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

東凰一定是瘋了！大家都這么說。

自從那人下凡之后，她就整天對著一截光禿禿的樹枝自言自語。

可沒人敢告訴她其實那人下的不是凡間，而是誅仙臺——修為再高的神仙都會神形俱滅。更沒有人敢告訴她其實那截插在土里的樹枝不過是根棍子，開不出花的。

可她修為不高，看不出如此高明的障眼法，大家更是可憐她一片癡心，便都裝作不知道。

“他說只要開了花就會回來找我，他答應過我。”

于是連原本最看不起她的花神也忍不住過來和她說話：“你明知道他連一眼都懶得看你，你何苦？”

東凰卻沒在聽她說什么，反而用一種期待的眼神看她，“花神娘娘，你能不能讓它快點開花呀？”

花神憤然離開。

六仙女正在不遠處的涼亭里坐著，看到這一幕從嘴里翻出兩片瓜子皮來，“一個狐貍精，能上九天就該感恩戴德，居然這般癡心妄想！”

邊上坐著的正是那人親妹妹，聽完更覺怒火中燒。若不是為了這小狐貍精能脫去妖籍入仙籍，她哥哥哪里會冒這種永不超生的險去偷天帝的冊本？偏偏他還不允許她透漏出任何風聲，真是氣死她了！

她站起身，悠悠揮動衣袖，只聽咔嚓一聲，那樹枝從中斷裂。障眼法失效，只剩下兩截棍子躺在地上。

“哼！一副蠢樣，看著就來氣。”她見東凰慢慢蹲到地上低頭不說話，心中出了一口惡氣，“也不知道她憑了什么？！”

可第二天就有人看見兩截棍子都被插進了土里。東凰還在那里自言自語。

“你真是瘋了。”心善的人從她身邊走過，忍不住勸著，“回去吧，他不喜歡你所以才騙你，你何必再等。”

東凰似是受了打擊，臉色有些發白。

過了幾天，連向來冷冰冰的嫦娥都從廣寒宮里出來了，“他要下凡好久，你這么耗著也不是辦法，快回去休息吧，若是有了他的消息我第一個告訴你。”

已經很久都沒有挪過位置的東凰終于換了一個姿勢，像是一尊雕塑般晃了兩下身體。黑黢黢的眼睛因為日益消瘦的臉龐顯得格外大。

“快了。”她喃喃，“還有幾天……”

于是大家都不管她了。瘋了倒好，這么一個玷污門楣的妖物本就該生在骯臟的地界。

可誰也沒想到，不知哪一天，有人經過東凰門前的時候，忽然看見那兩截棍子開花了！大朵大朵的白花仿佛一夜之間噴出來一般，連花神都覺得奇怪。

“天啊！”她聞風而來，手指觸到枝干而后縮回，不可思議地瞪向東凰，“你居然用了心頭血！”

而此時東凰正側躺于樹下，顯出原型。小小的白色身軀將樹根圍了起來。眾人原本以為她只是睡著了，直到嫦娥突然驚叫：“她……她沒氣了！”

一張紙箋從花朵中掉出，仿佛東凰立于之間盈盈笑著：“我知他何去，也知他不歸。只是他最后一次騙我，我也想信他。”

一只彩蝶翩然飛來，不知何來，不知何去，落在她鼻尖，像極了那人回來，實現了他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