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口型寫手的抓狂時刻】
“呆萌呆萌,快粗線!”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可憐人,要靠中國移動欠費通知來提醒自己的存在——而對我這個整天悶在家里碼字賺稿費的宅女來說,司徒拖把就是我的中國移動。
這個名字不倫不類的家伙是我的責編,從我在青蔥時期的某個暑假寫好第一篇小說發送到她的E-mail開始,我們倆的人生便通過互聯網展開交集。
我的本名叫林丹萌,原本不想取筆名,但司徒拖把卻自作主張將我的署名改成了“呆萌”,美其名曰簡單順口容易紅。不僅如此,她還特別喜歡在網上一次兩遍地喊我的名字,呆萌呆萌,呆萌呆萌……我一開始還有些抗拒,也想學酷酷的大神罵她一句“白癡”然后瀟灑撤稿。可是每次,熊熊燃燒的小火焰都會在她忽然報出一串稿費數字的時候自動熄滅,包括接下來她對我的文稿意見的各種吐槽,我一律忍氣吞聲,誰跟銀子作對啊。
“有屁就放,我正在趕稿……”網絡交流最大的好處就是,哪怕是手里正捧著薯片爆米花看韓劇笑得前仰后合,也可以理直氣壯地跟責編裝敬業說瞎話。
“少來了,這次問題很麻煩,稿子恐怕要退……”
“什么!退稿!”薯片拋飛韓劇關掉,我的手指在鍵盤上啪啪飛:“為什么?理由呢!”
“退回去修一下——”即使看不見她的表情,我也知道這家伙此刻有多么慢條斯理,“急什么,有本事再去假裝趕稿子??!”
“你妹的!”姜果然是老的辣,初級編輯被寫手虐,高級編輯虐寫手,而像司徒拖把這種把編輯做得頤指氣使的,是妖怪!
這個妖怪對我耗時四個月才完成的書稿大綱展開了最惡毒的攻擊。
“女主角是性格孤僻詭吊的法醫,男主角是全國最帥最有錢的高人氣風水師……這種人設你確定不是在開玩笑嗎?”
風水師?我心虛地分辯道:“那個,是精通塔羅牌家族的繼承人吧?”
“有區別嗎!我說要新穎獨特不過故事還是要圍繞‘王子灰姑娘’的主題,你告訴我一個女法醫再怎么美麗可愛可整天跟尸體打交道最后又嫁給神道道的算命先生,這故事真的不讓人倒胃口嗎?”
剛才還風水師,這會兒直接給人變成了算命先生……我一口老血差點兒噴出來,人也有些抓狂,“千篇一律的童話故事有什么好看,難道就不能換個主題征服讀者嗎?”
“不能,因為你的讀者就是一群花癡少女!”司徒拖把發了個食指不屑擺動的表情,“記住,世界上所有的少女小說都是百分之九十五的核心雷同加百分之五的巧思。核心就是雷打不動的灰姑娘,至于巧思……背景、人設加講故事的手法,越豐富越花哨,讀者就越可能買你的賬,稿子當然也就好賣!”
“不好意思,我還是不怎么懂……”灰姑娘?巧思?——我應該是有些無語了吧。
“所以要好好聽我說??!”司徒拖把飛快地打出一堆字來:“現代灰姑娘不好玩,把她放回古代——也不要唐朝、清朝,太普通,特別點……契丹吧!還有,給女主安排個不那么匪夷所思的職業,再設計幾個可愛的小動作小細節,男主呢……契丹王子什么的,最好官二代富二代身份疊加,長得帥,又顯赫又自戀卻飽含深情,小姑娘就喜歡這種,至于男二男三,最好一個喜歡女主一個喜歡攪基,萌一點,故事復雜才好看,這就是巧思,巧思你懂了吧……”
我懂了,司徒拖把這個家伙,她要么是瘋了,要么是大姨媽來了。
【論泡面與潦倒人生的同居關系】
遼朝,或稱遼國、大遼、契丹,簡稱遼,是中國五代十國兩宋時期以契丹族為主體建立,統治中國北部的封建王朝……
契丹族是中國歷史上具有深遠影響力的民族,因為契丹的聲名遠揚,國外有些民族至今仍然把中國稱作“契丹”。
契丹本意——
……
自從司徒拖把給我提了那堆修改意見之后,我就陷入了搜集學習了解醞釀契丹文化的苦海當中。
雖然,我只是個賣字換銀子的糊口型作者,從不敢抱有一鳴驚人的幻想,但是對待自己的文章,還是希望在創作上盡自己所能的嚴謹。即便我要寫的只是一個發生在某一歷史背景下的俗爛言情故事,也還是希望能花點時間做做功課,以免出現硬傷或者常識性的錯誤。
可是,我對歷史向來不感興趣,外加網絡上關于契丹的資料五花八門,一面學習一面消化的結果就是——我幾次三番有種推筆放棄的沖動。
司徒拖把簡直太了解我了,我剛一打開對話框就看到她發過來一個版稅合作方案,那個稅后統計的稿費金額對我來說,絕對是一個無法抗拒的數字。
“好好修改,我會重點做你的書的。”利誘完畢,司徒拖把又開始攻心。
好吧,我承認我就是個貪財的孬貨。
頭發胡亂挽成一團,水果零食擺一邊,用打印機將找出來的資料全都打出來貼滿墻,我打起了十二萬的精神端坐在書桌前開始整理大綱,不就是故事時代設置在契丹,不就是惡俗的王子遇見灰姑娘、不就是男二比男一還要帥還要癡情但是女主就是不喜歡、不就是女二陰狠惡毒將女一欺負得生不如死但最后還是被女一的天生善良而感動心生悔意、不就是……
三天之后。
將所有故事梗概梳理得脈絡清楚,唯獨細節上的填充還有待推敲,我終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然后,從一地狼藉的果皮跟零食袋中間走到廚房,打開冰箱,艱難地找到了一包僅存的泡面。
燒水,撕調料,端到書桌上,疲倦又呆滯地等待漫長的三分鐘。
一秒、兩秒、三秒、五秒……
一分、兩分、兩分半……
“砰”一聲,一頭扎在桌子上睡著之前,我殘存的模糊意識還在想,面、我的泡面,已經熟了吧!
然后,就在口水半淌半咽之間,睡過去了。
【萌娜麗莎沒心情微笑】
因為我足夠樂觀,所以我可以很得意地告訴你,在我清醒之后僅僅兩分鐘的時間,就已經了解并且接受了自己遭遇穿越這種已經不算時髦的經歷。
陌生的場景——那種陌生感并不僅僅是一個不太熟悉的地點,而是關于時空、場景、人文,甚至空氣中流通的生存氛圍,都大不相同。
但是,很詭異的,視線所及的一切,又有種極度讓人咂舌的碰撞感。
怎么說呢,就是,我最近不是正在搜集關于契丹的資料嗎,所以對這一特殊時期的特殊國度有了些一知半解,游牧民族的特征、長袍左衽、隨處可見的帳篷,還有隱約能懂的契丹文字——
沒錯,不知道該不該高興一下,原因是我居然穿到了大遼國,也就是契丹。
有沒有這么巧?隨便百度了幾天資料,就干脆,嗖地一下把我送到這個地方來!難道是老天爺看我工作勤懇特地贈送的豪華素材親身體驗無期限環游?我可不認為自己有努力到感動蒼天的說。
然而,如果穿越地點為最近挖空心思想要了解的契丹這件事已經讓我夠驚訝,那在了解接下來的情況后,我已經無法淡定了!
我醒來的時候,一個丫鬟正抓著我的胳膊哭得滿眼通紅,盤問了幾句,原來是我“爹”剛剛過世,而我昏倒的原因正是悲傷過度。
帳篷里面整整齊齊地擺著兩排竹筐,里面有的裝著東西,不用太仔細聞也知道是很多種草藥混雜在一起的味道,起身掀開門簾,眼見周圍幾個外觀大小差不多的帳篷連在一起,很有規模的樣子,一堆人行色匆匆在其中一個帳篷里進進出出,偶爾有人看見我,會恭敬而凝重地停下腳步,喊一句“大小姐!”
放下布簾,任憑腦海中的猶疑亂竄,我從桌子上拿了面鏡子看了看自己,樣子倒是沒變——不過,飽滿厚實的頭發編了兩條松散的辮子,身上的粗布袍子里面穿著深色長裙,腳上是一雙長筒靴子,儼然一副契丹女孩的裝扮。
我看了看那個正一臉茫然地望著我的丫鬟,心里的疑惑已經膨脹到極點。好半天,終于丟下鏡子,想要做最后的驗證。
“那個,我們來玩個游戲怎么樣?”我表情陰沉,可不像是有心情玩游戲的樣子。
小丫頭果然是沒有反應過來,動動嘴巴,一臉面癱的迷茫。
“就是,我問‘你叫什么’,你就回答我的名字。我問‘我叫什么’,你就回答你的名字!”快速解釋了規則,我整個人直接向她湊過去,“好的,我叫什么?”
“唔……”她想了想,喏喏回答說:“代敏。”
很好!我點點頭,“那代敏,你叫什么?”
“萌娜麗莎!”代敏這次回答得非常痛快。
“我——”我一口氣差點兒沒上來。
如果說,穿越這件事的本身就是老天爺想要玩我。那么,我現在的狀況簡直就是老天爺想要玩死我!
有沒有人來解釋一下,一個死宅女寫手穿越到了自己即將要寫的小說人物身上,這是哪門子玩法?
【包子女主的逆襲準備】
明明是我因為偷懶隨手寫下的一個有待商榷的主角代號,可現在——萌娜麗莎這四個不正經的大字居然成了我的名字,而且連家境背景的設置居然也跟大綱如出一轍,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戲如人生?
在帳篷里足足轉悠了十幾圈,心情依然無法平靜。回頭看了看一臉茫然的代敏,皺了皺眉頭問她,“有沒有吃的?”
“啥?”這個在大綱里被我設置成十五歲的機靈少女明顯沒那么機靈。
“豬蹄、牛腱子、羊腿或者隨便拿點喝的什么,我餓了!”我雙手團在胸前,很耐心地吩咐道。
好在,代敏腦子雖然慢了點,手腳倒還利落,得令之后,只是稍微怔了一下便點點頭跑出帳篷去了。
我對著她的背影晃晃頭,接著走到床榻邊坐下。其實我把她趕出去不過是想要一個人靜一靜,好好想想自己的長篇大綱。如果說……我是說如果,事情的發展真的是按照我的小說情節進行,那么我最起碼要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些什么。
主角:萌娜麗莎。性格:善良溫順,習慣隱忍。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因病過世,父親因此苦心鉆研醫術,并且成為契丹一代名醫,后來娶了現在的后母。文章開篇,“我”的父親在出外診的途中遭遇不測,“我”在極度悲傷之下被狡猾的后母算計,全部家產被霸占,精通醫術的濟仁堂大小姐從此淪為身份低賤的婢女。
很俗爛?東方辛德瑞拉?……沒錯,按照名編輯司徒拖把的要求,我親手寫出了這份人物簡介。
現在不是吐槽的時候,而是根據了解,簡介的前半部分已經全部應驗:姓名、人物關系以及惡劣的家庭環境……等等,也就是說,如果繼續按照大綱設定,那我接下來,將會在后母的威逼之下丟掉家產,而且成為免費為她打工還要日夜受責罵的低等丫頭!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我可以容忍我筆下的人物是個包子,但如果讓我自己變成包子到處被人欺,我決不接受!
