在報道這則新聞時用的全是軍事術語:披頭士正在“入侵”和“征服”美國,他們正“統治”和“占據”音樂排行榜?!叭绻浾呤桥缘脑挘丙溄鹉嵴J為,“那些定義披頭士狂熱的詞語將會不太一樣。”比如說,“不列顛入侵”也許會被叫作“不列顛誘惑”。同時,當披頭士來到美國時,一個巨大的青少年市場正在成形,美國社會對性也越來越開放。出于心理學家們無法達成共識的原因,披頭士帶來了一種升華過的性能量,以其溫柔的敏感讓年輕女孩們為之發狂。
很多評論家都提到過披頭士非凡的“雌雄同體”的特質。發端于1961年的春天,披頭士開始嘗試在人聲中使用對唱技巧,利用尖銳的和聲和假聲跳躍,這些都是美國“女孩組合”的標準技巧。在當時,很少有男性組合如此深入地學習女孩組合的技巧,更少人能學得這么舒服。披頭士在早期的現場演出中翻唱過九首女孩組合的歌曲,他們的前兩張專輯還收錄了其中五首。

通常,當披頭士演唱女孩組合的歌曲時,他們會調整歌曲中的性別代詞,但不是每首歌都如此。1961到1963年間,他們在現場演出時固定會翻唱謝莉絲合唱團的歌曲Boys,其中有“I talk about boys now! What a bundle of joy!”這樣的歌詞。在2005年《滾石》雜志的采訪中,麥卡特尼回憶說那首歌當時是“粉絲們最愛的歌”。“現在想的話,我們唱的實際上是首女孩的歌,或者可以說是首同性戀的歌。但那只是首好歌而已。我愛那段天真無邪的日子。”
與其他藝人相比,披頭士的歌詞中有更多甜蜜和直接的人稱代詞,以讓女粉絲感同身受。(P.S.,“I Love You”, “With love, from me, to you”, “I Want to Hold Your Hand”,等等)。曾有美國記者問列儂,怎么看他們歌詞中的人稱代詞,他給了一個諷刺的回答,“那我們應該唱I want to hold its hand嗎?或者She love them?”但這只是在模糊事實而已,他和麥卡特尼是故意地寫作這樣的歌曲,以讓女性聽眾更容易代入?!斑@是個小伎倆,”麥卡特尼承認說,“我們想把歌搞得更針對個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