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穆罕默德·穆爾西當選為埃及總統,當時本報(《經濟學人》)就抱謹慎態度。穆爾西所在的穆斯林兄弟會堅信政治是宗教信仰的附庸,而本報作為自由民主的熱切支持者,對此深感不安;對那種遍及伊斯蘭運動的針對女性和少數群體的惡劣態度,我們也是徹底反對的。相比穆爾西,我們更希望看到領導埃及革命走向勝利的世俗派來執掌大權。但我們也認識到,穆爾西贏得了52%的選票,這比2012年11月份美國大選中巴拉克·奧巴馬所得的選票還多,他有權出任埃及總統。最重要的是,我們高興地看到,在穆巴拉克30年的獨裁統治后,埃及終于走上了民主之路。

也正是因為上述原因,我們對過去幾天發生的事情深感不安。穆爾西總統在街頭運動和軍方的合力下遭到廢黜,這給這一地區開了一個可怕的先例。軍方對現狀要負部分責任,也必須盡快啟動新一輪的選舉,否則這個國家的未來將一片黯淡。
后穆爾西時代
6月30日,正值穆爾西上臺一周年,埃及大批民眾走上街頭,穆爾西的統治開始崩潰。抗議活動隨即轉向暴力,穆斯林兄弟會總部被焚毀,48人在沖突中死亡。7月1日,軍方發出最后通牒,要求穆爾西在48小時之內解決與反對派的爭端。穆爾西在回應中維護了自己作為總統的合法性,拒絕下臺。7月3日,武裝部隊總司令阿卜杜勒-法塔赫·塞西將軍宣布臨時憲法暫停生效。穆爾西也被軍隊監禁起來。
埃及民主會遭遇到這樣的災難,穆爾西要負絕大部分的責任。據估計,有多達1400萬埃及民眾上街游行,這樣的規模表明穆爾西的反對者絕不是一小撮人。大部分人似乎都反對他的統治。穆爾西的不稱職是原因之一。面對即將崩潰的經濟,他毫無作為。埃及鎊貶值,外匯儲備縮水,通脹升高,24歲以下者的失業率超過40%。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也對與埃及達成巨額貸款協議失去信心,而這筆貸款本可以為更多貸款引路。盛夏之極的頻繁停電也令人無法忍受。加油站前的長隊也在變長;農民們經常得不到賣糧食的錢;犯罪也在激增,革命以來謀殺率已經翻了三倍。
更愚蠢的是,穆斯林兄弟會第一次組建的政府里沒有容納其他的派別。即便是在鼎盛時期,埃及仍然因為其社會極化而難以管理。世俗派以及受過良好教育的人們一般都希望埃及能進入一個現代化、多元化、更關注外部的世界。但對更保守更宗教化的階層來說,政治的伊斯蘭化,而非社會主義或資本主義,才是解決該國數世紀以來不公平、不平等和腐敗現象的真正藥方。除此之外,埃及還有人數眾多且精神緊張的少數派基督徒,約占8400萬總人口的十分之一;還有人數更少的什葉派穆斯林。兩派人一直遭到伊斯蘭政府的騷擾。
在成熟的民主國家,有法院、媒體、中立的文職部門和軍隊及警察部門等一系列獨立機構來制衡政府的權力;穆爾西不但沒有發展這些機構,反而竭力削弱這些它們。在每一步上,他都做出了錯誤、不當或者是懦弱的決定。他在憲法問題上玩弄手腕;把穆斯林兄弟會成員安插在重要位置上;世俗派擔心穆斯林兄弟會要千方百計將埃及社會的各個方面都伊斯蘭化,穆爾西的行為就更加證實了他們的擔憂。宗教狂熱分子和暴徒威脅乃至襲擊宗教少數派時,他保持沉默;而埃及國內那些旨在推動人權的團體的外國工作者卻在他的準許下受到殘酷迫害,甚至因明顯的誣陷而被缺席定罪。
局勢如此,有大批埃及人希望穆爾西下臺就很好理解了。他們勝利了,穆爾西總統被趕下了臺,然而,這種勝利對埃及及其周邊地區來說,卻有可能是一場嚴重災難。
穆爾西的下臺給其他不穩定的民主國家開了個糟糕的先例。對現實不滿的人們會隨之振奮,繼而通過擾亂秩序而非民主選舉來罷黜政府。整個阿拉伯世界的反對派也會得到激勵,通過街頭來實現訴求,而把議會擱置一邊。在該地區的實現和平與繁榮也就因而更加艱難。
這一事件也向世界各地的伊斯蘭主義者傳達了一個可怕的信息:就算他們通過選舉上臺,反對派也會通過非民主的手段趕他們下臺。一旦當權,這些伊斯蘭主義者極有可能會不擇手段地鞏固既得政權,碾碎反對者將成為他們的信條。
怎樣減小損失?
大錯已就,如今覆水難收。然而未來會好轉還是惡化仍然不明確。如果軍方一直掌權,埃及就會退回穆巴拉克下臺前的狀態,而且在埃及已經嘗試過一次失敗的革命后,希望將徹底消亡。如果軍方公布選舉的確切時間表并能嚴格遵守,那么埃及就還有生機。軍方應作出承諾,如果伊斯蘭主義者贏得大選,就允許他們掌權。要說服伊斯蘭主義者相信這一點很困難,但如果能盡快舉行選舉,事實就會說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