思來想去,反正現在當務之急并不是搞清楚我的穿越之謎,而是要逆襲故事原來的發展走向,先發制人阻止后母的詭計……我剛下定決心,就見代敏端了一盤子的食物走了進來。
我回憶了一下,我的后媽好像是叫塔儀,她之所以能夠成功奪權,主要是因為我個性軟弱,向來逆來順受,再來,是她的幾個哥哥從旁協助的緣故。
也就是說,如果我想要破除被壓榨的苦逼命運,就得想個辦法先制止塔儀的哥哥們。
代敏將盤子放下,我順手捏了塊厚實的牛肉放在嘴里,一邊嚼一邊問她:“塔儀的家人都來了嗎?”
【與后母交戰的戰略部署】
萬幸的是,代敏告訴我,塔儀一大清早就派人去通知娘家報喪,但是好像那幫人并沒有把我這個黃毛丫頭放在眼里,現在還沒趕到。
很好。
趁著她在靈堂裝傷心,我讓代敏帶我到她的帳篷。吩咐代敏在附近把風,我走到里面翻了個底朝天,貌似契丹人不流行什么房契地契,我只找到兩口裝著首飾銀兩的大箱子,看數量,應該就是我爹這些年賺下的家產了。我脫下外袍鋪在地上,將箱子里的寶貝一樣不剩地全部打包兜走。代敏這時候倒是聰明得很,一邊走過來幫我提包袱,一邊左右四顧沖我暗聲道:“小姐,我知道什么地方放銀子安全!”
贊許地看了她一眼,但我卻沒有讓她跟我一塊去找秘密基地,從包袱里拿了一串珍珠項鏈遞給她,我還有下一步計劃:“去找幾個魁梧的漢子,一人一顆珠子,守在我家的帳篷外面,誰也不許進來,尤其是塔儀娘家的人,一定要攔住,事成之后一人再給一顆珠子!”
代敏看了看手里的項鏈,又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貌似從剛才她就對我表示出極大的困惑不解,但什么都沒問,提起裙子跑掉了。
反正,姑且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是跟大綱一致好了!代敏對我是絕對忠心,而且辦事牢靠——事實果然如此,待我把從塔儀帳篷里搜出的財寶都藏埋好,代敏也把我交給她的事布置妥當,好像也就十幾二十分鐘的樣子。
“真有你的!”我贊許地拍拍她的肩膀。接下來,就是要見證包子女斗惡后母的暴爽時刻了。我雙手交叉將手指掰得“咔咔”響,在想象中,這位后媽的長相很是粗獷,就算我能把她的外援攔住,但一會兒需不需要跟她單獨互掐還是未知。
就在我帶著代敏準備沖進靈堂時,忽然想起來一件事,那是原本打算用在番外的一個情節,我停住腳步,回頭盯著代敏,“那個……你是不是有個相好,身強體壯,預備加入斡爾朵軍的,叫……舒穆?”(注:契丹皇帝的宮帳稱為斡爾朵,守衛軍則叫作斡爾朵軍。)
這段關于代敏的番外小插曲只是靈光一現,打算如果正文字數不夠的話寫出來加加戲,并沒有想好具體情節甚至列好提綱,我也只是試探著問問代敏。
但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這件明明是瞎蒙的事,居然也是存在的!
看著代敏臉紅緊張又震驚的樣子,我得意一笑,又故作深沉地湊到她面前,“那個,你去把他給我找過來,一會兒萬一我打不過塔儀,讓他來幫忙!”見她愣著不動,又補充了一句,“啊對了,告訴他,要是這次他幫了我,那他家上門向你提親的嫁妝,我就全包了!”
話音落,代敏頭也沒抬便羞澀地向外跑去。
我倒是開始覺出穿越到一個故事中的好處來了——預知未來的感覺很不錯。
怪不得算命先生在算命的時候總是很得瑟。
【女主變身第一回合】
幾乎沒什么波折就打敗了塔儀。
在她跪坐在靈堂前假惺惺地對前來吊唁的賓客表示自己對亡夫的不舍時,我在帳外將她全身上下打量個遍。跟想象中差不多,我這位后媽身形的確非常壯實,但五官容貌卻明麗雍容,別有一種豪邁華貴之美,眼角眉梢掛著傲慢驕矜——這種外放型奸角大多有狠無謀,對付包子女主綽綽有余,但很可惜,她的對手換成了我。
我想,自己之所以能夠鼓起十成的戰斗力,且頭腦清晰思路分明,恐怕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跟“萌娜麗莎”的處境不同,她是真的死了爹,我……抱歉我沒辦法對一個被我寫死的龍套產生悲傷之情。
當然,表面功夫還是要做下,當著族人鄰舍的面,我哀哀戚戚走進靈堂,一言不發地縮在塔儀身旁,我決定暫時先隱藏一些鋒芒,待塔儀按捺不住時再揭竿而起,化被動為主動。
大綱里沒有寫那么全,所以前來奔喪的人全靠我的臨時反應,這個是大叔伯、那個是三姑丈……總之我認了半天,在心底大致也從外型上估計出來這些人中哪些相對正直,哪些是見風使舵。
眼角暗暗觀察塔儀的臉色,只見她一邊做“內牛滿面”痛不欲生狀一邊不時向外張望,臉上從焦急疑惑慢慢變得不耐煩。接著,她終于忍無可忍似的,伸手抹了抹臉上的眼淚,假裝哽咽地開口道:“那個,各位族長老今天都在,我想,是時候當著大家的面,把圖桑臨死前的交代說清楚了!”
“沒錯!”我立刻站了起來,眼見塔儀眉峰一挑,一副不曾預料的表情。我悄悄沖她眨眨眼睛,在她更加錯愕之時,楚楚可憐地走到看似面善的大叔伯跟六姑婆身邊,“爹爹走得突然,臨終前只交代了那么幾句話,還望各位長輩為我做主!”
“不是、不對、那個……”塔儀見事情超乎自己的掌控,立刻走過來拉了我一把,“你胡說什么,快給我閉嘴!”
唉,還真是個沒腦子的后媽呀……
我順勢做出孤苦無依狀,一雙眼睛柔弱無辜地望著她:“娘,女兒沒胡說,爹爹臨終前拜托娘好好照顧我,難道女兒說錯了?”
“這個、不是……”眾目睽睽就有這點好,此情此景大多都要站在我這邊,塔儀也看出形勢,急忙擺手,“沒錯沒錯,你爹的確是這么說來著!”
嘿嘿。我心底暗笑,繼續發揮演技,“爹爹還說,讓我好好打理醫館,把他的醫術發揚光大,還讓娘你幫助我……”
“你爹才沒這么說!”塔儀氣急敗壞,但話一出口,就被四周滿帶疑惑的目光包圍,外加我上氣不接下氣的啜泣恰到好處,任憑塔儀氣得銀牙暗咬,也只在眾人面前閉上嘴了。
【女主角抗爭命運第二戰】
代敏帶著舒穆趕回來的時候,江山已定。但我仍然留下舒穆,讓他做我的保鏢守候左右,以免塔儀事后想出什么陰損招數反過來害我。
未雨綢繆總是有益處的。
解決了家產紛爭,在親戚的幫助下埋藏了我那個未曾謀面就先掛掉的爹,我筋疲力盡地回到帳篷里休息。一覺醒來又是嶄新的一天,周圍還是剛剛熟悉的契丹時代,好像從來都沒有變過。
那么好吧,我也只得提起精神計劃下一步的打算了。
因為,在我的故事里面,萌娜麗莎被后母侵占家產之后,高貴冷艷的男主角很快就出現了,而且幾乎是很自然地從后母手中搶下了接力棒,開始了對我進行長期的殖民統治以及欺凌。
——不要一聽到人家講大綱就立刻想要嘲弄好不,我也想另辟蹊徑寫特別一點的故事,但問題是那個傲嬌的一言堂司徒拖把,我根本就惹不起來好吧!
再說,就我個人的本意來說,我又不是受虐狂,根本不可能喜歡上這種喜歡折磨人的變態男主。所以,要想改變主人公——也就是我的命運,必須得在源頭處將這段緣分扼殺!
耶律青阿,契丹太祖皇帝耶律乙的親侄子,成年后與一眾世子被封為漆水郡王,性格孤傲,刻薄毒舌,唯獨對皇后妹妹家的小女兒蕭沐漣溫柔至極,他的一名親信曾在濟仁堂受到過“我”的醫治,后來因為蕭沐漣生病久而未愈,這名親信向他舉薦了我,他派人連夜將我接到府邸,拿刀抵在我脖子上為心上人醫病……
瞧瞧,這幫有權有勢的古代人,太霸權主義了!小說人物沒脾氣,但我可是很有脾氣的好嗎!要是敢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威脅我,老娘……老娘還不治了呢!
嗯,要在源頭上澆滅耶律青阿的囂張氣焰,還真是不能治——從他那個什么舉薦我的親信開始,一律不治!
但是,濟仁堂是醫館,既然打開門做生意就沒有將病人拒之門外的道理。我想了想,把家里分工打雜的丫頭小廝們都叫過來,從中挑了兩個聰明伶俐的,傳授了些簡單病情的診斷方法——要說也巧,我在沒有寫小說之前,在衛校念了三年的高護,還有一年的臨床實習經驗,所以,來到古代當一個掌堂大夫兼上崗培訓師,還是相當能Hold住的。
就這樣,讓自己退居幕后,就算耶律青阿到時候要抓人治病,也不可能把我抓回去!
一切準備就緒,又有代敏跟舒穆在家里盯著,我心滿意足地咬著牛肉干拎著藥筐到附近的拉拉山去散心,大冬天哪有什么藥好采,我不過想找個地方靜一下,順便想一想,自己貿然行動修改了故事大綱,那我接下來的命運走向又是怎樣的呢?
【長得好看不管在現代
還是古代都很欠調戲】
拉拉山上積著薄薄的雪,零散的雪松在山腰處,為漫天的蕭瑟蒼白增添了一抹倔強的綠。山風呼嘯,打在臉上卻并不覺刺骨,反而讓人身心寬暢。
我走到山腰,隨便找了地方坐下,剛閉上眼睛瞇了會兒,就聽見背后似乎有窸窸窒窣的聲音傳來,回頭看了眼,只見不遠處的亂石堆附近,像是有什么東西躲在那兒。
我咽了口唾沫,左右看了看,感覺這半禿的山上不像是會有野獸出沒的樣子,便放松下來,撿了塊石頭,狠狠地向那亂石堆砸去。
“哎喲!”
