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清代公案小說到民國武俠,從還珠樓主到梁羽生,從金庸到古龍,這是一個文人創(chuàng)造的武俠世界,是被大眾無數(shù)次頂禮膜拜的消費江湖。可以這樣說,以武俠小說、游戲世界為載體的江湖,永遠不會離開我們的世界。
從還珠樓主到金庸,一個世紀的武俠舊影
20世紀50年代,一個偶然的機會,香港的兩家武館拳師的比武,讓梁羽生寫了他的第一部武俠小說《龍虎斗京華》,連梁羽生自己也不會想到,這會是一個新的武俠時代的開始。
這個時期最具代表的武俠小說作家無疑是大家熟悉的梁羽生、金庸和古龍,他們也是作品被改編成電影最多的作家。尤其是金庸的成功,使得武俠小說登堂入室,成為人們公認的“成人童話”。
不否認梁羽生、金庸、古龍等人的才華及其獨創(chuàng)性,從上世紀20年代到80年代中國的武俠小說,都從屬于同一小說進程。其間政權的更迭及創(chuàng)作中心的轉移,并沒有中斷這一進程,也談不上“另起爐灶”。
古龍在談到“我們這一代的武俠小說”時,也是從平江不肖生的《江湖奇?zhèn)b傳》算起,只不過突出《蜀山劍俠傳》、《鐵騎銀瓶》和《射雕英雄傳》等小說在這一發(fā)展過程中的階段性轉折意義。
“《戰(zhàn)爭與和平》寫的是一個大時代中的動亂,和人性中善與惡的沖突,《人鼠之間》寫的卻是人性的驕傲和卑賤,《國際機場》寫的是一個人如何在極度危險中重新認清自我,《小婦人》寫的是青春與歡樂,《老人與海》寫的是勇氣的價值,和生命的可貴。”古龍說,“這樣的故事,這樣的寫法,武俠小說也同樣可以用,為什么偏偏沒有人用過?”
往前推,清代俠義小說中,有作家獨立創(chuàng)作的(如《兒女英雄傳》),但不少是文人根據(jù)說書藝人的底本加工而成的,這一點與上世紀的武俠小說大有差別。《三俠五義》經過問竹主人的“翻舊出新,添長補短”與入迷道人的“重新校閱,另錄成編”;其所據(jù)底本《龍圖耳錄》又是根據(jù)石玉崑的說唱記錄整理而成;即便保留說唱形式的“按段抄賣”的“石派書”,也不能保證不失石氏說書神韻。
武俠小說作為一種通俗藝術,主要是滿足城市公眾消遣和娛樂的需要,這就難怪其創(chuàng)作中心依次是上海、天津、香港、臺北等商品經濟比較發(fā)達的大都市。對于沒有受過良好教育因而缺乏欣賞高雅藝術能力的城市大眾來說,武俠小說正合他們的胃口。
除了每部作品的篇幅拉長外,武俠小說家還喜歡用系列長篇的結構方式來吸引讀者,如王度廬的《鶴驚崑崙》、《寶劍金釵》、《劍氣珠光》、《臥虎藏龍》、《鐵騎銀瓶》是五部情節(jié)人物互有聯(lián)系而又各自獨立的系列小說,金庸的《射雕英雄傳》、《神雕俠侶》、《倚天屠龍記》三部曲篇幅更長氣魄也更大。
當然,物極必反,過分追求大部頭,可能造成文筆冗長情節(jié)重復等弊病。如還珠樓主才氣橫溢的《蜀山劍俠傳》,到上世紀40年代末已出版了55集近400萬字,真擔心如果作者不是因政治變故被迫中止寫作,照原計劃寫滿1000萬字,還能否保持原有的藝術水準。
金庸大戰(zhàn)古龍
古龍作品被改編了多達200余部的影視作品,是華語作家中最多的,超過了金庸。僅僅一部《小李飛刀》就被拍攝過38次。
古龍為人豪爽,生前有三好:好酒、好色、好交友。
古龍迷戀過舞女,與舞女有過風花雪月的愛情。他的第一任妻子梅寶珠與他一見鐘情,當時的她還只是個中學生,但由于古龍生性好女色,他們的婚姻最終還是以破裂告終。古龍一生中僅有過的兩次婚姻,都是曇花一現(xiàn)。他一生中與許多女人有過纏纏綿綿的經歷,或短暫,或長久,或出于沖動,或出于愛慕,最終都如過眼煙云,隨風而去。
他的豪爽性格,對小說版權輕易許諾,與出版商多次發(fā)生爭議。1999年古龍原著《大人物》版權發(fā)生爭議時,藝人楊鈞鈞便出面表示,她以200瓶“XO”買下了版權。諸如此類的事情層出不窮。再加上古龍生前情歸多處,留有多個后代,后人在繼承遺產問題上遇到了太多“麻煩”,隨時會有一個新的“兒子”跳出來,聲稱擁有繼承權。
無數(shù)人曾設想過無數(shù)次,金庸大戰(zhàn)古龍,究竟會怎樣?當無堅不摧的獨孤九劍遇上例無虛發(fā)的小李飛刀,結局會是怎樣?
導演徐克說:“古龍小說描寫的其實是現(xiàn)代心態(tài),而金庸作品主要反映傳統(tǒng)中國道德觀念。古龍的武俠世界里到處可以看到臺灣西門町夜生活的景象,他的每部小說都有保鏢、浪子、商人、陰謀詭計等等,而金庸作品充滿了大起大落,富有歷史感。”類似的評價還有很多。
這是一個只講暴力、不講法律的社會
武俠小說的中心是“以武行俠”。梁羽生稱俠是靈魂,而武只是軀殼,故“與其有武無俠,毋寧有俠無武”。可在實際創(chuàng)作中,“武”的作用實在太大了,以致不可想像不會武功者能成為武俠小說的主角。段譽出場時確實不會武功,可最后還不是以六脈神劍縱橫天下(《天龍八部》)?韋小寶不算真正的俠客,可既然混跡江湖,就免不了“匕首、寶衣、蒙汗藥”三大法寶外加保命的“神行百變”(《鹿鼎記》)。
金庸早年看不起自己的武俠小說,一再說是“娛樂品”,不足道,而反復強調《明報》是他畢生的事業(yè),從而成為世界華人圈中著名的報人。而自1993年賣掉《明報》后,“金庸和時代就已經沒有多少互動關系,他已不構成對時代的影響。1993年后的二十年已并不重要,我在修訂版中只用了萬把字就打發(fā)了。”(傅國涌語)于是,武俠小說家成為他最重要的自我定位,報人角色被淡化甚至忽略了。
10年前,金庸在接受采訪時,給自己設計了墓志銘:“這里躺著一個人,在二十世紀、二十一世紀,他寫過幾十部武俠小說,這些小說為幾億人喜歡。”這個失意的報人,“自卑”的學者,其實是一個很脆弱的老頭兒。
武俠小說中的江湖世界,大體上可分兩種:一為現(xiàn)實存在的與朝廷相對的“人世間”或“秘密社會”,是歷史上愛管閑事的俠客得以生存的空間;一為近乎烏托邦的與王法相對的理想社會,那里的規(guī)矩是憑個人良心與本事替天行道懲惡揚善。
“武俠小說看起來是一個浪漫美麗的世界,但實際上是一個很不理想的社會;一個只講暴力、不講法律的社會。”金庸這段“自我消毒”的話,或許正是針對那些過分認真的武俠小說迷而發(f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