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草綠,麥穗黃。
一陣風跑下山岡,翻上院墻,溜進了教室。豆豆把鼻子伸得很長,他在風里聞到了麥子的清香。他有些醉了!
漸漸地……漸漸地……
豆豆的心跳變得舒緩而寧靜,周遭的聲響也慢慢消失了,千斤重般的眼皮閉合了下來,他用盡渾身解數也睜不開。最后,豆豆徹底閉上了眼睛,如無脊椎動物樣癱軟在課桌上。不一會兒,鼾聲悠然。
“豆豆!”老師厲聲喊道。
脊背上似被狠狠地抽了一鞭,豆豆從凳子上彈了起來。一陣怪笑把豆豆的夢趕跑了,豆豆恨恨地望著大家,可他們不屑一顧。
“豆豆,你做夢了吧!”同桌逗他。
豆豆沒有做夢,豆豆就是想逃離囚籠,想尋找自由!父親自從出去打工后就沒有回過家,母親整日叨叨不休。在老師的心里,豆豆一直是個壞孩子。豆豆不喜歡上學,看見四四方方的漢字就頭暈,豆豆連簡單的加減法都不會,呆在教室里對豆豆來說是一種煎熬。
豆豆坐在位置上,心不在焉地玩弄著手指頭。教室里的空氣很沉悶,豆豆覺得時間太難熬了,好像放學的時候永遠也不會到來。老師自鳴得意地唱著催眠曲,讓人頭腦暈乎乎的,眼睛也難以睜開。豆豆想引起老師的注意,這樣老師就會把他請出教室。出了教室,整個世界都是豆豆的。那時,豆豆那顆死寂的心就復活了,他在河灘上翻筋斗,躺在草地上看藍天,鉆進豌豆叢逮精靈般的蝴蝶……
豆豆癡癡地想著。
突然,豆豆詭異一笑,拿出別針戳了一下同桌。“哎呦——”同桌故意拖長聲音叫喚著,引起了一陣哄笑。老師走到豆豆身邊,威嚴地盯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走回講臺。豆豆對老師的置之不理很惱火。豆豆索性也不理老師,自顧自地翻弄著書包,最后連頭也鉆了進去,當他把頭抽出來時,手里捏著一只褐色的蜥蜴。這是他中午上學時在草叢里捉到的。蜥蜴搖頭擺尾,驚恐地瞪大眼睛。蜥蜴是冷血動物,早晨時蔫里吧嘰的,一副懶散的樣子,可曬足了太陽,在草叢里到處亂跑,非常活躍,仿佛那是它們的游樂場。豆豆為了捉住這只蜥蜴差點耽誤了上學的時間,手背也被荊棘劃開了一道口子,現在摸摸還生疼呢!
豆豆可不管這些,豆豆只想把蜥蜴放到翠翠的書包里。翠翠是班長,就坐在豆豆的前面,如果惹怒了翠翠,就等于和老師較上了勁,那時就肯定要被趕出教室了。豆豆趁著老師轉身在黑板上寫字,悄悄地把黃色花紋的蜥蜴放進了翠翠的書包。
豆豆等待著一場好戲的上演。
突然,豆豆看見蜥蜴爬了出來,趴在抽屜邊沿高傲地看著豆豆。豆豆輕聲地驅趕著,蜥蜴不理不睬。翠翠幾次抬了抬手想伸向抽屜,可就在快要碰到蜥蜴時又把手放回了桌面。豆豆恨不得抓住蜥蜴放到翠翠的身上,可這樣不僅不會被老師轟出教室,而且很有可能被老師拽著衣襟拎到辦公室,那樣就真正成了一只困獸。豆豆要把握好分寸,要做到恰到好處,這可是一項技術活啊。豆豆向前探著身子,想再次把蜥蜴塞進翠翠的書包。正要伸手時,蜥蜴曖昧地望了豆豆一眼,哧溜一聲跳到地面逃走了。
豆豆沒有實現自己的夢想,他像一只斗敗了的公狗,蔫蔫的。豆豆望望天花板,灰灰的,如他的心情。望望斑駁的墻壁,龜裂的紋路像一些有趣的動物,可這個游戲早已索然無味。風從一扇窗戶進來,又從另一扇窗戶跑走了,豆豆的眼神追尋著風。窗外風景如畫,黃色的麥浪翻滾如潮,白云在輕盈飄舞,燕子在空中滑翔……
望著,望著,豆豆的眼里噙滿了淚水。原來,豆豆看見母親在地里揮鐮割麥,母親的身后躺著一大片金黃的麥子……
豆豆的心里起了微妙的變化,一股暖流從心底噴發出來,如火山一般。豆豆想把簡單的加減法學會,想把方方的漢字讀成動聽的故事!豆豆想——
突然,豆豆的視線被老師的身體擋住了。
“你在干什么?”老師問。
“沒干什么?”豆豆回答。
“你出去!”
豆豆沮喪地走出了教室,一臉悻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