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舟：做不了QQ做阿Q

“活著就算很成功”

進入2013年來，互聯網行業發生更深刻改變?？萍脊鹃g并購投資越來越多，并購投資對象也從小公司向大公司發生轉變。從阿里巴巴戰略入股新浪微博，百度并購PPS視頻業務，詭異的變化讓人人這些中型公司的生存環境更加惡化。

面對強大對手、復雜互聯網格局和不利輿論環境，人人艱難生存。陳一舟日前接受媒體采訪時坦言，互聯網行業變化快，一個好的產品模式，隨著競爭、生態鏈變化，可能會變得沒那么好?！盎ヂ摼W的網絡效應就像一張無線的網，網在身上，對手不出手，也會被勒的很疼，這種疼和關水牢一樣，吃飯時疼，睡覺時疼，做夢時也疼?！?/p>

目前，人人旗下擁有人人網、56網、糯米網、人人游戲等四大業務。人人公司在2003年第一季度總凈營收為4660萬美，元，同比增長45.2%。其中，人人廣告收人980萬美元，較上一季度下降22%，人人營收主要依靠網絡游戲、團購、視頻等業務拉動，這部分收入占74%。

盡管持續虧損，陳一舟卻對人人現狀相對滿意?！叭巳嘶畹浇裉觳蝗菀?，這需有很強生存能力，360跟百度、騰訊打得厲害，都不在360主業打，人人主業跟騰訊一樣，都是通訊社區，所以人人壓力非常大，只是不出來喊。側面來說，人人活著就算很成功?！?/p>

人人今年最重要的是回歸核心，提升人人網業績，為此，陳一舟提出“社交通信”概念，并將主要精力集中在人人網、無線、糯米網三個領域。

不過，人人網過去一年網絡廣告收入遭遇挑戰，曾連續3個季度出現同比10%以上下滑，到今年第一季度同比才恢復5%的小幅增長。這也在于人人網移動端流量和用戶時長占到70%，但無線端處于流量多，廣告主少。廣告主在無線端還處于試水狀態。只要廣告主依然不認可移動端廣告價值，人人廣告收入還將處于低迷狀態。

視頻領域人人也在發力。不過，隨著優酷土豆合并、百度收購PPS視頻業務，56網在視頻行業與對手差距將進一步被拉大。陳一舟不太為56網擔心，稱視頻行業如果太大，容易被黃雀吃掉，56網要做一個甲殼蟲，一個黃雀不愛吃的東西。如今56網也已找到好的增長方向，我秀平臺廣告收入增長已提升。56網要做視頻行業的“小而美”。

相對來說，糯米網是人人最需想象空間的領域。最新財報顯示，糯米網凈營收510萬美元，較上年同期增長102.0%。糯米網活躍付費用戶310萬，較上年同期的180萬增長69.2%。盡管糯米網一直燒錢，拖累人人財報，陳一舟卻對糯米網一直抱有很大期待。

這在于人人所有業務均面臨壓力：人人網要對抗QQ，人人游戲面臨的是紅海競爭，視頻既要面對優酷土豆這個“螳螂”，還得提防百度、騰訊兩只“黃雀”，唯有團購是沒有巨頭的地方。經過2012年團購行業的洗牌，還剩下5、6個團購網站，2013年將是非常關鍵一年，剩下的這幾家團購網站，很有可能還會再倒閉1到2家，并在倒閉前上演最后的瘋狂。

人人公司副總裁、糯米網總經理沈博陽此前對媒體透露，團購行業將發生巨大變化，一些大的團購網站運營狀態并沒有像外界講的那般好，未來幾個月很可能會殊死一搏。糯米網正與好幾家團購網站接觸，只要雙方對未來前景看好，理念一致，不排除有整合的可能性。

陳一舟表示，糯米網一開始并不是要沖刺第一名，自己給沈博陽的要求是，當第一名跑長跑時會死，跑在后面會有人擋風，但糯米必須是團購行業第一梯隊。如今團購行業馬拉松跑了一半，要沖刺了，糯米網要開始爭奪第一名位置。