盡管事先有所準備,但我還是被這聲突兀的叫喊嚇了一跳——或者,除了驚訝,還有幾分心虛,就算是為了試探石碓后面有什么東西,丟個石子就好,干嗎要丟石塊,若是砸傷了人……
我這烏鴉嘴,還真是靈驗,居然真的把人砸傷了!
感覺石堆后的呻吟聲越來越重,卻久久不見人露面,我忍不住焦急,只好硬著頭皮走過去。結果,眼前的畫面卻讓我驚呆了眼。
一個身穿青藍色長袍的年輕男子,正臉色蒼白地倚靠在石堆旁——而跟他蒼白的臉色形成強烈對比的是,他的嘴巴上,很滑稽地滲著一圈鮮紅的血跡。
看樣子,我剛才那塊石頭,砸得很是地方。
盡管心里面慚愧得很,可是當我的視線在他全臉游走的時候,竟然還有種……想笑的感覺。
竭力忍住自己不厚道的笑意,上前一步,伸出腳踢了踢他的小腿,“哎,你怎么樣,沒事吧?”沒事跑來這種荒山野嶺上閑躺,要么是跟父母鬧別扭離家出走的古代問題少年,要么就是因為失戀心灰意冷的絕望情種吧。
心里這樣想著,倒生起幾分大人們對后輩慣常的教導情結,拿出手帕,蹲過去給他擦了擦嘴巴,又掏出一小瓶隨身攜帶的止痛消炎的粉末涂在他的傷口處。這家伙不知是疼得太厲害還是本來就反應慢,直到我做完這一切才眨眨眼睛沖我問:“你是誰啊,干嗎砸我?”
仔細看,這家伙的五官生得十分秀氣,眉眼處醒目分明,卻不顯娘氣,整個人透露著一股陽光健康的積極感,就像是上學時每個學??傆心敲磶讉€文武雙全樣樣出眾的模范少年。
“我是誰?我砸你?”我自顧念了一句,沒好氣地看看他,“是你有毛病才對,沒事躲在這里嚇人,反應也真夠慢的,竟然會讓石頭砸到嘴巴,你就不會躲著點嗎?”
呃……話出口前,我也沒想到自己是個這么強詞奪理的人??墒牵矍斑@家伙,好像身上就是有那種讓你想要欺負一下的氣質,讓我不自覺就化身極品惡女。
而這個被我反咬一口的模范男,果然不負自己欠欺負的特質,被我反咬一口之后,居然神色喏喏,頗有幾分委屈卻又不敢辯駁的受虐樣。
嘿嘿,蠻好玩的。
我蹲下來,一副員外調戲良家女的輕佻樣,邊揉下巴邊問:“小子,你叫什么?”
【男二的命運總是難逃悲催】
——耶律海里。
聽到這個名字,我笑不出來了。
之前我還在想,自己擅自更改大綱路線任意妄為,不知結果如何,現在看來,不論我如何躲避,命運還是換了一種方式在等我。
耶律海里,是我大綱里的男二號,也是男一耶律青阿的堂弟,也曾深愛著女二蕭沐漣,因為蕭沐漣的背叛一度消沉,直到結識了“善良溫順”的“我”,才重新燃起了愛的渴望,并下定決心做“我”一生的守護者。
大綱里面,我們倆的首次相見應該是在耶律青阿的府邸,當時因為耶律青阿的暴躁,我被嚇得渾身發抖,是他出手拿開了耶律青阿架在我頸項上的刀,還耐心安慰我,讓我不要怕,專心為蕭沐漣醫病。
而此時,荒郊野嶺,他莫名其妙躲在一個亂石堆后面被我丟一塊石塊砸中了嘴巴——我倒是有些好奇了,這種情況下的遇見,到底是他會喜歡上我還是我會喜歡他?
都不可能吧!
從剛才開始,我就一副剽悍虎女的形象,善良不善良倒是看不出來,溫順卻是半點也沾不上邊,而且此時此刻周圍這種蕭瑟冷清的場景,也毫無偶像劇里浪漫旖旎的氣氛。
這么想著,我倒輕松起來,偏過頭來仔細看了看他——好奇怪的感覺,或者,很玄妙,這個家伙,明明是我小說里的杜撰出來的主人公,現在卻活生生地坐在我面前,有血肉,會呼吸,能說話……現在正因為被我看得不好意思而羞澀地眨著眼睛。
一個忍不住,我“撲哧”笑出了聲音,頓了頓,又望著他,“耶律青阿那家伙,是你哥哥吧!”
聽到我的問話,耶律海里明顯有些詫異,“你怎么知道?”
微微一笑,不打算解釋,我繼續問,“跟我講講,他人怎么樣?”頓了頓,又補充,“先告訴我,他高不帥不英俊不,跟你比起來誰更好看?”
嚴格來說,耶律海里的長相跟我的想象有點差異,不是不好看,而是,他在氣質上更單純清澈一些,而且性格好像也弱了一點。所以,我很好奇,主角耶律青阿是否也有所不同。
“他……”我注意到,說起耶律青阿的時候,耶律海里的眼睛里,似乎涌動著一股復雜的情緒,而且有幾分自嘲,“他應該是比我好看吧……”
僅此一句,卻意味深長。
我忽然想到,耶律海里曾遭到蕭沐漣的劈腿背叛而消沉過許久,而那個劈腿對象正是耶律青阿!
難道說,這家伙獨自一人跑到山上,是打算獨自舔舐失戀的憂傷?
想到這兒,我不禁有些愧疚——雖說,這愧疚之意根本無法用言語表達,因為連我自己也沒有搞清楚眼前發生的一切跟我寫好的小說大綱究竟什么關系,但不管什么關系,他都是因被劈腿而失戀。
或許,男二的悲慘命運是注定的吧!
雖然,跟自己的主角待在一起的感覺不壞,但我明顯覺得,再沒心沒肺跟他胡扯哈啦似乎有點討人嫌,失戀的人,還是自己安靜一下比較好。
而且,我也沒有那么高漲的興趣,陪在他身邊深入了解一下。畢竟,我不想當女主,沒必要卷入一場傷神的虐戀當中。
所以,只坐了一會兒,我便站起身來告辭。臨走時,回頭看了看耶律海里,不忍見他眼角迅速蔓延的悲傷,我嘆了口氣,從袖口里掏了個最近自制的暖手寶,遞到他手里。
“這是什么?”耶律海里拿著那個微微發熱的鐵皮圓盒,不明所以。
“治傷心用的?!蔽逸p聲回答,“如果覺得難過,就把它放在胸口,能止疼呢?!闭f完,我轉過身,背對著他擺擺手,“送給你啦,不謝!”
說著,大搖大擺地走下山去。
【在代敏同學的眼里,居然
有這么眉清目秀的債主?】
回到家,我琢磨著,耶律青阿會不會也繞過大綱設定,以讓我想象不到的方式跟我來個見面會,但事實卻是,我在家里風平浪靜了將近一個星期也沒有與他邂逅的跡象。跟代敏打聽,沒想到這貨竟然不屑地沖我乜斜了一眼:“耶律青阿!小姐,那可是契丹第一大美男,又是身份尊貴的漆水郡王,多少皇族貴戚家的郡主惦記著呢!您……”視線在我身上掃了掃,嘴巴一歪,“您就省省吧!”
呀呀個……呸!
不就是隨口問了她一句知不知道耶律青阿這個人,結果就換來這一頓沒頭沒腦的羞辱,我氣得張牙舞爪,過了會兒,臉色陰惻惻地湊近她:“你信不信我現在就給舒穆納十個……哦不,二十個小妾!”
代敏果然化身苦菜花抱住我大腿求饒,哼哼,我還治不了你個小樣的!
醫館生意最近不錯,我又積極培養實習生上崗,在確保醫術的基礎上加強管理,增加心腹數量,后媽塔儀眼見我越發有威信,氣得干瞪眼卻絕不敢輕舉妄動,我也懶得跟她事事較真。
閑暇時間,我吆喝代敏去雇幾個心靈手巧的契丹姑娘,做一些在現代時流行的DIY手工,在有限的材料限制下,成功開發了布藝頭飾、窗簾掛件等小玩意,純屬沒事閑著鬧心,打發時間。這日,剛把做拖鞋的圖樣跟方法交代下去,我伸著懶腰正準備回帳小憩歇息,就見拿著圖樣的代敏忽然火急火燎地折返回來,沖我喊道:“小姐,有情況!”
跟“脾氣大變”的我混久了,代敏不但沒有狐疑升天,干脆利落的性子反而越來越像我,連我偶爾蹦出來的現代用語也領會得恰到好處,真是個高悟性人才,我都開始考慮要不要帶她一起穿回現代去了呢!
“怎么了?”我打了個呵欠,以為是舒穆發現塔儀有什么不對勁了。
但是,沒想到,代敏發現的,卻是另一個人的情況。
就在剛才,她想要出去找人做拖鞋的時候,在我家帳外不遠處,看見一個男人,手里拿著我之前給自己做的暖手爐,正在挨家挨戶地跟人打聽什么。
憑直覺,代敏立刻想到這個男人是在找我——
“小姐,老爺過世你變厲害點沒錯。可是,也不能這么快欠債啊!”代敏一臉憂心忡忡。
“去去去!亂想什么,帶我去看看那男人!”急赤白臉地喝了她一聲,我隨手拎了件披風搭在身上。當然,根據代敏所提供的線索,我已經猜到那人十有八九就是耶律海里。
【身高差要親身經歷才知
道不是誰都能消受得起啊】
結果——結果就是很沒有懸念,被代敏認為是我債主的男人的確是耶律海里,而且他的確是在找我。
遠遠見他正跟旁人描述我的身高體重五官特征,我氣就不打一處來,怎么說話呢?什么叫“個子不高微胖長得馬馬虎虎脾氣特別狂躁的年輕姑娘”,NND那么長的一句話,也就“年輕”倆字稍微中聽。好吧,本來我對他莫名其妙來找我的舉動就有點反感,現在他又到處敗壞我的形象,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我手里拿著一支細細的鐵皮管,別小看這個東西,這可是我讓舒穆特地為我獨家打造的“防后媽利器”。就原理來說,它有點像彈弓跟吹箭,但是操作上更加簡單隱秘,平時藏在袖口處,需要時用手掌握住,手指輕輕撥動一個開關,里面立刻會迸射出一枚細小而鋒利的針,對準不一樣的穴位可以發揮不同的效果,輕則類似蚊子叮咬,重則喪命,自從舒穆按要求做好給我,我還一直沒有試過呢。
今天,默默地在耶律海里背后發射一枚蚊蟲叮咬威力的細針,權當是教訓他對我的大不敬!
“哎喲!”
