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靜靜地坐在玉蘭花樹下。
月光清涼如水,灑在身上是薄薄一層的光暈。
她捋起發絲掛在耳后,頭上的簪花略微下滑了些。
不遠處的湖邊正擺著筵席,紅色燈籠暈出的光芒映著觥籌交錯的喧鬧,更顯得熱鬧了幾分。
“春日宴啊。”
花枝就那么靜靜地望著對面的宴會,微皺著眉感嘆。
“花枝,你在這里做什么?不冷嗎?”清澈的聲音驟然響起。
花枝被嚇了一跳,她微微回眸。
站在面前的是哥哥的好友沈白,他穿著一襲素色長衫,看著她一臉抹不去的溫柔笑意。
“沈大哥。”斂了斂裙裾,花枝紅著臉行了一個禮。
“我聽說你氣跑了先生——”沈白笑吟吟地說了半句話。
“沈大哥——”花枝微惱。
沈白只是笑,“閉門思過的人大晚上跑出來的事,我是不會亂說的。”
花枝干脆閉了嘴,她使勁擰著自己的衣襟,憋紅了臉一聲不吭。
沈白將她下滑的簪花重新插好,收起開玩笑的神情,坐到了花枝旁邊。
他嘆了口氣,“我怎知你不是為了看我——”
“哪有!”花枝立刻打斷。
沈白的笑容又重新浮上了嘴角,他伸出手,本來想揉揉花枝的頭發,但看到她梳得一絲不亂的發髻,只好把手挪了個方向,撩了一下她的額發。
“我明日就要出征了。”他長長嘆了一口氣。
“我聽大哥說了。”花枝悶悶地回道,今日的宴會就是他的送行宴。
“等我回來,我們就成親!”沈白把花枝的手放到了自己的手心里,一向溫柔的語氣里多了篤定。
花枝沒有抽回手,她也沒有說什么“我等著你”之類表態的話,她只是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頭上,像從小到大一直做的一樣,用他的手,輕輕地,揉了幾下自己的頭發。
不需要保證什么的。
在那樣的眼神里,什么,都不用保證。
“喂,不要再往那邊去了,我害怕。”穿著校服的女孩子怯生生地拉著男生的襯衫后擺。
“許愿燈一定要在這里放才有效的。”男生牽著女孩子的手,一本正經地說道,“我爺爺他說這里曾經曾住著一個美麗的小姐,她的未婚夫戰死了,她的父親又逼著她嫁給別人,于是她等到自己未婚夫的遺體送回來,抱著他的鎧甲跳湖自盡了。”說完又補了一句,“就是這個湖。”
故事雖然被男生說得一點美感都沒有,但女孩子明顯還是被感動到了,她抽了抽鼻子,“你說,他們死后會在一起嗎?”
男生攤了攤手,把他的小女朋友抱進了懷抱,“誰知道呢,但愿吧。”
湖水里的一對許愿燈慢慢地漂遠,燭光也漸漸暗了下去。
花枝輕輕地吹了一口氣,許愿燈的燈光又亮了起來。
“要永遠在一起。”默念著許的愿,花枝苦笑了一下,“這個,很難的。”
一只蝴蝶輕輕落到她的指尖。
“又有人來了?”她輕嘆一口氣,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人求永遠,包括她自己。
時間久了,或者說死的時間久了,老是會忘記很多事,但是有一件事卻好像刻在了腦子里,怎么也忘不掉。
“我等你啊。”
一個男子穿過雜草走進園子里。
月光依舊清涼如水。
空氣里滿溢著白玉蘭的清香。
他看著玉蘭花樹下散發著光暈的古裝姑娘,清朗的臉漾出暖意的笑容。
“我來了。”
他指著自己的頭,輕輕地說道:“這里,有一個聲音告訴我,有一個人,在等我。”
不管輪回多少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