“糯米網今年發力，我們在50個城市維持了三到四個季度，到今年6月底會覆蓋70個城市以上，年底希望到100個?！标愐恢弁嘎?，團購行業的戰斗已經打響，洗牌到了最后時候，大家都不愿意繳械，相對其他團購對手，人人不缺錢，要真正發力，愿意“賭一把”。

陳一舟“善于找錢”。內部員工稱，別的公司可能有一天現金流不夠，沒錢了，但有陳一舟在，人人不會。對于旗下項目，陳一舟一向以投資視角去管理，他明確表示，人人今年不會開辟大的業務線，人人有足夠的現金，給各業務線指標是拼命跑，能否發展起來靠自己。

“栽跟頭越早越好”

1998年，國內互聯網締造的傳奇故事已經被無限放大。張朝陽拿到第一筆風險投資來創辦搜狐網站，網易創始人丁磊將網易免費郵箱系統及163.net域名賣了119萬元。這些成為當時人們茶余飯后最主要的談資。

那時候的陳一舟，在黃磚紅瓦、有著好幾公里人工椰林的斯坦福大學學習，他喜歡一門名為“工業界領袖講座”的課程，每周都有一個知名公司的大總裁來講課，讓陳一舟印象最深刻的是巴菲特和楊致遠。

在陳一舟的記憶中，楊致遠是一個很靦腆的人，總是盯著地板說話，那時楊致遠年僅31歲，身價卻已超過10億美元；而巴菲特，看上去是個古板又平易近人的老頭，他絕對不買高科技股份，理由是不熟悉。

那一年，巴菲特在不熟悉的高科技領域匯集了很多熱情，以互聯網公司構成的納斯達克綜合指數從1991年4月的500點一路上揚，在1998年7月，超過了2000點，而到1999年12月的時候，逼近了5000點。

在斯坦福讀書的時候，陳一舟發起了一個斯坦福中國互聯網討論會，認識了楊寧、周云帆。陳一舟認為，“他們二人是當時斯坦福工程學院最優秀的學生?！?/p>

互聯網概念在大洋彼岸如火如荼，市場的繁榮點燃了一撥人的激情，這撥人就包括陳一舟。1999年5月，陳一舟回國，那一年他剛滿30歲。6月，chinaren.com——沙嶺信息技術（北京）有限公司掛牌成立，辦公地點選在了長滿槐樹的北京南禮士路街道建威大廈。

ChinaRen在陳一舟的帶領下，做足了“燒錢”的功課，1999年11月包裝輪回樂隊，12月舉辦“高校旋風行動”，2000年1月贊助《東京攻略》上海首映式以進入上海市場……

順剛順水的時候，chalanen遭遇到了互聯網泡沫。資料顯示：到了2000年下半年，首先是亞馬遜，然后是雅虎、ebay，接著是英特爾、微軟，整個納斯達克指數急劇下滑，從5000點一直到差點跌破2000點。

在陳一舟的敘述中，那個時期，網易的丁磊因為跟職業經理人鬧矛盾，沒有心情買ChinaRen；新浪那時候很擺譜，王志東見都沒有見他；而搜狐的張朝陽則非常熱情。

2000年9月14日搜狐在香港宣布，以400萬股股票收購ChinaRen，當時的價值約3000萬美元。和周云帆、楊寧一樣，陳一舟也分到了搜狐的股份，約44萬股，任資深副總裁。當時的情形如陳一舟后來所說的，那場賭局上他們3個沒有任何互聯網創業經驗的年輕人輸光了，都被清出了場。

由于當時搜狐董事會對管理層限制很多，搜狐的業務發展也并不是很順利，于是在周云帆、楊寧賣光了搜狐的股份離開之后，陳一舟也賣了一些股份離開了搜狐，再次去美國尋找新的創業機會。

陳一舟后來總結：“栽跟頭越早越好，等老了再栽跟頭，一切都來不及了。我非常幸運，能在人生的早期失敗過，這非常好?！?/p>

“快即是慢。慢即是快”