再熟悉不過的一聲慘叫,耶律海里捂著后脖子,像極了韓劇里氣急敗壞的惡婆婆,我不躲不藏站在他的斜后方不遠處,發出得意又開懷的輕笑。
耶律海里怒氣洶洶回過頭,“是誰暗算……”卻在視線落在我身上的一瞬變為又驚又喜,“啊……是你!”咽了口唾沫,臉色也暗下來,“……又是你?!?/p>
我聳聳肩膀,不打算被人來人往行注目禮,便轉過身,大步向前方人煙相對稀少的大片空地走去。
至于身后那家伙——既然他要來找我,那肯定是會跟上來咯!
“喂喂喂,你要去哪兒???”
瞧瞧,我說得沒錯吧!
走了一會兒,耶律海里也唧唧歪歪地跟了過來。我忽然停住,轉身——呃,電視上只要是主人公做這種動作通常都帥得要死,輪到我就……
當然動作也還是很帥沒錯,但是,因為沒有掐算好身后耶律海里前行的慣性,在我轉身的一剎那,正好跟迎過來的他,撞個滿懷!
我的鼻子、鼻子、子……
嗚嗚,身高差這種東西真是害人不淺,為了營造嫩萌效果,我將他設置成高我將近一個頭的高度,剛才的近距離碰撞,我額頭撞在了他的下巴上,鼻根處慘遭波及,整個鼻梁骨像是要碎掉了一樣!
耶律海里還算有點良心,看著我揉著鼻子一陣喊痛,捂著后脖子的右手喏喏地向我伸過來,臉色慚愧,“那個、你沒事吧?”
“沒!事!”我憤憤地看著他,鼻子很疼不假,但更多卻是覺得很跌份兒,忍了忍,我放下手來叉在腰間,沒好氣地沖著他問:“你干嗎來了?”
【一只暖手爐需要多少呵護】
“奉汗王之命,前來征選一年一度替換的斡爾朵軍!”耶律海里回答說,雙手不忘舉在頭頂作了個揖,以示對契丹可汗的尊敬。
“少胡扯了,你敢說你剛才不是在找我?”我才不相信他要找的斡爾朵軍是“個子不高微胖長得馬馬虎虎脾氣特別狂躁的年輕姑娘”。
被我戳中來頭,耶律海里臉上并沒有絲毫的不自在,反而是一臉坦然,“哦,報名跟篩選一上午就結束了嘛,正好回去也沒什么事,我就想打聽看看你在不在附近。”
“你找我干什么?”不會是這么容易就對我一見鐘情了吧!雖然……雖然多少顯得這位男二有點太容易喜新厭舊,不過,我發現自己對這個結果并不討厭。
但事實證明,我好像是想多了。
耶律海里樣子很是苦惱地向我遞過雙手,“喏,上次你送我的這個……”
嗯,是那個暖手爐。
“好像不熱了……”某人臉上的惋惜之情十分濃重。
還好我不是一顆玻璃心,只是粉碎一點縹緲而豐富的想象,倒是他小心翼翼捧著暖手爐的樣子,傻氣又可愛,我笑了笑,拿起暖手爐擰開,“里面的炭火熄滅了,換一顆燙的就好了?!?/p>
“這么簡單?”耶律海里眼前一亮,身上像是有束光彩被點燃,整個人格外的燦爛好看。
我點點頭,溫柔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男孩,想,這個木訥又可愛的家伙,應該比我原先設定的男二號,要更加招人稀罕吧。
他就像剛出生簡單又容易滿足的大嬰兒。這種人,愛了會努力,不愛會傷心,但不會舍棄生活。
要不然等我有機會穿回去的話,好好在他身上下幾筆功夫好了!
心里正這么想著,忽然遠遠看見代敏氣喘吁吁地向我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大聲喊著:“小姐,大事不好了!”
【與男一女二相見
難道是注定的宿命】
的確是大事不好,大大的不好!
沒想到我千防萬防,以為在家里盯住了塔儀無法向我使壞就算安全,卻沒有想到,她居然跑到外面鬧了這么一出——
二話不說撇下耶律海里,我跟代敏一回到家,就看見塔儀被兩個士兵模樣的人架著胳膊按在門口??匆娢?,塔儀立刻露出一張眉開眼笑的臉,沖那兩個士兵道:“神醫來了神醫來了,我都說了我家女兒是個能治百病的大神醫!”
我不禁嘆了口氣,回來的路上我已經從代敏那了解到,我這位后母,今天一大早就出門閑逛,原以為她只是閑得無聊出去花花錢,卻不想,她居然揭了郡王府貼出的一張紅榜。
嗯,什么重金尋名醫之類倒不是重點,問題是,這懸賞名醫的人是耶律青阿,生病的,正是契丹第一美女——也就是耶律青阿的心上人,我小說中的女二,蕭沐漣。
也就是說,我部署好一切想要避開主人公的感情糾葛,居然以另一種方式,企圖拉著我進入旋渦的中心!
此刻,我臉上的顏色想也知道難看得緊,后母塔儀的表情卻是無比開懷,她只當自己成功給我添了麻煩而開心,卻不知我只是覺得,如果這一切冥冥之中早有注定,那我接下來恐怕要好好打算一下,該以怎樣的方式去跟筆下的人物見面了。
真是個不小的難題。
蕭沐漣是可汗大妃妹妹家的掌上明珠,從小體弱多病,雖然身子弱,但心機十分深沉,整日籌謀著要當下一屆的大汗寵妃,所以在皇室的郡王們中間反復游走著感情,為得是能押對寶,希望自己選中的夫君能成為將來的大汗。
故事里面,我為蕭沐漣殷勤醫病,卻遭她陷害與苦待,連同那個在她面前耳根極軟的耶律青阿,也老是對我大呼小叫,毫不尊重——但反過來想,也正是因為故事中的“我”太過懦弱跟善良,才能忍辱負重地一邊為她醫病,一邊還能在這種重壓下對霸氣十足的耶律青阿心生愛慕。
好吧,其實我說心里話,所有三觀正確的女人,之所以會喜歡上一個脾氣差的暴躁狂,除非自己天生欠虐,其實最重要的原因,看臉!
事已至此,我規勸自己,就去會會這對帥哥美女好了。
但是……姿態嘛,咱得擺足??!
眼見那兩個押著塔儀的士兵怒氣沖沖地望著我,確認般問了句,“你真的是神醫?”
我點點頭,感覺這兩人對看一眼之后似乎想要過來拿我,立刻向后退了兩步,伸手向外擋了擋,“慢!讓我救人,可是有條件的!”
【神醫就得有神醫的排場】
——首先,我診費很貴,每次看診,都得付我一顆牛眼那么大的寶石;然后,我腿腳不好,不宜走動,得坐加長豪華型馬車來接我才行;如果需要我留宿看診,請給我準備一間香草熏過的帳篷,里面至少八樣水果跟點心,還有晚上要派人給我燒水,我要泡澡;最后,我不喜歡別人對我大聲說話,一旦有人這么做了,我就中止對病人的一切治療,請做好心理準備。
一口氣將要求說完,我拽了拽代敏,小丫頭反應賊快,立刻指著那兩個正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的的士兵喝道:“都聽懂了吧,還不滾回去把該準備的準備好再來請我們神醫!”
聞言,那兩個跑腿的家伙立刻轉身就跑。
大概是沒料到我會這么容易就把那兩個家伙打發回去,而且還是以很是囂張的姿態,塔儀剛剛還得意不已的面孔立刻就垮了下來,有點怯怯地望著我。
我?我當然懶得跟她計較,但是警告什么的,還是要說的!
比起劈頭蓋臉的直接報復,我更喜歡深不可測的恐嚇,就比如——我走到塔儀面前,皮笑肉不笑地沖她說了句:“你丫給我等著!”
說完,沖舒穆使了個眼色,提醒他不得再疏忽,將她牢牢看好。自己則拉著代敏回帳,料想耶律青阿聽到我的要求之后肯定會立刻派人過來,我也得抓緊時間好好收拾一番。
當然,我可沒期待跟這位小說中的男一號來個一見傾心什么的,他這時候正在為身體虛弱的心上人焦慮不已,就算我拼了老命把自己打扮得貌美如花,他也不會正眼看我的。
我只是,單純為自己身為“名醫”的威信著想,至少在氣勢上,不能輸給他才對!
我讓代敏給我找了件男式的乳白色長袍,有點肥,稍稍改得合身一些,又自己設計了個翩翩公子的風騷發型,這個全憑感覺口述,由代敏幫我梳,弄好以后,她咬著梳子從上到下看了我許久,眼神慢慢瞇起來,忽然道:“小姐,你最近……真的變了好多?!?/p>
“是嗎?”我也對著鏡子將自己打量一番,總體形象還算滿意,故作輕佻地回頭看看代敏,伸手勾住她的下巴,整張臉幾乎貼上她的,“那我告訴你,以前吶,我都是裝的!”
代敏這可憐的娃,竟被我嚇得大氣不敢喘。
耶律青阿的豪華馬車比意料中還要提前來到。
我獨自上車,不想連累代敏跟我攪進這摸不清命脈的糾葛里,盡管她一再吵嚷,而我的拒絕卻有點不近人情,“你再不回去小心我讓趕馬車的大哥把你丟到拉拉山上去哦!”
放下簾子,我卻在心底下定決心,這么忠心的代敏,等我回去一定要在番外里把她寫得亮點十足幸福一生。
馬車里按照我的要求,布置得還挺舒適的,迷迷糊糊我就睡了一覺,睜開眼睛的時候,聽到有人在車外喊了一句,“神醫,該下車了!”
【神醫的形象也得靠包裝才行】
馬車抵達的目的地是耶律青阿的郡王府。
盡管,在此之前我早有準備,但是真正在府邸會客的帳篷里看見耶律青阿本人,還是由衷地覺得,我這位男一號同學,真的是帥呆了!
耶律青阿的輪廓相比一般的契丹人更深邃,所以他整個人站在那兒,似雕像,又比雕像生動;似現代的模特,又比模特多了幾分不真實感。
總之,他的氣場,外加無懈可擊的面目五官,就不像是會在我身邊存在的人!
我這時候,倒有點理解那個對他一見鐘情,接著越發投入,甘愿付出所有的“萌娜麗莎”了。
這世界上,總有那些美好到不真實的東西,引誘我們傾盡一切也要追尋。
但是,對我來說,他再帥,也不過是我筆下的一個人物,在心里花癡一小下就好,我還得耍流弊扮高端,拗我高貴冷艷的神醫范呢!
所以,他酷,我就比他更酷。
他居高臨下地掃了我兩眼,“你就是揭紅榜的神醫?”
我點點頭,漫不經心左右看了看,“為我準備的高級帳篷在哪兒?”
明顯感覺到他血氣直沖,拳頭驟然攥緊,一字一頓地冷冷道,“你最好先去看看病人,不然我不保證你能不能活著住進預備好的香薰帳篷里。”
還真是不客氣!
