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的《赤壁賦》,是一篇情、景、理融合的優秀散文。其純真自然之美給古往今來的無數讀者帶來了極大的藝術享受。
詩化的景情融合
文章通篇以景貫串,“風”和“月”是主景,山川、江水輔之。
首段以“風”和“月”開篇:“清風徐來,水波不興”和“月出于東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間”幾句,極凝練簡潔地點出風月,寫出江景。接著,文章反復再現“風”和“月”的形象。“擊空明兮溯流光”“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都緊緊扣住了“風”和“月”,不僅在結構上使全文渾然一體,而且還溝通了全篇的感情脈絡。正當主客陶醉其中感到“樂”扣舷而歌時,卻又引出了纏綿悲涼的洞簫聲,剎那間情緒轉向了莫名的惆悵。這是借景生情,景是情的外觀,情是景的內涵。接下來,文章利用客口中的曹操來抒發感情。最后,仍從眼前的明月、清風引出議論,即人們常見的山川、風月的變與不變、有窮無窮來感嘆人生。
主客問答的辭賦結構
歷來游記以游賞山水為題材,以記游寫景抒情為常法,蘇軾的《赤壁賦》卻推陳出新。首先,記敘之體是虛擬的主客對答的結構形式,主與客都是作者一人的化身。客的觀點和感情即是蘇軾的日常感受和苦惱,而主人蘇軾所抒發的則是他超脫地俯察人與宇宙的領悟,而這一切則是通過嗚嗚洞簫、主客設問引出的。
文中的“客”是一個傷心之客,開篇時便在急行的小舟上狂歌。既而到了一個仙境般的地方,想到自己的友人坎坷的人生,誰能抑制得住心中的不快和對人生的感慨呢?于是客便以簫和歌,奏出心曲。但是,在蘇軾看來,與客飲酒正在興頭,客卻忽起悲曲,似乎不太合情,于是“正襟危坐”問客:“何為其然也?”
一問一答便順理成章地吐露了心中的苦悶。從客的第一句話“‘月明星稀,烏雀南飛’此非曹孟德之詩乎”來看,客人的思路也是因“月”而開,進而聯想到赤壁之役,想到曹孟德。于是我們便知:客人是在傷古惜今。他哀嘆人生之短暫,自己之渺小,感嘆人生不比江河,做人不似“飛仙”,渴望能與江水同存,與明月長終,惋惜人生得到的太少,留給后世的只是空空一番傾訴,使人感到悲觀。
達觀的人生境界
《赤壁賦》以“風”“月”為主景,則文章思想和哲理亦包含在“風”“月”之中。我們知道,宋神宗元豐五年,也就是蘇軾謫居黃州的第三年秋,他與朋友駕舟至黃岡赤壁下賞月游玩。蘇軾當時政治上失意、仕途上受挫、生活上落魄,使他陷入苦悶與迷惘之境,這對一個封建社會的文人士大夫來說,是很自然的。但是,月夜美景和大江泛舟給他帶來了舒暢心情,酒酣耳熱后凄愴的洞簫聲與扣舷而歌,使他從水的流逝、月的盈虛中領悟到物的變與不變。“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虛盈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水在流逝,月有盈虛,是變;但是前浪雖去,后浪再來,流水仍在,月也始終沒有盈虧,這又是不變。而隨著水與月的長存無窮,每個曾經伴著長江與明月的生命也一樣都會長存,都屬無窮。這就是所謂的“則物與我皆無盡也”。
文章偕寫景、抒情、議論于一體,融社會、人生、自然于一體,俯察人與宇宙,充滿人事滄桑與吾生有涯的感嘆,凡此種種,皆為《赤壁賦》雖歷久卻世人依然愛讀之原因,為文章千古不絕之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