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政府于11月23日上午發表聲明,宣布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
這是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召開不久后,中國在軍事和國防領域的一大動作。
在中日因釣魚島問題持續僵持的背景下,有專家分析指出,此舉將使得中國在釣魚島形成更為縝密的立體防御體系。
釣魚島防御體系更趨縝密
中國國防部新聞發言人楊宇軍23日就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答記者問時指出,防空識別區是瀕海國家為防范可能面臨的空中威脅,在領空外劃設的空域范圍,用于及時識別、監視、管制和處置進入該空域的航空器,留出預警時間,保衛空防安全。
“應該說,這不是一個權宜之計,而是中國政府出于國家長治久安的考慮而做出的戰略決策,也是國防透明化、法制化、機制化的具體體現。”中國戰略文化促進會常務副會長兼秘書長羅援稱。
楊宇軍指出,“中國政府按照國際通行做法,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目的是捍衛國家主權和領土領空安全,維護空中飛行秩序。”
對此,羅援透露,這是中國政府醞釀很長時間,權衡利弊后做出的一個決定,其間曾聽取諸多專家學者的建議。
在回答中國政府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是否與當前地區局勢有關這一外界頗為關心的問題時,楊宇軍表示,“這是中國有效行使自衛權的必要措施,不針對任何特定國家和目標,不影響有關空域的飛越自由。”
20世紀50年代以來,包括一些大國和中國周邊部分國家在內的20多個國家先后設立了防空識別區。其中值得注意的是,相關國家早在1969年就公布實施了防空識別區,其距離中國大陸最近處僅為130公里。
“中國之所以設立防空識別區,確實也是形勢所迫。”羅援介紹,日本很早就設立防空識別區,中方飛機進入該區域后,他們稱將打曳光彈進行警告,又宣稱中方無人機若進入其領空將被擊落,此外,還要在宮古島部署地對艦導彈。
羅援指出,這對中國在自己領空或國際海空域進行的正常軍事訓練和巡航任務都造成嚴重威脅,迫使中國必須劃明底線,使對方不能輕易越雷池一步。
“正所謂‘勿謂言之不預也’,現在中國已經把一些底線亮明,別國就不能輕易觸動,否則,中國將言出法隨。”羅援說。
在羅援看來,如此把底線亮明,反而會減少一些意外事件的發生,這應該也是軍事透明的題中之義。
“在釣魚島問題上,我們事先已宣布領海基線,領海基線前推12海里即領海,由此推及,再往前24海里就是我們的毗鄰區,再往前200海里就是中國的專屬經濟區,領海垂直上空就是中國領空,在這之外,再加上一個航空識別區,至少從法律層面來講,中國在釣魚島構建了一個日益縝密的立體防御體系。”羅援說。
羅援還曾多次提出設立防空識別區的建議,他主張防空識別區應由三個空域組成,或者說由三個層次組成,第一是識別區,第二是警告區,第三是自衛區。
在羅援的主張之中,第一部分空域是防空識別區,其主要功能為辨明飛行物的性質,屬于民用還是軍用,是敵軍還是友軍或是我軍。
第二部分空域是防空警告區,羅援指出,“如果飛行物到達這一區域,它很可能會對領土主權或重要目標構成威脅,此時,將對其用聲光電系統實施警告。如這種警告仍無效,還可以打警告彈,以及利用雷達系統對其進行鎖定。”
“如果這個飛行物仍不聽警告一意孤行,那么它就進入了第三部分空域,即防空自衛區。”羅援說,在這種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們別無選擇,只有對其進行擊落。
安倍盼著拜登“撐腰”
據日本媒體報道,中國政府公布東海“防空識別區”之后,日本首相安倍晉三有點睡不著。