我斜睨了他一眼,毫不退讓地沖他仰起頭,“我看病之前有個習慣,需要好好泡個熱水澡整理思路,再吃一盤肥美的大螃蟹補充營養……欸你干什么!”眼見他眉宇間涌動怒氣,腳步也朝我邁近兩步,我急忙伸手擋住他,“你如果敢動手,就沒有人能治好蕭沐漣的發熱病了!”
他眉毛一挑,詫異道:“你知道她得了什么???”
“都說了我是神醫!”我扭過頭得瑟道。
耶律青阿踟躕許久,大概是在猜想我的話到底是真是假,但最終,他還是選擇克制住自己,喚了下人過來吩咐幾句,接著對我說:“你想洗澡,本王府里有最好的溫泉池,大螃蟹這個時令不好找,讓廚房給你上冰蝦好了!”
見好就收,我沒再矯情,跟著那個溫順小廝,晃晃悠悠穿過一條窄窄的長廊,接著走進一個霧氣裊裊的帳幕里,映入眼簾的,正是一個有小型游泳館大小的溫泉池。
【遭遇人生第一次求婚的女
寫手表示人生鮮花遍地】
小廝撤走,我急忙脫下外袍,美美地鉆進熱乎乎的池水里。先前只是想要擺譜才跟耶律青阿提出這個要求,沒有想到這些個古代人也蠻會享受,竟然在家里修建溫泉池,不好好泡一泡還真是對不起自己呢!
擰干了毛巾放在頭頂,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毛細孔都舒展通透,我一直懸在半空的小心臟也慢慢放松下來,腦子里倒空一切,享受這難得的休閑時刻。
就在意識飄飄忽忽,整個人介于半睡半醒之間的時候。忽然,感覺耳畔后傳來一陣毫不遮掩的腳步聲,讓我神經猛地一緊,接著回頭瞪眼雙手護在胸前的動作一氣呵成,同時嘴里大喝了聲:“是誰!”
話一出口我就愣住了。
渾身上下只用一條長白毛巾遮住要害部位的耶律海里也愣住了。
@#¥%……*()——
那個該死的耶律青阿!
十分鐘后,披著浴袍盤腿坐在池邊的我,心中的憤恨熊熊燃燒到了極點。
事情很簡單,這間溫泉池并不是耶律青阿一個人的,就連這座郡王府邸,也是與其他三位郡王一同居住,所以,耶律海里也就算是這池水的三分之一的主人。而剛剛,當耶律海里得知揭紅榜的“神醫”被請過來之后,立刻跑過來探望蕭沐漣的情況,卻被告之神醫先生在泡澡!——注意,耶律青阿說得是神醫先生?。。?/p>
于是,忽然之間不知道為什么也很想要泡澡的耶律海里便眼前一亮,一邊轉身出門一邊自言自語道:“好啊,那我也去泡一個好了,看見神醫正好問問母親的咳喘病有什么醫治的法子……”
然后,他就來到了這里,一男一女衣衫不整地在溫泉室里相遇。
我還好反正該遮上的都遮上了,游泳館里露得比耶律海里多的男生有得是,也不是沒看過。但是,令我氣憤得是:即便自己一身風騷男裝,但耶律青阿絕對不可能看不出來我是個女人!而且當他聽到海里也要來泡溫泉的時候還特意強調什么男神醫,沒有出聲阻止,居心何其險惡!
耶律海里自認出是我便慚愧不已,一直耷拉著腦袋自責道:“都是我不好,可三哥明明說了是個欠揍的神醫先生啊……”
欠揍的神醫先生!
好,很好,耶律青阿,你給我等著!
感覺耳朵快要被耶律海里的立體環繞念經式懺悔磨出繭子了,我斜眼回頭睨了他一下,但這一看——先前只覺這小子皮白貌端,但沒想到條更正,肩寬臂長,最養眼的是身上那條人魚線!
我想,我瞇縫著眼睛一臉桃心的色樣肯定是把耶律海里嚇壞了,不然,他不會哆哆嗦嗦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沖我哽咽道:“你、你別難過、今、今天的事、我、我會負責的……”
負責?我回過神來,忽然想要逗逗這個老實孩子,便雙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沖他問:“怎么負責?”
耶律海里吸吸鼻子,似乎下定了很大決心似的,挺起胸膛,鄭重其事地望著我,“你放心,我會風風光光地把你娶進門,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呃……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我的心里,怎么說呢,多少有點感動,雖說自己的初衷是想要開玩笑,但是,不管怎么說,這終究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有人來求婚啊!
“哈哈,這句話我記住了?!遍_懷一笑,我站起身來,“你接著泡吧,我先出去了!”
【欺負女二應該是所有觀
眾最喜聞樂見的事情吧】
雖說冤有頭債有主,耶律青阿耍我在先,我應該反過來算計他才是??墒牵@么一時半會的,我還真不知道想什么辦法去對付他,索性小人一回,到蕭沐漣身上去找突破口好了!
一般,小說中的反面人物不都是有那種變態邏輯嗎——你讓我痛苦,我就讓你最心愛的人難受!
打定主意,我連夜就去看了蕭沐漣。
病床上的她,應該是剛發完脾氣,地上床上狼藉一片,整個人狂躁不已。但盡管如此,我還是不得不說,這個女生,長得真是太漂亮了!
人家是契丹第一美人欸!想到這個設定居然還是出自我手,我心里說不出個什么滋味。
拍拍胸口,我在心底默念了三遍“我是女一”才平定了胸口涌蕩的濃濃酸澀。
看見我,蕭沐漣一臉鄙色,盡管身旁的丫鬟已經介紹“這是青阿郡王請來的神醫”,她仍毫不客氣地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
果然,女二注定是女一的天敵!這下,我終于可以為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而不需要感到內疚了!
偏頭掃了耶律青阿一眼,我淡淡道:“摁著她!”
耶律青阿眉毛一挑,似有疑惑,我卻沖他點點頭,重復一遍,“摁著她!”
蕭沐漣皺眉不解,但看著向自己走近的耶律青阿,立刻嬌聲尖叫:“干什么!不要碰我!你干嗎要聽她的話……”
耶律青阿溫柔地從她身后伸出雙臂,將她整個人困在自己的懷抱里。
呃,畫面還真是溫馨感人吶!
但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恐怕就沒那么詩意了,先是走過去伸手試了試她的體溫,接著扯扯她的耳朵,翻翻她的眼皮,又掰開她的嘴巴看了看里面的舌苔——唔,這里要不要不那么厚道地插播一句,雖然美女五官無可挑剔,但這一口參差不齊的蟲牙可不怎么樣,看得讓人……蠻開心的。
看得差不多了,又回頭問了問她最近的飲食情況,做了比對記錄,然后,心里已經隱約判斷出了大概。
就是很簡單的易過敏體質,由于體內濕熱導致發熱不退,普通人吃兩服中藥差不多就好了,但她是身份尊貴的大妃外甥女嘛,每天補品一大堆——嗯,這個我暫時還只是懷疑,補品里面恐怕有什么東西是蕭沐漣的過敏源。
當然,古代人對過敏這個概念應該很難理解,我也懶得解釋,隨手開了個清火去熱的方子交給旁邊的丫鬟,然后又抬頭看了看耶律青阿,“你想讓她快點好起來嗎?”
耶律青阿臉色不怎么好地沖我哼道:“不然我找你來干什么?”
早料到他是這個反應,我得意一笑,“那就把她房里的這些補品都搬到我那里去!”說完,不等他反應,便伸了個懶腰,回我的超級豪華五星級大帳篷去了。
【圓不隆咚富麗堂皇的不一定都
是南瓜馬車,還興許是軍機帳】
哎呀呀,古代的補品吃多了不要太長肉哦!
左手一碗雪蛤蛋糕、右手一盅冰糖燕窩,桌子上還擺著兩碟糖漬參片,我嘴巴都忙得不知道該吃哪個好……而我對面那位,沒錯,就是被我規定每天開窗原地高抬腿半個時辰外加五十個仰臥起坐的蕭沐漣,就沒這么悠哉了,此刻她正頂著一臉苦逼,在丫鬟的摁壓下,艱難地完成每日任務。
一直在旁邊因為幫不上忙干著急的耶律青阿在我眼前來回踱步,好半天終于忍不住指著我問,“你這開的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方子?每天就這么折騰幾下就能治病?”
“沒錯!”我沖他點點頭,忽地又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他,“哦對了,飲食不要吃太好,告訴下人多準備些粗糧!”
說完,我打了個嗝,用手絹擦擦嘴巴,叮囑丫鬟看著可憐的蕭沐漣同學,自己則打算出去逛一逛。
雖說已經在這里待了幾日,但我對這整個郡王府依然不是很了解,所謂府邸也就是比尋常百姓住的帳篷大一點豪華一點,且一個連著一個,沒有傳統的房子那樣看上去很有格局感。
揉著肚子走了一會兒,感覺前方似乎有個特別大的帳篷,外部裝飾格外富麗堂皇,里面燈火通明,遠遠看去,簡直就是童話里的南瓜馬車!我頓時興奮又好奇,立刻匆匆加快腳步,想要走上前去看個究竟。
“站住,什么人,竟敢擅闖軍機帳!”
……整個人在離帳外不足十米處被攔下,我心底暗暗叫苦,這算不算是傳說中的“好奇害死貓”?我只當這南瓜馬車是郡王府開Party的地方才布置得這么漂亮,誰承想到它居然是嚴肅認真的軍機帳?
可憐我說盡好話跟兩位看門大哥說情,可這兩人就是一副不通情理的撲克臉,說什么都要把我拖下去關起來。情急之下我只好掙扎吶喊,心里想著能把耶律青阿那家伙招來救我一命,哪知道才喊了兩聲就被人上前一步捂住嘴巴,眼看著下一秒腦袋就要再挨一掌——
“什么人?怎么回事!”
【故事被篡改得好嚴重,
原作者表示毫不知情】
當看清那個一身戎裝玉樹臨風的家伙是耶律海里的時候,我簡直激動得要哭了!
而他看見是我,先是一愣,接著沖那兩個摁著我的士兵擺擺手,然后一言不發地把我帶離了南瓜馬車的恐怖輻射圈。
走到一處空曠的草地上,他回頭看了看,似乎在確認著什么,然后才回頭對我說:“你怎么到這里來了?”
感覺到他臉上的嚴肅,我想著自己剛才可能闖了個不太好處理的禍,再順著僅有的線索向上一想,似乎有所領悟,急忙沖他心虛擺手,“向天發誓我絕對不知道那個帳篷是軍機帳啊,我只是遠遠看著挺漂亮所以就想走近點來著……”
拜托拜托,快點相信我,我可不想被他誤當奸細什么的胡亂宰了??!
再看耶律海里,似乎沒有那種認真審視我的表情,只是仿佛覺得很好笑似的,抿一抿嘴,“原來你不是來找我的???”
