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

我突然想起世界上還有這樣一群人，他們被叫做“瘋子”。

之所以說是“突然想起”，是有道理的。他們的故事只出現在人們茶余飯后的閑聊里，幾個人蹺著二郎腿嗑著瓜子，不經意間聊起瘋子這幾天的“新事跡”，然后蹙眉嘆息幾句，表達他們的同情之心，彰顯他們的心地善良。可若真遇到瘋子，他們卻一改大慈大悲的姿態，繞著道走，曾經表達同情的嘴罵咧著：“死瘋子，真礙事！”

從瘋子身上，我們總可以找到時代的烙印。聽媽媽說，有個瘋子，總是穿著奇怪的衣服，舉著小旗，高嚷“橫掃一切牛鬼蛇神”，雄赳赳氣昂昂地穿過熙攘的人群，沖向車流，就如同他的身后依然跟著當年的紅衛兵一樣。我可以想象得到那個動蕩的年代對他造成的影響，以至于迫使他離開正常人的隊伍，把自己封閉起來，即便是發了瘋，也要永遠留在那段時光里。他每天都見證著那個年代的黑暗，甚至把那黑暗也折了一角帶到了今天。

反思的同時，再來看看現在，對待瘋子的態度折射出世人的心態：在遠處觀看的人群，聚在一起嬉笑的婦女，搖下車窗沖著瘋子大吼的汽車駕駛員……所有的人都如在看電影一般觀賞著瘋子的舉動，沒有同情的言語，只有冷漠的謾罵；沒有反思的目光，只有玩味的眼神……怎么就沒有人沖上去，把他從車來車往的馬路中央拉出來呢？這一切都體現著：所謂的同情，只不過是嘴上一帶而過的唾沫，所有人都怕麻煩，都在忌諱著臟兮兮的瘋子。

瘋子之所以變瘋，是因為他想逃避現實卻又無能為力，在某種東西的日夜折磨下，心靈的承受極限被沖破，既而沖壞了頭腦，所有的記憶都在這一黑暗的時刻停留，以至于就連瘋了，也還是逃不過那段黑暗的記憶。所以我們才能通過他的行為和語言，獲知他大概經歷了什么，那段時間是怎樣的黑暗，這“某種東西”，不僅是社會的壓力，恐怕更是人情的冷漠啊。

還有一個瘋子，年輕時外出學木工，失敗歸來，日復一日忍受著村人的嘲諷，最終瘋了。這又是一個折射著社會本質的瘋子，以自己的心靈和身體充當著樣本來警示世人：如果滿街都是雙眼冷漠，只是把同情和關愛掛在嘴上的人們，那么這跟文革時，滿街都是愚昧兇暴的紅衛兵又有什么兩樣呢？那只是自己在焚燒自己的心靈，終會使人人都變成瘋子。

希望這樣的瘋子不要再增加，希望世界變得溫暖，變得和諧。

【作者系浙江省臺州中學紫藤花文學社社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