他的智囊給他做了兩項很專業的分析:一是中國劃定“防空識別區”,等于是打破了40多年來日本航空自衛隊在東海空域的優勢和制空權。二是中國劃定“防空識別區”,說明中國空軍已經具備了在東海廣大的空域實施管控的能力。中國軍方在劃定識別區之后也多次表示,有能力實施管控。而實施防空識別區的管控,需要由預警飛機、電子偵察機、高速飛行戰斗機和空中加油機等組成“巡航警戒編隊”,同時也需要地面強大精確的雷達監控與制空指揮系統的支援。安倍首相沒有想到,中國劃定防空識別區,不只是把捍衛釣魚島的主權從海上攀升至空中,背后還有更大的政治與軍事謀略。
要反制中國,單靠日本自己喊破嗓子,那是無濟于事。拉住同盟的美國,可以讓中國多幾分忌憚。為此這幾天,安倍首相一直在期盼一個人——美國副總統拜登。對于安倍首相來說,拜登是老朋友了,今年7月,安倍在新加坡訪問時,兩人還特地見面1小時,并就釣魚島問題進行了磋商。安倍甚至相信,美軍近日頻頻出動戰略轟炸機和電子偵察機,與自衛隊戰斗機一起赴中國的“防空識別區”示威飛行,足以證明美國政府十分在意日美同盟關系,也說明美國政府支持日本政府要求中國撤回防空識別區的訴求。
拜登副總統終于在12月2日夜飛臨東京,但是,安倍在與拜登會談了一個小時后走出會見室時,他的臉色是凝重的。他在隨后舉行的聯合記者會上,高調宣布了他與拜登在應對中國防空識別區問題上達成的四項共識。這四項共識是:雙方不能默認中方單方面設立防空識別區。同時雙方也確認將強化日美兩國之間的相互合作,共同應對中國。雙方還確認,自衛隊和美軍不會因為中國設定識別區而改變在這一空域的聯合行動。雙方還確認,絕不容許中國對民航客機的飛行安全構成威脅。不過,此前中方已經表示民航飛機的飛行不受影響。
最關鍵要求卻遭“一盆冷水”
表面上看,安倍與拜登達成這四項共識,可謂是“成果輝煌”。但是事實上,拜登拒絕了安倍首相提出的三項最關鍵的要求。
第一,拒絕了日本政府提出的發表一份“共同聲明”的要求。早在拜登抵達日本之前,首相官邸就放出風聲,表示安倍首相將會在與拜登副總統的會談中,重點討論中國防空識別區的問題,并將會尋求發表一份“聯合聲明”,以彰顯日美兩國攜手共同對付中國的同盟友誼。但是,拜登沒有同意日本政府的這一精心安排,他認為,沒有必要發表什么“聯合聲明”去刺激中國。
第二,拒絕了日本政府希望美國贊同日本主張的“中國必須撤回防空識別區”的要求,最后只同意使用“不能默認中國防空識別區”的曖昧詞匯來表達日美兩國在應對中國防空識別區問題上的“一致立場”,讓安倍首相迄今為止撕破嗓子喊出的要求,被拜登打了水漂。
第三,拒絕了日本政府要求美國政府采取統一立場,阻止航空公司向中國政府遞交飛行計劃書的要求。拜登認為,從民航安全的考慮,美國政府同意航空公司向中國政府遞交飛行計劃書。經過雙方的折沖,最終對于這一問題的表述,只停留在“絕不容許中國對民航客機的飛行安全構成威脅”的詞句上。
拜登不給中國老朋友添麻煩
為什么拜登拒絕了安倍提出的這三個“聯合抗中”的最關鍵要求?其理由,拜登并沒有告訴安倍。因為作為美國副總統,作出如此的決斷,是代表美國政府,無需向日本解釋更多的理由。但是,拜登在12月3日上午會見在野的日本民主黨主席海江田萬里的時候,悄悄地透露了自己的心跡:“習近平主席正處于事業起步的艱難時期,我不能給他添麻煩。”
安倍首相如果親耳聽到這句話的話,他一定會當場昏倒,原來美國人嘴巴上高喊“日美同盟”,心里卻戀著北京。
拜登在3日夜的記者會上,對著這么多的日本媒體也表示了一個態度:“美國政府十分關注中國設立防空識別區。這種行動將導致地區緊張局勢,也使得發生事故與誤算的危險性變得高漲。”他稱自己在抵達北京之后,會向中國領導人表達這種關切之意,并傾聽中國領導人的解釋。但是拜登同時也指出:日本有必要與中國建立起危機管理機制和相互溝通渠道,以避免在東海發生擦槍走火問題。