“找你?”我一時沒回過神來,“找你干嗎?”
“那個,”耶律海里頓了一下,臉頰微微泛紅,“找我負責啊……”
呃——這個,還真是個說話算話的實誠人!原來他剛才的一臉嚴肅,根本就是因為緊張啊。
氣氛緩和了些,他隨口沖我問了句,“對了,沐漣姐姐的病怎么樣?”
沐漣姐姐?聽他叫得這么親熱,我才想起來,之前他跑到耶律青阿那里,也是去看蕭沐漣——可是,我第一次在亂石堆見到他的時候,不是因為他被蕭沐漣拒絕所以痛苦不堪離家出走嗎?怎么這么容易就釋懷了?
但他的臉上,似乎又有些坦蕩過頭,完全沒有意思勉強。
雖然有點八卦,但我真的是出于創作者了解人物的好奇,忍不住問他:“我說,你們男人,喜歡一個人到極致的時候,真的可以忍著痛苦也要看對方幸福嗎?”
耶律海里看著我,臉上浮起一層深深淺淺的疑惑與茫然,似乎琢磨了好半天,才沖我說了句,“你說什么呢?”
我以為他故作無謂,便繼續深入話題,“就是,那個、你對蕭沐漣……”
“我對沐漣姐姐怎么了?”
耶律海里還在給我死撐,我索性全都攤開來,“你之前不是跟她有一腿嘛,后來被甩了,跑到拉拉山傷心欲絕被我撞見了!”
我也知道這樣強行揭人家傷口的行徑十足三八,奈何好奇作怪,外加耶律海里又正好長著一張耐欺負的臉,所以……
可是,我并沒有想到,事情跟我設想的,居然完全是兩回事!
聽完我的自顧推斷,耶律海里先是晃晃頭,接著好脾氣沖我解釋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什么時候跟沐漣姐姐在一起了?她一直是青阿哥哥最喜歡的人。再說那天我去拉拉山,才不是什么跟她分手,而是那天……”他頓了頓,神色黯然道,“那天是我姐姐的忌日。”
【女寫手的公德心即將爆發】
My god!故事發展嚴重背離我所設置的主線!耶律海里跟蕭沐漣清清白白毫無曖昧,且他又沒頭沒腦冒出個幼年去世的姐姐,害我剛才扮神女自以為是地發表預言,神神道道的樣子肯定招人煩死了!
心里懊惱無比,外加大綱紊亂讓我對未來陷入恐慌,我整個人立刻萎靡頹喪,像一棵被霜打過的小白菜,無比凋零。
而大概是我身上的憂傷氣質深深地感染了耶律海里,他臉上的黯淡也一直幽幽不散,跟我講起了他那個美好而親密的姐姐。
那對我來說,或許只是另一段故事,但從耶律海里時而開懷時而悲慟的表情,我知道,對于曾經擁有過姐姐的他來說,是屬于他的一段刻骨銘心的人生。
所以,在他絮絮說著那些細小紛飛的只言片語時,我并沒有打斷,也沒有露出任何的表情,而是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地傾聽。因為我知道,他跟我說起那個我從沒有見過的小姐姐,其實是想要更多的人能夠知道,這世上曾有那樣一個人存在過。
那天夜里,我們并肩坐在空曠的草原上。背后不遠處,是那幢華麗得有些不真實的南瓜馬車,遙遠的天空上,星月交映成輝,四周清冷安靜,沒有人注意到我們的存在,也更加沒有人在意,我們說了些什么。
可是,穿過那些空間與身份帶來的羈絆,鐫刻在彼此心中的溫柔與陪伴,卻已抵達至永恒。
最有趣的是清晨,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躺在五星級帳篷里,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一切都仿佛歷歷在目,但唯獨對他什么時候又是如何將我送回來這一環節,忘得一干二凈。
接下來一連幾天,我都沒有再見到耶律海里,聽旁人說好像是他主動請纓出征去了,回想他那天身著戎裝與平時溫和稚氣全然不同的模樣,或許稍稍能理解古代男兒在戰場上征服敵人實現夢想的英雄渴望,我打心底希望他凱旋歸來。
至于那個被我折騰得有些時日的蕭沐漣,隨著每日的運動量加強,外加多食粗糧促進新陳代謝,她的氣色是一天比一天好了,臉上紅潤結實,病容全無。耶律青阿見狀,雖面上還是冷冰冰,但待我的態度,客氣了許多。
可是,蕭沐漣的跋扈任性又實在讓人不能不擔憂。
這日晚上,她忽然一把掀了飯桌,嚷著要吃新鮮的蒸鰱魚。寒冬臘月,又是五更半夜的,哪怕是皇家貴族,有點凍魚就不錯了,還新鮮的鰱魚!——我在旁聽著都感覺這女人十分欠揍,但是奈何人家有個有求必應的宇宙好男友耶律青阿,當即帶著幾個貼身家仆,快速帶了套捕魚裝備就匆匆出門了。
至此,如果說看著蕭沐漣一臉理直氣壯我還沒覺得怎么樣,畢竟人家一個愿打一個愿挨,那么接下來,在帳篷里睡得迷迷糊糊時被一陣混亂吵醒,接著打著呵欠出門詢問才得知,是耶律青阿的夜半捕魚小分隊滿載而歸,我的情緒簡直惡劣到了極點。
等等,我才不是因為他對她寵溺過度才生氣!我氣得是,跟他回歸的消息一同傳來的,還有一個叫阿奴的家仆在捕魚時不慎掉進冰窟打撈上來之后昏迷不醒的噩耗。
【喂喂喂,莫名其妙安排
基情戲份這樣真的好嗎】
我給下人們示范壓胸控水的方法,又立刻開了副驅寒退燒的方子,至于阿奴會不會醒過來,醒來之后會不會留下什么后遺癥,在這醫療設施落后的時代,我真的無法保證。
這并不是遠近親疏的問題,在此之前我對阿奴并無太深刻的印象,只知他是個瘦弱而忠心的矮個小伙子——但即便如此,看著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生死存亡只能聽天由命,我由衷地覺得難過。
一個人的生命,居然只因為另一個人的任性要求,就要遭受如此煎熬的考驗——而如果今天我對這一切麻木不仁,又跟那給他帶來傷害的人有什么區別?
所以,在耶律青阿吩咐完下人去做蒸鰱魚之后走過來的時候,我冷冷地看著他道:“蕭沐漣的病,我不會再治了!”
耶律青阿自然詫異不已,“為什么?”
“為什么……”我訕笑著重復了一句,接著厲聲回答道,“因為在我這里,每一條命都很珍貴,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所以,蕭沐漣是人,阿奴也是人,如果你只知道珍惜所愛,卻任意踐踏他人的生命,那我拒絕做你的幫兇?!?/p>
“你……”耶律青阿好像不太理解我的邏輯,也不知如何反駁,只好一時語塞,過了許久才皺眉問我,“阿奴應該沒什么事吧?”
我白了他一眼,“沒事?你在這種天氣掉進冰窟里去試試!入九的河水寒毒刺骨,他現在高燒昏迷,我懷疑冰水已經入侵到肺部,引起了急性肺炎。還有,他心跳紊亂,能不能活命,還要等到今晚過去再說?!?/p>
話音落,我不再看他,徑自走到阿奴床邊,又測了下他的脈搏。
過了會兒,耶律青阿走了進來,看見下人輪流為阿奴拍背壓胸,又有人端了碗熬好的湯藥,立刻伸手接過藥碗,“讓我來吧?!?/p>
我沉著臉挪了個位子給他。
阿奴的藥不好喂,他自己沒意識不能下咽,藥水放進嘴巴里,立刻就淌出來,耶律青阿一連喂了好幾口都沒用,急得滿頭大汗,最后只好轉頭向我求助。
我原不想理他,不過腦子里忽然靈光一閃,接著轉過頭,別有深意地望著他,“那個,你真的想要幫他喂藥?”
好吧,雖說阿奴現在生死未卜,這種做法似乎對他有些不敬——但是,如果能讓那個耶律青阿窘個那么一下下,我還是愿意看他出糗的。
喂藥嘛,既然用勺子喂不進去,那就試試看,嘴對嘴咯……
【男一的人品很大程度上,
都取決于作者的擇偶標準】
我是被周圍一片嘈雜的歡呼聲吵醒的,揉揉眼睛看了看四周,自己仍在阿奴的帳篷里,貌似昨晚是蜷縮在椅子上睡著的,身上蓋了條厚厚的絨毯。腦袋還有些昏沉,就聽有人在旁邊喊著:“快找神醫,阿奴醒了!”
我一聽阿奴醒了,急忙掀了被子,把那群將床榻團團圍住的家伙統統轟走,走過去試了試阿奴的體溫跟脈搏,又問了他幾個簡單測試神智的小問題,確認他挺過難關,終于長長地舒了口氣。
跟我一同放松下來的,還有旁邊的耶律青阿。
看他兩眼發青神色憔悴,冷峻的下巴上也冒出了細密凌亂的胡楂兒,我打了個呵欠,漫不經心地問了他一句,“喂,你該不會是一夜沒睡吧!”
耶律青阿沒有吭聲,只是親手擰了條毛巾,給阿奴擦了擦臉。
受寵若驚的阿奴連連閃躲,而我卻很不厚道地想起昨日,他為了給阿奴喂藥,倆人嘴對嘴輸送藥汁的基情畫面。
給阿奴擦完了臉,他給自己擦了擦手,像是對我,又像是自言自語道,“你說的,每一個生命都很珍貴。我只想告訴你,對我來說也一樣,不管是阿奴還是沐漣,我都不希望他們有事?!?/p>
話說完,他回頭叮囑阿奴好好休息,接著就轉身走出了帳篷。
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在清晨的光線下格外的英姿勃發,我莫名生出了一股異樣的自豪感——吶,我這位男一號同學,人品果然沒那么差的喲!
隔了幾天,阿奴的身體已經完全恢復,蕭沐漣也因為我把大致估測出的過敏源劃為飲食禁忌,氣色漸漸好轉。耶律青阿的臉上終于綻現難得的笑容,整個郡王府的氣氛抒情得不行,也不知是誰說要辦個焰火晚會慶祝下,居然很順利就被允準了。
病人康復,本來我是想打包回府的,反正診費也收完了。而且看樣子,這段向前發展的故事里,即便沒有我,大家也不會被影響到什么。
但是,就在我準備向耶律青阿辭行的時候,他卻主動過來邀請我,參加三天后的焰火晚會。
我百般推辭,一會兒說沒準備衣服一會兒又說自己不會跳舞,但卻都被耶律青阿一一擺平,不僅立刻叫人找了兩個裁縫過來給我趕制彩衣,還叫了幾個丫鬟教我基本的舞蹈動作,保證我不會在晚會上出糗。
【新生代古裝Party女皇誕生記】
我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在焰火晚會上成為全場焦點。
到底是那件華麗復古的彩色袍子太過耀眼,或者是我為自己精心打造的發飾妝容錦上添花、還是我稍加改編的舞蹈精彩動人……總之我就這樣在不經意間,被大家圍在中間頻頻喝彩不說,還幾乎被在場所有熱情的男士們邀請一起共舞。
哪怕是在現代,我也沒有受到過如此隆重而又受歡迎的待遇啊!
