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阿爾文·托夫勒大膽預言信息化時代會是人類社會繼農業文明、工業文明之后所要經歷的“第三次浪潮”——與所有預言一樣,這個合理化的推測在當時被視為太過超前的瘋癲之語。然而國際互聯網的發展壯大、美國信息高速公路的建成、便攜式個人電腦的誕生以及智能手機的運用,這些已經發生或是正在發生的信息化巨變甚至連托夫勒本人都沒有想到。
對于普通人來說,我們每天都能從各種渠道接觸到諸如“云計算”、“大數據”這些看上去很美的新概念、新詞匯,問題在于:這些似是而非卻又莫名其妙的概念,究竟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了什么呢?擺在明面上的,可能是“云手機”、“云電視”這類充斥著營銷意味的新新產品;而那些電腦里的硬件和軟件,手機里的游戲和應用,可能才是我們真正難以察覺的隱患之源。
當下時代,數據的確易得,但也易被竊取、易被利用,引用一位監控技術專家的話:這是一個絕大部分人類活動都被輸入記錄的世界。美國IT界有個很有意思的笑話,說從前政府要監視你得派出好多人在你家附近轉悠,有人跑步,有人裝電話線,有人割草坪,有人賣熱狗……但現在FBI、CIA等機構只需要給你的通訊服務商打一個電話,你所有的個人隱私就會不費吹灰之力瞬間到手、盡在掌握。
也許在我們的印象中,因為個人隱私數據丟失而引發的“艷照門”算是互聯網時代的一次極端事例,不過現在真正可怕的是:我們其中的大多數人并沒有建立起信息時代的安全防范意識。我們在微博上傳的那些自拍照、工作照、生活照,無意間就會暴露人身所在地、身份信息、單位信息、家人信息等。前不久某地警方甚至破獲了利用微博公開發布的信息拐賣兒童、婦女的惡劣案件,足以引起“網絡社交達人”們的重視和警惕。
2013年,麻省理工學院和魯汶天主教大學的科學家研究了150萬用戶長達15個月內收到的匿名電話記錄。最后結論出爐,他們發表在《自然》上的報告令人震驚:只需要移動通訊的四個時間地點相關數據,就可以在95%的情況下確定打電話者的身份,而如果把使用手機的時間地點與信用卡購物或使用電子收費系統的數據等交叉比對,你的行蹤將暴露無遺。基于如此嚴峻的現實,我們理應在享受大數據時代信息便利的同時,格外防范大數據時代信息泄露的危險。
除了被“大數據”出賣,還有一件信息時代的不良傾向,即被“大數據”挾持。就在一兩年前,公眾還對“青少年網癮”這個話題趨之若鶩,然而現在“癮”的源頭早已換成了掌中隨時把玩的手機、iPad等移動互聯網終端。地鐵公交上因為癡迷于玩游戲而坐過站的乘客不在少數,餐廳飯館里因為刷微博、發微信而令同桌親友不快的朋友也比比皆是——這就不能不把黑鍋推到“大數據”的頭上了。
梁文道在《網友——新部落時代的來臨》中,將沉迷于網絡的人形容為不同俱樂部的“網友”,看不見“公共”的存在,卻肯定各自真理的終極,和部落沒什么兩樣,最終成為一個個淪陷的孤島。“傳媒之父”施拉姆則將大眾媒介占用私人時間、私密空間這一負面作用形容為“時間扒手”(the thief of time)。多年以前,拉扎斯菲爾德與羅伯特·默頓合著的《大眾傳播的社會作用》中,早已將大眾媒介的負面功能分為以下四個方面:首先,喪失判斷;其次,降低品位;再次,占用時間;最后,麻醉精神。
喬治·奧威爾擔心我們憎恨的東西會毀掉我們,而赫胥黎則認為我們將真正毀于我們熱愛的東西。在某種程度上,信息大爆炸的確加速、加重了社會的“娛樂至死”趨勢。人們在大數據中迷茫和狂歡,社會文化很有可能成為充滿感官刺激、欲望和無規則游戲的庸俗文化。歸根結底,需要去譴責的不是電腦抑或手機這種傳播媒介,而是因為我們自身缺乏自制力所致。在“大數據”日漸流行的“微時代”,你想成為什么樣的“社會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