2002年11月，陳一舟再次回到中國，他攜帶了30萬美元，其中有8萬美元是他在美國千辛萬苦從一個投資人那里融來的。他約了這個投資人無數次，總共換來8次吃早餐的機會。終于在第8頓早餐時，投資人同意給他8萬美元。那個時候，他賣掉ChinaRen的錢部分還是紙面財富。

當時，陳一舟以SP（無線增值服務）業務為基礎創辦了千橡互動。在陳一舟看來，ChinaRen的賣掉，讓自己錯失了中國互聯網的一個山頭，于是，在重新創業的時候，他希望用另外一種方式來彌補自己的過失。

2004年的一天，在陳一舟家的陽臺上，陳一舟和貓撲站長一人坐在一個搖晃的吊籃里面，就像兩只貓一樣，晃來晃去一天，千橡互動收購貓撲的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此后，一發而不可收，僅僅兩年時間，陳一舟收購了魔獸世界、renren、uume、Donews等等一批社區。

如此一來，千橡互動的總體規模和營收急劇擴大。當時的千橡互動已經是一個估值接近10億美元的互聯網公司。這讓很多人不服氣，包括他曾經的部下，獨立IT評論家洪波都說，“千橡的估值高得離譜”。

有人對陳一舟說：“你是投資多于做企業?！彼卮鹫f：“我是用投資的方式做企業。”有媒體評論說：“此時的千橡成了一個瘋狂擴張的機器?！?/p>

陳一舟用這樣的言辭來闡述他的思路：“互聯網發展的客觀規律就是，先要圈地，那你就得有足夠的錢。地都沒有，房子也沒蓋，怎么收房租？”

這種狂飆突進式的收購，承載著陳一舟要做大事的理想。

2006年，為陳一舟社區擴張源源不斷提供現金流的SP業務遭遇全行業寒流，以SP業務賺錢的2.0網站的利潤像水蒸氣一樣快速蒸發。空中網、華友世紀、靈通網等老牌SP紛紛受到重創，千橡互動也未能逃脫此劫，收入減少了1/3。

回想起當年ChinaRen現金流幾乎斷裂的“困境”，陳一舟決定撤退。

千橡互動開始了長達半年的結構性調整。之后，千橡的視頻業務、客戶端等諸單元被砍掉，貓撲門戶從100多人變成20多人的小規模。最嚴酷的時期1400人的千橡只剩700人。

那段時間，陳一舟幾乎每天一大早就去泳池游泳，他把自己浸泡在冰冷的水里，逼著自己想今天要關哪個業務明天要砍哪個成本。千橡高層幾乎天天開會討論哪塊核心業務應該砍掉。

陳一舟現在回憶起那段忍痛裁員關閉業務的經歷依然心中糾結：“一個公司擴張的時候很爽，收縮的時候很負罪，砍成本、裁員的過程太痛苦了。這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痛苦之一。”

對于當時千橡的窘境，有人這樣總結：“中國互聯網歷史上最大規模風投+資本市場上最熱門概念=關于創業你所應知的一切教訓?！?/p>

陳一舟的玩法，業界看不懂。一放一收間，陳一舟明白了步步高老板段永平對他說的“快即是慢，慢即是快”的道理。段永平給予的啟發在某種程度上為陳一舟的幾年時光做了注腳。

2008年，軟銀的孫正義以4億美元投資千橡，持有35%股份，還有Joho Capital和SBI的戰略投資。關于孫正義投資千橡的過程，和馬云非常相像，馬云在衛生間里，用了6分鐘，搞定了8000萬美元；而陳一舟，同樣是在衛生間里，只用了5分鐘，從孫正義那里拿到了4億美元的融資。

除去2005年10月軟銀、雅虎與阿里巴巴復雜的股權資本交易，這是中國互聯網領域最大規模的私募案子了。簡單地講，亞洲NO，1的互聯網大亨孫正義看好陳一舟，就像他當年看好馬云一樣。對此，陳一舟很是得意。

