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鐵男們的裙帶局

潛伏于中國官場的情婦現象，不僅牽出“性、權、錢”交易配套的粘沾性，也突現官場權力腐化的現象。在中國轉型期復雜的社會環境中，權力尋租就這樣通過裙帶路徑異形擴張，構成一部有中國特色的裙帶局。

“情婦”和“裙帶商人”：

劉鐵男式權力尋租

“情婦”和“裙帶商人”兩個詞在近幾年一些官員腐敗案件中反復出現，而且這兩類人往往是案件的關鍵所在。劉鐵男案就是如此。

從國家發改委網站公布的簡歷看，劉鐵男是一位“50后”官員，從1983年到國家計委工作， 10多年時間里，劉鐵男經歷了8個崗位，平均每個崗位工作時間不超過2年。2010年12月，56歲的劉鐵男PK掉數位同事成為國家能源局第二任局長，如果不出事，他興許還能在兩會后高升一步。

1996年至1999年期間，劉鐵男出任中國駐日本大使館經濟參贊。就是在這段時間，劉鐵男遇到了改變他后半生命運的女博士徐某。兩人很快發展成為情人關系?！敦斀洝冯s志副主編羅昌平在舉報中稱劉鐵男涉嫌碩士學歷造假，所指的正是其曾在徐某的幫助下獲得了名古屋市立大學“修士學位”。

劉鐵男回國后，徐某也離開日本移民加拿大，但兩人之間繼續保持著聯系。

在劉鐵男被網絡舉報的一年前，《財經》雜志曾刊出《一名部級高官與裙帶商人的跨國騙貸》一文，詳細披露了劉鐵男官商勾結進行權力尋租的前前后后。

2003年，劉鐵男與商人倪日濤認識，此時倪日濤收購了加拿大制漿廠New Skeena并組建公司。劉鐵男令其情婦徐某擔任公司總裁，劉妻郭靜華持有10%股權。

實質上倪日濤通過此公司做假，根本沒有任何重組的現象，就是在國外買了一個資產，自己收購自己，拿這個項目的空殼在國內圈錢，向國內兩大銀行騙貸2億美元。并且一開始時，他們并不將此意圖告知徐某。

但令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問題竟然出在了劉鐵男情婦徐某身上。

“當時國內銀行到現場去考察，詐騙幾乎成功，但由于文件全是作假，徐某聽說要詐騙幾個億，自覺風險太大，無法做下去，就提出辭職?！庇兄槿耸空f，而劉鐵男仍逼迫徐某繼續干。倪日濤甚至威脅說要殺死徐某，因為她知道的太多，涉及金額太大。

為了“自?！?，徐某從2011年開始向國內媒體寄送揭發騙局材料，后又主動舉報了劉鐵男更多的問題。《財經》雜志羅昌平手上的舉報材料就是徐某提供的。受舉報影響，已經出具貸款協議的兩家銀行并未最終放貸。

這其間，羅昌平接到高層有關部門要求配合調查的邀約。調查部門交代他，勸說身在加拿大的徐某回國協助調查。一周后，徐某答應回國。在她下飛機當晚，調查部門連夜為她做了筆錄。5月12日，劉鐵男被正式調查。

情婦發展史：從情感需求到利益集團代言人

南方周末曾截取了2000年以來開庭受審到2008年案發的41名省部級高官樣本，被調查者包括黨委、政府、人大、政協、司法、軍隊等。

報告顯示，41名省部級高官中，有36名被曝擁有情婦，占87.80%；高官平均案發年齡為62.58歲，其妻子平均年齡約60歲，而情婦則降至51.42歲。樣本中，高官與結發妻子年齡相仿，均為困難年代相識，風雨中走過數十載。而與情婦平均年齡相差11歲多，最大差距為30余歲。

就學歷與履歷而言，41名省部級高官中，有6人有高干子弟背景，享受著無與倫比的政治優利；有12人受過良好教育，擁有正規本科學歷；其余多數為“泥腿子”，從最基層發跡，奇跡般一路攀升。

抽檢的樣本顯示，“問題高官”早在而立之末和不惑之初，熟識并與情婦們建立長期關系。他們多位居廳局級要津職務，極速的晉升使他們與結發妻子產生多重不和。

這其中有3名部級情婦已將觸角伸到了舉世矚目的奧運工程上，她們來自北京、天津、青島，分別為北京市原副市長劉志華情婦王建瑞、原天津檢察院檢察長李寶金情婦王小毛、“公共情婦”李薇。

對照41名省部級高官的近40名情婦（含一名多個），可將其分為三種類型：

享樂型。如雙方因情感出軌，最后一起同流合污；亦有部分為情感型，如國家統計局局長邱曉華與其記者情婦，即為情感型。

互利型。性欲其次，金錢關系才是主要。如原全國人大常委會副主任成克杰與李平。

利益集團代言型。即與高官共謀，為某個利益集團尋求保護、謀取最大化利益。“公共情婦”李薇則為經典案例。

20年：李薇的權力與自由

李薇也許是繼李師師之后中國歷史上最具傳奇色彩的風流名媛。

這個越南出生的法越混血兒，擁有法國女人的風情、越南女人的堅韌，33歲時接近云南省原省長李嘉廷。在李嘉廷落馬后，她涉險過關，繼而在要人的幫助下，進入京城，累計與十數名省部級高官有染，涉足煙草、地產、石油等壟斷暴利領域；充當權力代理人，成功打造出一個巨大的被《財經》雜志稱為“下聯資本作手、上達官場顯貴的傘狀網絡”，在北京、青島、深圳、香港及海外成立了近20家公司，關聯資產近百億元。當與其關系至密的中石化原董事長陳同海、青島市委書記杜世成等要人紛紛落馬入獄后，她仍全身而退，重獲自由。

李薇的發家史或曰“情婦經濟”，就是中國30年來的經濟社會發展史中一個重要注疏；李薇事件的種種細節，也差足拼湊出中國上層階級某些人物的一張群像側圖。

權力資本的運行，需要潤滑劑，更需要經紀人。李薇一人分飾兩角。她既是高官們私密社交中的尤物，又是龐大資本的名義上的管理者與擁有者。

所謂權力資本，實際上是一種“凌駕權力”或“分配性權力”，也即某個利益集團或階層在與其競爭對手發生沖突時取勝的能力，它往往超越現有的顯性規則（法律、市場、風俗等），無往不利且自成一體。依照主流社會學的觀點，一個群體或階層獲得“凌駕權力”的能力，起步于政治、經濟、軍事這三種網絡中的一個，這網絡又可以轉換成運用權力的強大組織基礎。在不同的時間和地點，這些權力網絡以不同的方式連接在一起，從而創造出變化無窮的權力結構。李薇深諳此道，所以她經營這個關系網前后長達20年，對關系網中人而言，安全性自然較高，可以托付與信賴。

李薇的恩客們是敗了，而李薇仍花開不敗。《財經》雜志有段話很是沉痛：“環境局限了選擇，制度提供了導向。法治不立，就會有更多才貌雙全的女性，懷揣著夢想走上和李薇相同的路。當陽光僅是偶爾破門而入，暗室中的權貴與裙帶，仍有可供生存與膨脹的時間與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