便忍不住放肆起來,多喝了兩杯酒,笑聲豪邁,舞姿狂放,還鼓動眾人一起玩接火車,真是要多嗨皮有多嗨皮。
當然,我剛才說,是幾乎所有的男士都有來邀請我,除了那個人——耶律青阿。
他只在我出場的那一瞬,神色微微震動了那么一小下,但很快便歸于平靜,接著大步向我走過來,小聲沖我說了句,“你穿女裝很好看,好好玩,多吃點東西?!闭f完,便轉過身去,走到蕭沐漣旁邊去了。
我在眾人中間,被高高拋起接住的時候,眼角余光看見耶律青阿跟蕭沐漣在一邊優雅自在地跳動著悠閑舞步。某一瞬間,我忽然想,也許這就是,全世界在看那個最耀眼的人,但我的眼里只有你吧。
多么樸素又蕩氣回腸的愛情。
我打從心底祝福這對在我的故事里分道揚鑣的戀人,在現實中白頭偕老,卻全然不知,一直在暗處冷冷窺視我的蕭沐漣,正在為我醞釀著一場籌謀已久的陰謀。
【女寫手的反省時間】
蕭沐漣又生病了。
這一次,比之前的高燒不退更加嚴重,她厭食、咳血、神思恍惚,精神虛弱。
而且,讓我覺得古怪的是,當我急忙忙從家里趕到郡王府打算看個究竟的時候,卻被耶律青阿攔下,劈頭蓋臉地問了我一句,“你到底對沐漣做了什么!”
我對蕭沐漣做了什么?
好吧,我承認每天讓她做運動外加吃粗糧什么的是有那么一點點過分,不過那也是為了鍛煉她的體質著想好嗎!而且,只要她不去碰那些令她容易過敏的東西,身體絕對會越來越棒,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又生病呢……
但是,耶律青阿冷酷到極點的態度,而且又不準許我親自去看蕭沐漣,我便覺察到,這極有可能是她有意陷害我!
要證明這件事并不難,那就是沒過幾天,關于我是“庸醫誤診”的傳聞越鬧越大,甚至驚動了大妃。而接下來,便是一系列的禍事降臨到我身上,濟仁堂被查封,家里的人被隨意遣散,我被關進大牢。
我終于知道,蕭沐漣對我的恨意老早就埋藏好了,只等著一次跟我算總賬。
坐在陰寒濕冷的牢房里,我僥幸想著,或許耶律青阿能清醒一些,發現蕭沐漣是故意裝病要陷害我,也或者某一瞬間念起我的無辜,想要相信我,那么我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可是,我等來等去,除了身體與精神的雙重煎熬加上內心的恐懼越發強烈,便只剩下濃重而倉皇的絕望。
故事里面的高潮部分,是蕭沐漣患了眼疾,而“我”為了不傷及無辜,用自己的眼睛為她換取光明,且遠走他鄉——也因此打動了耶律青阿的心,使他將我尋回——但在現實中,我跟男主角在感情上根本毫無牽扯,那眼前所遭遇的患難跟絕境,究竟有沒有轉圜的余地呢?
“我不想死!我不想還沒談場戀愛就這么被冤枉死!管它古代還是現代,哪怕長得不那么美但至少心地善良又有愛心而且還喜歡我的男人出現一個,讓我開心一下子也此生無憾了呀!”
抓著關押我大牢的鐵柱子嘶吼搖晃的時候,我才猛然發覺,自己從穿越以來便將心態置于眼前的事物之上,總以為自己是這場命運游戲的莊家——但事實是,我根本就是個無法掌握這場游戲的玩家,早知如此,就不自作聰明了,老老實實做我的神醫二代,專心劃拉個契丹帥哥結婚生孩子,就算生活平凡無奇,也比現在被人陷害坐大牢等死好得多吧!
當然,我總結了,大牢之所以不好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牢飯實在是太難吃了!
看著那些帶著餿臭味的飯菜一遍遍端上來,真不是我矯情,是實在咽不下去,就這么餓了三天三夜,迷迷糊糊感覺自己就要靈魂出竅的時候,忽然有一雙手伸過來,緊緊地抓住我的胳膊……
【就算你說得未必是真心
話,我也愿意用心收納】
醒來的時候,不是處處美好的天堂,也不是硫磺火毒的地獄。輕咬了下舌頭,有痛感,我確定了自己還沒死。
眼睛轉了轉,看到一個人伏在我床邊,側臉的角度柔和誘人,微微上翹的嘴巴帶著孩子氣的天真。
似乎對我的注視有所感應,耶律海里很快就醒了。
像是做夢一般,我看見他笑著拍拍我的臉,歡喜又放松地說了兩聲“沒事了沒事了”,然后回頭吆喝一聲,立刻有丫鬟端水進來,我一言不發地看著他擰干了毛巾為我擦臉,接著扶我坐起來,細細地將桌上一直溫著的白粥拿起來,一勺一勺地喂我吃。
好吧,就算是夢,也請別叫醒我。
事情的來龍去脈很簡單,就是得勝歸來的耶律海里風塵仆仆來找我,卻得知我遭禍入獄已經好幾天。他急得不分青紅皂白就到大牢里把幾乎昏迷的我帶了出來。在他照顧我吃完粥之后,聽有小廝進來慌張報道:“王爺不好了,大妃過來了!”
大妃過來,當然是興師問罪。
他卻不慌不忙,為我仔細掖了掖被子才走出帳篷。
原諒我,還因為他一連串的溫柔舉動攪得心頭蕩漾,即便大妃在帳外將我的“罪狀”非常不合邏輯地一一痛斥,卻連想要起身為自己辯屈的興趣都沒有。
很奇妙,就好像那種……死而無憾的感覺一樣。
又或者,我在潛意識里,異常篤定地相信耶律海里。
而他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在聽完大妃的怒斥之后,耶律海里只說了一句話,“我不知道沐漣的病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里面那個在大牢里待了三天的女人昨天差一點就要被餓死,而這個女人正好是我的心上人,我就要把她帶出來。如果大妃想治她的罪,就等到一切證據齊全的時候吧?,F在,她必須待在我這里!”
【拜托你如果再不停下來為
我做的事,我就要愛上你了】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相信,其實是沒有理由的。
就好比耶律海里,在大妃氣呼呼走掉之后,回到帳篷看見我,臉上的笑容毫無瑕疵,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悉心照顧我的飲食起居,一句話都沒有多問。
倒是我,終于憋得難受,只好忍不住問他:“那個、你為什么會相信我?”
雖然他沒有說,但我知道,他待我的一言一行極盡呵護,連問都不屑問,不是相信是什么?
耶律海里給我的回答更是模糊,只有簡單兩個字:“直覺。”
——是直覺,還是記憶里,一直給那個在姐姐忌日的冰天雪地曾給過他一只暖爐的傲嬌女生,存留美好的印記呢?
某天夜里,當我無意間看到耶律海里捧著我送給他的暖手爐坐在空地上發呆的時候,心里默默地泛著這樣的想法。
比較欣慰的是我并沒有欺騙他,不管他是怎樣不顧一切地相信我,我都可以坦然無懼地拍拍胸膛,自己絕對沒有做過辜負他信任的事。
我的身體漸漸恢復如常,想要回家看看,卻見他面有難色,頓時想起在我入獄的時候濟仁堂已被查封,這么多天過去,家里的人應該走得走,散得散了吧!
我以為自己對這個古代的家并沒有多少深情厚誼,可是,我低估了自己過于感性的情緒,一想到那么一大家子因為我的緣故一夕之間破敗,也不知命運如何,臉上便滿是愁容了。
但我在耶律海里面前極力克制,畢竟,他已經冒了很大風險才把我保住,我不能再麻煩他更多。
不過這天一早,當耶律海里如往常一樣喚人準備早飯的時候,我卻驚訝地發現,那個端著清粥小菜邁著碎步悄然出場的家伙,居然——是代敏!
還有舒穆,他也被耶律海里一起找了回來,昨晚便在我帳外當差,守了一夜。
我當然是喜不自勝,抓著耶律海里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表達感激之情,淚眼迷蒙時發現這廝居然在很出戲地偷笑,頓時煽情氣氛全無,狠狠推了他一把,拉著代敏說貼心話去了。
【洗刷冤屈的感覺真不
是一般兩般的爽啊】
自從代敏跟舒穆一起到了郡王府,我的日子就變得有趣起來了。一晃半月有余,蕭沐漣的“病”好像控制得不錯,整天嚷著這么嚴重那么嚴重,卻還是沒有死。
夜里,我閑來無事隨便走走吹風,腦海里不時冒出耶律海里的模樣,想著前幾日他的母妃特地叫我過去問話,態度雖嚴厲但對于我遭遇陷害的事情倒是一點沒提,只問了些有關我的家人身世,最后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但愿海里沒有看錯你。”
這該不會“丑媳婦順利過了公婆關”吧!我心里暗暗琢磨,可是又有點小矯情,什么嘛,耶律海里根本就沒有正兒八經地跟我表白過好不好,就算……就算我現在貌似對他有點意思,可好歹也得屁顛屁顛追追我,讓人家的虛榮心滿格一下嘛!
走著走著,看見前面似乎有個人影,而且貌似不算陌生。
雖說害我無故入獄的家伙是蕭沐漣,可如果耶律青阿那時候能相信我,哪怕只有一點點,我也不至于受那么多苦。
對著他的背影比畫了幾下拳腳,我可沒有那個廣闊胸襟心平氣和地跑去打個招呼什么的,想要輕輕地來,輕輕地走,卻不想剛轉過身,就聽見他的聲音從身后傳了過來,“是你?”
我承認,自己有時候并不是個記仇的人。
僅僅因為他叫住我之后,十分鄭重地就蕭沐漣的事跟我道了個歉,我心底的憤恨就煙消云散了。
只是,心里仍有些奇怪就是了,看著他滿臉苦情,手里還拎著一瓶酒,忍不住問:“你怎么知道我沒有害蕭沐漣?”
【別指望女漢紙有多么善解人
意,不跟你發酒瘋就不錯了】
據耶律青阿說,在蕭沐漣一開始“發病”的時候,他是又急又上火,再回想我之前那些古怪的運動+飲食療法,當即認定我就是害她身體更虛弱的兇手??墒?,之后,看著活蹦亂跳的阿奴,再想起那日我因阿奴生病而跟他大發脾氣,倒也懷疑過是自己的判斷出了問題,而他還沒等到我面前問個明白,海里就把我給救走了。
切,合著還是他老人家寬宏大量打算不跟我計較,結果我沒給他機會!