2011年8月,拜登訪問北京,當時擔任國家副主席的習近平是全程陪同。2012年2月,習近平訪問美國,拜登也是破例全程陪同。習近平與拜登的私人友誼,遠遠超過了安倍與拜登的情誼。很顯然,拜登不愿意在重新見到習近平這位老友之前,在日本對中國指手畫腳刺激中國,更不愿意因為防空識別區的問題影響中美兩國正在積極推進的“大國關系”,對于美國來說,日美關系是現在進行時,而中美關系是將來時,他只能犧牲安倍首相,去討好習近平主席。
或許,拜登會見習近平主席時,他只想給中國政府一個建議:“在防空識別區問題上,別太強調,也別太維護,設了也就設了,中美還有更大的事兒要一起做。”
之后的事實貌似也證實了這一切。
“世界憲兵”真的累了
韓國《朝鮮日報》12月5日說,拜登在東亞“滅火”并非易事,他4日訪問中國,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進行長時間會談,其中兩人僅有翻譯陪同的單獨會談就進行了兩個小時,遠遠超過原定的45分鐘。雖然具體對話內容并未公開,但據悉雙方在防空識別區問題上存在很大分歧。美聯社報道說,拜登出來后表情暗淡,情緒低落。
“習拜會,雙方就防空識別區問題針鋒相對”,美國《紐約時報》5日稱,穿梭訪問中日這兩個爭吵不休鄰邦的拜登4日從東京來到北京,敦促中國對防空識別區問題表現出克制。在與習近平長達五個半小時的會談中,拜登提出美國反對中國設立識別區的理由,習近平則做出有力的反駁。《紐約時報》稱,拜登沒有呼吁中國撤銷防空識別區,鑒于中日對峙在中國國內激起的民族主義情緒,撤銷幾乎是不可能的。
《韓民族新聞》5日評論稱,美國明顯降低批評中國的調門,發出不希望在東海防空識別區問題上與中國持續對峙的信號。
香港《東方日報》稱,這讓指指點點要求美國做這做那的日本認識到,“誰才是真正的主子,誰才能發號施令”。
俄羅斯《觀點報》5日評論則說,“世界憲兵真的累了”。
中國劃設“防空識別區”背后的三期戰略
澳大利亞廣播公司中東問題專家雷希穎認為,中國“突然”劃定“防空識別區”,以及后續博弈中所表現出的異常堅決的態度,這背后所反映的,絕不僅僅是中國的短期訴求,它應當還凝聚著中國政府更長期的戰略籌劃,這里面應當包括了短期博弈、中期謀劃和遠期構想三大部分。
短期博弈——東海防空識別區設立后,中國方面始終否認它是對特定國家和目標的有意針對。但從現實層面來看,日本毫無疑問的將是中國東海防空識別區最主要的“預防對象”和“沖突方”——畢竟,中日各自設定的“防空識別區”存在著大面積重疊,而且中日沖突的關鍵點“釣魚島”也“恰好”被囊括在重疊的識別區內,這就使得當前的沖突無法避免地被聚焦到中日博弈上。不過,這種情況或許正是中國政府所希望看到的。
1969年,美國人正式將日本本島及周邊海空域的管控權交還給日本政府,順帶著,也將周圍的“防空識別區”一并交給日本。到了1972年,美國又將琉球列島的管理權交給日本,從而將日本的“防空識別區”進一步擴大到了釣魚島周邊空域,這就使得日本在過去的44年里對相關海域握有實質的控制權。與日本相反,在過去的幾十年里,中國政府出于外交需要,同時也因為受到了軍事技術條件的限制,使得中國在東海不得不對日本處處避讓,長期處于被動回應的狀態。
不過,隨著綜合國力的提升,中國對于周邊海洋利益及本國安全利益的訴求日漸增大,這必然要求中國改變“被動式”的狀態。因而,在日本“購島事件”發生后,中國政府一改先前的退讓溫和,轉而以一種積極、主動、強硬的態度去應對中日在東海海域的各類摩擦。在中國政府看來,日本政府購島后,中日間所發生的一系列的低烈度的摩擦,不僅不會使中國陷入被動;相反的,還將有助于中國進一步加強對釣魚島及其周邊海空域的控制。
本次“識別區沖突”正是這個思路的延續:“防空識別區”的設定,雖然在一定時間內會對中日、中美關系造成一些消極影響,但由于三方緊密的經濟聯系,又使得任何一方都不可能,也不敢做出極端的反應——這點可由B-52轟炸機只敢“輕裝上陣”地在識別區的邊緣地帶進行南北游走,以及奧巴馬總統要求美國民航遵守中國防空識別區規則等現實來佐證。因而,可以預料,在經過一段時間的“過招”后,三方必將會尋求達成一個新的“默契”或“妥協”。屆時,中國的身份也已然可以從一個“受氣包”,轉變成為一個舉足輕重的合作者,何樂而不為呢?當然,這些都只能算是中國的短期博弈。作為一個善于以全局和戰略視角來審視未來的國家,接下來的中期謀劃和遠期構想恐怕才是中國政府劃下“防空識別區”行為背后的精髓所在。
