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戀后茶不思,飯不想,班也不上。母親帶著他走進我們心理診所,恰巧李教授不在,作為實習醫生的我只好硬著頭皮接待了母子倆。
詳細地問了他的情況后,我拿出一只玻璃杯,接了一杯開水,一手托著杯底,一手拿著杯沿,遞給他。
他卻沒有按照我設想的那樣接過水杯。杯子有點燙手,我用目光求助他的母親。
醫生給你水,趕緊接著呀。他才伸手握住水杯。我盯著他十幾秒鐘,沒出現我設想的效果。
水杯不燙嗎?我問他。
燙。他輕輕地說。
燙了怎么辦呢?我又啟發他。
我忍著。他淡淡地說。
失敗,徹底失敗!我心中暗自叫苦,一時間不知所措,額頭滲出汗來。
剛好李教授回來,我簡單地和教授匯報了當前的狀況。李教授拿出一只紙杯,接了一杯常溫水遞給他。
他向教授示意手中有水。
你不能喝那杯水!李教授嚴肅地說:那杯水只是個道具。
他和母親疑惑地看著教授。
我的美女助手想和你進行一個心理測試。教授說:她故意用玻璃杯給你接了杯開水。正常情況下,人握著裝熱水的玻璃杯會感覺到燙手,會立即把杯子放下。這就如同你那段失去的戀情,已經傷到了你,就應該放下。可是你竟然握住杯子忍著燙。顯然,由于你的不配合,這次測試失敗了。來吧,把那個道具杯子給我,這杯水給你。
他照做了。一時間診所很靜。他母親問教授:怎么還不開始對他進行心理輔導?
我們已經開始進行啦。李教授笑著說:我在和他交換水杯的時候,已經開始進行輔導了。那杯熱水就代表他前一段戀情,他不怕熱地握住杯子,證明他深深地留戀這段感情。當我用紙杯和他交換,他也痛快地答應了,證明他已經走出那段戀情,開始新的生活,是吧,帥哥?
他母親將信將疑地看著教授,又看著他。
媽,我們走吧。他把水一飲而盡后說。
一個星期后的一天下午,他再次走進了診所。
嗨,你好,再給我倒杯水好嗎?他微笑著求我。我才發現他是一個陽光帥氣的男孩。我用紙杯給他接了杯常溫的水。
啊呀,好燙!他接過水杯后,大叫一聲,把水杯放在茶幾上,不停地搖手。我大驚失色,常溫水怎么會燙呢?我忙拿起他放下的水杯,不熱啊?我不解地看著他。
開玩笑啦。給你,謝謝你的燙手療法!他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束鮮花遞給我。
你不是來做心理輔導的?我疑惑地問他。
你看他這樣還用心理輔導嗎?李教授笑著說。你說我還用心理輔導嗎?他含情脈脈地問我。
我和他開始了戀愛。僅過了一個星期,他說他媽想讓我去家里吃飯。我說有點早吧。他說媽媽說了多交流有好處。我想也是。
周六下午,我給他媽買了件毛衣,又買了一箱牛奶和一些水果。當我倆一起出現在他媽面前的時候,他媽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牛奶,心痛地看他的手是否被奶箱勒壞,讓他趕緊進屋休息,讓我去廚房幫忙打下手,卻沒接我手中的東西,我心中有點不快。
說是讓我打下手,其實他媽都準備好了,八個菜都是他的最愛。吃飯間,他媽一直在給我講她這些年一個人帶著他生活多么不易。
飯后,他媽問我們喝點什么。他說茶,我還沒說,他媽轉身進了廚房。給他一杯綠茶,給我一杯白開水,他媽自己也端一杯綠茶和他肩挨著肩,頭靠著頭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我有種被輕視的委屈,淚水在眼圈兒打轉。為了掩飾忍不住要流下的淚水,我故意去拿那杯開水。啊,好燙!我輕叫了一聲,淚水恰好流了下了。
媽,她手被燙了,怎么辦?!他急切地問。
哦,應該沒事兒吧。他媽輕描淡寫地說。他不再說話,我也低頭不語,淚水滴在被燙的手掌上,莫名地舒服。
回到家,我第一件事兒就是給他發了個分手的短信,然后把他的電話號碼拉進黑名單。又打電話向李教授請了一個星期的假。
那個男孩今天來診所了。第二天,李教授打電話告訴我,他自己用玻璃杯接了杯開水,雙手緊握杯子,流著淚,一語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