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國制造：產地的時裝政治

在哪里制造不再只是一個產品說明，其中的政治和經濟暗示都相當濃重，情感因素也相當復雜。在哪里制造，多半就暗示著就業機會向哪里傾斜，產品質量和安全是否有保證，在今天的政治環境下，還會被很多人當作是否愛國的標準——哪怕在時尚界，X國制造，象征著一種強勢的文化、政治想象。

從絲綢之路到阮玲玉：“洋貨”的兩千年時尚蛻變

外國商品在中國出現由來已久。早在兩漢，中國人就通過絲綢之路與西方交易。明清時不僅皇宮中有西洋鏡、鐘表等昂貴的舶來品，各種洋貨也通過沿海貿易在民間廣為人知。尤其清末民初，洋貨大量涌入中國，人們以“洋”字來命名各種洋貨：洋堿（肥皂）、洋車、洋布、洋火（火柴）、洋油（煤油）、洋電燈、洋鐵皮等等。這些舶來品對近代人們的生活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上個世紀20、30年代開始，“上海小姐”們最愛洋貨，趨之若鶩的先施、永安、新新以及惠羅四大百貨公司可以買到比較昂貴的“伊麗莎白雅頓”和讓人深刻的“蜜絲佛陀”，老上海大街小巷都能看到它們的廣告畫。上海家用化學品廠與法國歐萊雅合作推出“夢巴黎”香水，讓阮玲玉、周璇、胡蝶等名媛都趨之若鶩。

改革開放之后，從皮爾·卡丹到夢特嬌、老人頭，中國大陸更興起一股外國制造的膜拜風潮。當今，隨著全球化貿易的發展，中國人接觸到洋貨的機會更多了。

在濟南的很多大型超市中都有進口食品區，銷售曲奇餅、橄欖油、進口煙酒和各種零食。在濟南銀座商城地下超市，記者發現有產自世界各地的進口水果如南非的油梨、臺灣番石榴、泰國蛇皮果，還有各種零食：韓國玄米汁、斯里蘭卡產的司迪生紅茶、丹麥健康之選腰果、西班牙薇樂排裝巧克力、美國巴塞羅那爆米花等等。單香皂就有希臘“橄欖油”、德國Kappus、韓國“德寶萊”、日本“牛牌”、英國“雅得麗”等不同的選擇。

從水果、零食到日用雜貨、護膚品，你能找到所有熟悉的或不熟悉的國家名稱，我們如今的生活簡直可以組成一個小“聯合國”：你可以抱著波蘭的枕頭，拉過愛沙尼亞的被子，套上孟加拉共和國的床罩，再卷起泰國產的毯子；你可以找到越南的多用衣架和儲物盒、巴基斯坦產的兒童緩沖墊，挑選印度擱板、埃及地毯甚至來自拉脫維亞的兒童便壺……

品牌背后的強勢的文化與政治想象：產地究竟值多少錢？

實際上，產地早就是大牌最大的謊言：從上世紀九十年代末期開始，許多時尚品牌包括Calvin Klein、Versace奢侈大牌在中國的工廠里被代工已經是普遍存在的事實，在中國的東莞、深圳、溫州、杭州等地，難以計數的工廠正在為國際奢侈品牌代工生產。

最著名的意大利設計師Miuccia Prada近年發表了一個全新的副線“country of origin”。顧名思義，這個副線的特色就是突出原產地，以“印度制造”“蘇格蘭制造”“日本制造”“秘魯制造”來取代千篇一律的“意大利制造”——其實，這早就是個心照不宣的秘密，就連尊貴如PRADA也可能是東莞的“二道單”。

為什么我們迷戀產地？某著名運動大牌鞋子目前有新款“產地鞋”——鞋舌上通常只印著品牌名或 logo 的上方，用更大的字體印了一行更為醒目的字：“Made in USA”。

在哪里制造不再只是一個產品說明，其中的政治和經濟暗示都相當濃重，情感因素也相當復雜。

在哪里制造，很多時候可能并不等同于在哪里設計；也可能并不意味著整個產品都在哪里制造，很有可能它的大部分零部件或原材料來自幾個離得并不近的國家；也可能意味著，即使是在那個國家制造，制造商卻并不一定擁有那個國家的國籍。當然比較肯定的是，在哪里制造，多半就暗示著就業機會向哪里傾斜，產品質量和安全是否有保證，在今天的政治環境下，還會被很多人當作是否愛國的標準。2012 年，Ralph Lauren 為美國奧運隊提供的隊服因為全部 Made in China 而被美國人強烈抗議便是一個例證。

很多產品以產地出名并成為經典：法國的香水、紅酒、奶酪，意大利的時尚服飾，日本的電子產品，美國的深海魚油、卵磷脂……國家和產地成為商品的第二品牌，成為衡量商品質量的又一標準。

經常出國旅游的陳小姐告訴記者，有一次到歐洲旅行，在一家HM店里，她發現這里有全球各地生產的服裝，雖然是同樣的品牌，同樣的質量標準，陳小姐和朋友們還是選擇了“意大利制造”、“法國制造”的衣服，陳小姐說：“產地會給人一種想象，有滿足感，拿回去送人也顯得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