中期謀劃——如果說東海海域對中國有著重要的經濟和戰略意義的話,那么南中國海則是中國未來的能源依托和戰略關鍵所在。可以這么說,劃設南中國海“防空識別區”是中國的國家經濟利益、海洋戰略利益和國家安全利益發展的必然訴求,它將是中國逐步推進和擴大自身在南中國海的控制力和影響力的關鍵一環。因而,中國政府在處理完短期博弈后,劃設南中國海“防空識別區”必將被提上議程,成為中國在未來十年到二十年間最重大的中期戰略議題。
當前,中國之所以只是有針對性地在東海劃下“防空識別區”,一方面是因為中國政府不希望在時機不成熟的時候去刺激過多的周邊國家,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外交壓力;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中國希望通過“區域試點”的方式,來為更大范圍的“防空識別區”的劃設積累經驗。此外,如果中國能順利地“降伏”日本,那么東南亞國家自然也將從“中日識別區沖突”中吸取經驗,這將為中國下一階段的“南中國海擴張”打下一個堅實的基礎。
因而,在當前,中國有針對性地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以及堅決地給予他國反擊,客觀上正是在為接下來的南中國海博弈做準備。畢竟,只在家門口的一個角落劃下預警區是絕對不足以保衛中國的國家安全,也是絕對無法滿足中國日益增長的經濟訴求、海洋訴求和安全訴求的。
遠期構想——如果說上述的中短期博弈,都只是中國基于鞏固和維護其自身在亞洲的經濟、政治和軍事利益的現實,而采取的,或將要采取的具體措施的話,那么,劃設“防空識別區”背后所隱含的國際利益訴求,則是中國更遠期的構想:從規則的服從者、參與者,轉變為一個規則的制定者。
中國作為一個后起大國,它在半個多世紀里一直艱難地存活在西方國家所制定的各類規則中:聯合國是二戰主要戰勝國的產物,它的所有規則都反映了主要戰勝國的意志,中國雖“僥幸”位列“五常”,但終究話語權有限;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決策權,至今還把握在歐美手中;國際貿易組織的游戲規則完全是依照美歐的意志來制定和執行的……過去的幾十年里,中國為了發展與傳統大國的經濟貿易關系,不得已只能“甘做”這些不平等規則的服從者和參與者,處處屈服自己,受制于人。
在過去的十幾年里,雖然中國有嘗試著去推動一些“平等規則”的創建,例如東亞自由貿易區和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等,可這兩年,隨著美國所主導的具有針對中國性質的“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議”的出現,這些努力都幾近付諸東流。
以上這些都反映了強權國家對于國際社會游戲規則掌控權的強硬態度。作為后起大國,中國無法繞過“如何主導和制定游戲”這一課的學習。而“防空識別區”的劃設,在一定程度上,正是中國對此“課程”的一次實踐。正如之前提到的,中國通過東海博弈來逐步獲得主動權,之后,在適當的時機,便可以去主導和推動相關規則的談判、協商和制定,進而實現從“家門口”開始,制定出新的、符合中國國家利益的游戲規則,以此來確保中國的國家利益和安全。
綜上,雷希穎認為,中國劃設“防空識別區”只是一個開始,它將是中國推進中長期戰略的一塊重要的基石。
整理自中國新聞網、環球時報、解放網-解放日報、聯合早報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