2009年，陳一舟做了一件讓業界詫異的事情——給“校內網”換了件外衣。8月4日，“校內網”正式更名為“人人網”，陳一舟雄心勃勃地宣布，人人網的目標是把覆蓋人群從現有的7000萬注冊用戶發展到中國3.38億網民。

“校內網”這個名字的雙刃作用陳一舟很早就知道。

“校內”造就最大的校園SNS，但他一直夢想的白領市場，卻被“校園”這個概念隔在外面。現在，陳一舟推倒了這面墻。2011年5月4日，陳一舟成功地把人人送到了華爾街，在紐交所上市。

未知的旅程

今年1月，人人成立獨立的無線業務事業部，專注在移動互聯網領域的新產品研發和運營，包括經緯名片通及其他移動產品。不過，移動互聯網的發展和更迭太快，人人無線部門前期的戰略規劃中出現投資過熱，出現部分失敗或逐漸被放棄產品。

作為一個成功商人，陳一舟得為公司負責，很多時候“短期流血”在所難免。人人歷史出現過多次裁員，最新一次是今年5月調整部分無線產品團隊的裁員。對此，陳一舟表示，人人對無線的投入仍在持續增長，只是將原來的無線策略做了調整，如將PC上有根的無線項目回歸到人人網、糯米、人人游戲，特別是人人網。這個過程中造成一部分人員流失，但總的無線人數則增長了50%。

陳一舟的生意經是，某一領域投入賺不了100倍，但如果5到10倍的錢看得很清楚，就把5到10倍的錢先賺到手。人人不再延續大公司做法，而是采取內部創業機制，如果成功了員工能賺到錢，失敗了也讓員工感覺到創業小公司的疼。

最近一兩年，越來越多創業公司選擇出售，阿里巴巴收購移動應用服務平臺友盟、入股高德成為最大股東、增持UC，視頻行業并購也此起彼伏，在資本退出渠道有限情況下，一度熱鬧的創業公司已越來越少，更多的創業者看不到賺錢希望，紛紛尋求出售。

談及未來趨勢，陳一舟表示，未來互聯網行業整合度會很高，獨立公司更稀少，再往下可能每個領域只剩下幾家，這是歷史發展規律。沒有人能夠忍受長期虧錢，而且互聯網巨頭們有很多優勢、市值高、融資成本低，相比幾年前，現在的互聯網機會正變得越來越少。

對于大部分創業公司來說，賣掉是最好的出路，因為能上市的創業公司鳳毛麟角，而且過去幾年成立的創業型公司生存比例比人人創業時成功比例要低，競爭壓力更大。互聯網巨頭相比幾年前更厲害、更兇猛、動作更快、精力也更好。

人人某種程度上也成為巨頭的并購對象。問及人人是否愿意被并購時，陳一舟稱必須要過自己這一關?！拔沂侨巳说氖亻T員，個還挺大，挺肥?！碑斎?，人人不排除獲得外部投資。陳一舟甚至向阿里巴巴拋出繡球。“如果阿里巴巴愿意以3倍估值來投資，我為何不要呢？”

實際上，作為一名現實主義者，陳一舟認為，被巨頭投資也是很好的事情。為什么要獨立？新浪微博獲得阿里巴巴投資挺好，現在幾家巨頭都在進行移動互聯網布局，一旦布局完成，未來收購和投資的公司就會越來越少，再過幾年創業公司更不好獲得投資。

作為管理者，陳一舟比較推崇搜狐CEO張朝陽的管理方式，稱自己天天苦哈哈，反而將市值給干低了。張朝陽成功的地方在于放了自己2年假期，回來后公司反而比以前更加壯大。大家都說雅虎CEO楊致遠不行，但楊致遠做了阿里巴巴一個項目給雅虎賺了多少錢。

“做任何判斷要做價值判斷，我在反思我是不是太忙，馬云同志已經退休，公司越來越好，這才是真正的牛逼。天天苦哈哈的CEO市值沒干高，反而干低了，我們要向馬云和張朝陽學習，這是真正牛的CEO。還有一個CEO是周鴻祎，周鴻祎同學成績單很好，但是很累，干得非常辛苦。你最好瀟灑，又干得好，這是第一流的C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