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青石板路

每當夜深人靜時，我總喜歡獨自倚在窗前，一旦打開塵封的記憶，故鄉的那條青石板路便清晰地浮現在我的眼前。

故鄉的那幢居民樓后面曾經有過一條年代久遠的青石板路，說它年代久遠是因為誰也不知道它從哪年哪月起就在那里了。它只是存在著，默默地存在著，任憑赤腳、膠靴和皮鞋從它身上或是匆匆、或是慢慢地走過，即使是車輪碾軋，它也無言地承受。就這樣，過了許多年，嵌在地上的一塊塊青石被磨得滑溜溜的，光亮可鑒。這條路很窄，最寬處也就三四米；這條路很短，在東頭叫一聲，在西頭馬上就能答應。路的兩旁大多是低矮的平房，住的是多年的老住戶，還有一座高大卻總是空蕩蕩的倉庫，被層層疊疊的墨綠色爬山虎包圍。倉庫高大而寬闊的紅磚墻上老是有一些孩子們涂上去的畫兒和寫上去的稚拙的字跡。

路旁是幾家獨門獨戶的小院，夏天，黃色的絲瓜藤沿著竹竿爬滿墻頭。有一家的院子里還有口井，井水清冽冽的，附近沒裝自來水管的住戶，都仰仗著這口井生活。井臺邊常有幾只蘆花雞咕咕地叫著走來走去。

在夏天的傍晚，院子里胖胖的老爺爺每天都放把藤椅坐在外面，一面搖著扇子，一面在蛐蛐的叫聲中打著瞌睡。到了冬天如果下雪，這條路就成了銀色的，交錯的房檐下掛滿一串串晶瑩的冰凌，有的矮檐上的冰柱，幾乎要垂到地面。孩子們跑進跑出，或擲雪球，或跳著去掰冰柱，給這冰雪世界增添了無限生機。

每次從青石板路上面走過，鞋底與石板的叩擊聲總會令我陷入深思。青石板路的美，必須以平和、恬淡之心來品味，正如一盞淡淡的清茶，說無味，的確無味，但它的縷縷清香，卻能沁人心脾。

終于有一天，我再次從那里經過時，發現眼前竟是一片廢墟。我沒有太吃驚，畢竟這條街太老了。

我嘆了一口氣，那從前的碎片，缺角的青磚，粉碎的瓦片，還有那殘留著粉筆涂鴉的墻，都被徹底地清除了。

再去看那口井，井臺已被礫石覆蓋，井里填塞的是滿滿的石塊與碎磚瓦。下雨了，天空中飄落的點點雨滴，在近旁的幾個小水坑中激起道道水紋。這一情景是怎樣的寂靜荒涼啊！

如今新修的路，早已經覆蓋了老路的所有的一切，唯有在我的心底對它的懷念是什么東西都無法被覆蓋的。

【作者系湖南省常德市淮陽中學放飛文學社社員，指導教師：劉正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