我滿腹的嘲諷齊齊涌到喉嚨口,可還沒有發泄出來,就見他仰頭喝了一大口烈酒,然后,我就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因為,他……哭了!
堂堂的七尺男兒,尊貴冷酷的漆水郡王,居然像個孩子一樣,哭得痛不欲生。
而我在他斷斷續續的哭訴中才得知,他之所以確定自己誤解了我,是因為他看到活蹦亂跳的蕭沐漣居然背著他,偷偷在跟另一位耶律家的郡王約會。
NND!原來故事還是那個故事,蕭沐漣的野心沒變,耶律青阿的癡情沒有變,唯獨耶律海里繞過了那條主線,給了我一個完全不同的軌跡。
我看著因為背叛而難過不已的耶律青阿,此時用任何的話語安慰都無濟于事,索性一把奪過他的酒狠狠灌了一口,反正咱是女漢紙,陪君一起傷心醉,也夠仗義了吧!
熱辣的酒精很快穿過味覺直抵神經,我跟耶律青阿齊齊發作,兩人借著酒勁哭哭笑笑,發發酒瘋。我原以為,自己不過是心腸太好,給一個失戀的男人些許陪伴,天亮以后,彼此不拖不欠,各走各路,人生再無瓜葛——卻不承想,這詭異的命運卻再一次將我拉入啼笑皆非的困境里。
【死宅作者早晚都要嫁人,在契丹
解決掉終生大事也沒什么不好?!?/p>
那是距離耶律青阿向我道歉,之后我陪他喝下整整一壺烈酒的那天多久之后?……我記不住了,我只知道這段時間里發生了許多事。
先是有關我誤診蕭沐漣的事情因為她身體漸漸沒什么大礙而不了了之;接著是耶律海里的母妃發話,說我沒名沒分老這么在王府里待著不是辦法,讓他擇日向我求婚;再就是,耶律海里真的向我求婚了。
當然,沒有現代那些個花樣百出的求婚方法,他倒是再實在不過,在某天的早飯桌上,心平氣和地沖我提了一嘴,“反正,我早晚要對你負責,不如你就嫁過來好了。”
我一口小■子粥噎在喉嚨里,斜眼瞪他,心里全是不滿。什么嘛,就算不顧人家心里對穿越一事的糾結煩惱,可好歹我是個女人誒,是女人都喜歡浪漫啊美好啊花前月下啊,能不能別這么直白一句話就把所有東西都省略掉!
可是,只聽他說完這一句便打算將此事告一段落,我終于在他放下飯碗的時候出聲問了句,“喂,你跟我成親,就只是因為想要負責嗎?”
“當然了!”耶律海里脫口而出,可是接下來,表情卻定了定,聲音輕輕地咕噥了一句,“可也不是任何人我都愿意負責的呀……”
我心有不甘,只不過是因為他欠我一句像樣的表白,比如說,“萌娜麗莎同學,我很喜歡你,我們成親吧,我會更加喜歡你的!”——好吧好吧,我知道任何深情的表白在前面冠上我那個坑爹的名字之后都變成相聲臺詞了。
可是,反過來問我自己,真是做好留在這里成為人妻的準備了嗎?
不知道耶……
我只知道,對于耶律海里這個人,我是不討厭的。
不僅不討厭,我還很喜歡跟他在一起。
有時候跟他在一起,我常常會忽略掉自己是個穿越過來的現代人,哪怕偶爾說些奇怪的話做出奇怪的舉動,他也不以為忤,甚至連我總是兇巴巴地沖他發脾氣,他也都會笑瞇瞇地看著我。
要不,就試著,嫁給他看看?
就在我平心靜氣地,跟代敏一起籌備著做契丹新娘的手工繡活的時候,帳篷的簾子被人一把掀開,緊接著是耶律青阿過來一把抓起我的手,“沐漣出事了,快跟我走!”
【我要不要告訴他們,其實那么復
雜的外科手術——我、不、會!】
喂喂喂!蕭沐漣,你丫的女二號也太不像話了,怎么動不動就出事!
就在我被耶律青阿像一只風箏一樣拉著瘋跑到蕭沐漣的寢帳時才猛地想起來,她這次出事,該不會是——眼睛瞎了吧!
拜托,故事梗概既然早就亂成一團,那這個部分也一起過期作廢不好嗎?
不好。
當我看到因為出去游玩不慎墜馬的蕭沐漣雙目纏著白布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心臟在一步步下沉,她雙目失明這件事,十有八九是確定了。
如果說此時,我的情緒跌到谷底不過是因為對她的遭遇感到惋惜,而內心罅隙仍有喘息的余地是——我不欠她,也沒必要被見死不救的道德捆綁。所以,我可以選擇不為她奉獻我的眼睛。
所以,當我為她診查完畢,很遺憾地沖耶律青阿搖搖頭,“很抱歉,她的眼睛除了換掉,否則依靠任何藥物,恢復光明的幾率都非常渺茫?!?/p>
但我并沒有想到,上天居然丟給我一個比起讓我為蕭沐漣換眼更加艱難而痛苦的抉擇。
那就是,下一秒鐘,我看見掀開門簾滿臉憔悴一瘸一拐走進來的耶律海里。
原來,蕭沐漣外出游玩時,恰好遇見跟友人一同賽馬的耶律海里。沐漣覺得有趣,硬要拉著海里一起,結果卻因為快馬在行進的時候出了意外,兩人雙雙墜落。
只見他一臉愧疚地望著耶律青阿,大概是剛才外面已經聽到過我的診斷,所以樣子十分痛心,語氣里滿是歉意,“都怪我,都怪我沒有照顧好沐漣姐姐,都怪我……”
耶律青阿冷冷地看著他,臉上并沒有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他此時的心情究竟是惱怒還是責備。只見他輕輕地走到蕭沐漣的床前坐下,抓起她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我似乎感覺到一滴飽滿的眼淚順著他的眼角滑落到腮邊,接著,他轉過頭來,很冷靜地對我說了一句話,“用我的眼睛吧!”
話音落,我的衣袖忽然被耶律海里扯了一下,區別于從前孩子一樣的乖巧淘氣,他臉上的堅毅與凝重是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他說:“不,用我的。”
我看著面前這兩個男人,一個是情深意重,一個是責任感極強,兩人都是一副很難被對方說服的模樣,而我內心煩亂復雜,讓我十分糾結得是,我很想告訴他們,關于換眼角膜這種需要高技術含量的外科手術,我、不、會!
【如果是那一刻夢境,
我真的希望不要醒來】
那天夜里的事,即便在此后很多個日子里,我依然很清晰地記得。
包括,耶律青阿跟耶律海里兩人爭到最后,青阿完勝,但在他堅持要用藥物全身麻醉之后,卻是海里走過來對我說,“你也不愿意我以后良心不安地過日子吧?來,未來的老婆,幫我一把!”
未來的老婆……
看著我癡癡地有些發愣,耶律海里忽然故作嚴肅,“怎么,知道我快要成為一個瞎子,所以不愿意嫁給我了嗎?”
我仍是有些沒回過神來,他倒笑了,聳聳肩膀道:“當然啦,沒有眼睛以后,可能比不上現在好看??墒?,喜歡一個人,應該不會只看外表那么膚淺吧?”
“這個……”拜托我只是在想一個等明天早上告訴這倆人我不會做手術的合理說辭。
但是耶律海里,卻還在自說自話,“或許,如果你要反悔,就等明天以后吧,因為今天……”他頓了頓,忽然笑起來,“我要在我最帥的時候,親一親我喜歡的姑娘!”
話音落,我立刻感覺眼前撲過來一道黑影,緊接著嘴邊灑下一片溫熱。
【怎么辦,我還沒有嫁給他?!?/p>
我會告訴你當我從那個如夢似幻的親吻中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是趴在電腦桌前的嗎?
我有沒有給耶律海里做手術、蕭沐漣有沒有恢復視力、耶律青阿醒來以后發現自己跟他喜歡的女人都完好無損有沒有對耶律海里感激涕零……
我不知道。
沒錯,我真的不知道——等等,你們要罵也別罵我,有本事去罵龜媽好的!
事實上,我也很遺憾,不明不白就被穿越,好容易靜下心來想要在那個地方扎根,也恰好遇到了個還算靠譜的男人,馬上就要大功告成,居然稀里糊涂地給人家穿回來了!
NND,是要演《讓子彈飛》啊還是怎么的!
洗了把臉,把自己渾身上下擰捏了遍,雖然已經千百次確認了自己已經回到現代,我卻仍然覺得意猶未盡。
好想,再穿回去啊!
可是,任憑我在床上地下桌前如何翻滾,也還是沒能回到我想要到的地方去。
書桌上放著我打印出來的那個長篇故事大綱,看了幾眼,還是原來的那個故事,失明的萌娜麗莎最終還是跟男一號耶律青阿在一起——這個結局讓我頓時窩火無比,立刻拿出筆來,把大綱從頭到尾改了個遍!
故事的結局:因為無法為耶律青阿跟蕭沐漣交換雙眼,萌娜麗莎跟耶律海里約定,一起尋找醫治的辦法,直到蕭沐漣痊愈……若干年后,萌娜麗莎終于成功研究出了魚眼交換術,于是,蕭沐漣被換上了一雙——死魚眼。萌娜麗莎跟耶律海里終于放下愧疚的心結,結為夫妻。
看著這個改好的結局,我笑得肚子痛,笑得流出了眼淚。
怎么辦,從今以后,再也看不到耶律海里了。
怎么辦,我還沒有嫁給他。
怎么辦,發現我不見了,他也一定會很傷心吧……
【反正,我再也不會錯過你就對了!】
打開電腦,登陸QQ,我立刻被司徒拖把的一千多條留言驚呆了。
胡亂看了幾條,全是她狂轟濫炸吩咐我趕快出現,還有一天比一天恐怖的威脅,我嚇得不敢看完,急忙弱弱地沖她“喵”了一下。
“你電話?!”司徒拖把意外地沒罵我。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機,一點電量都沒有,只好將家里的座機號碼發了過去,幾乎與此同時,電話便響了起來。
接起,是一個男人的抓狂嘶吼:“林呆萌你死哪里去了居然敢給我消失整整一個月你知不知道你的選題我已經報上去了領導那邊也通過了就等你帶著大綱商量細節……”
我聽了半天沒緩過神來,只覺得整個人像是被電擊過一樣,神經有些麻木,無法思考。
好半天,直到電話那頭連續好幾次大叫我的名字,才喃喃地回了“他”一句:“司徒拖把,你怎么變成男人了?”
“你放屁!老子本來就是男人!”電話那頭幾乎發瘋失聲,隔了一會兒才正常起來,“不行,林呆萌,你快告訴我你家在哪兒,老子得親自去跟你簽合約,你丫趕緊拿著大綱在家等我,再敢消失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原諒我,情緒被他的一驚一乍攪得有些錯亂,也忘了要做點自我保護什么的,稀里糊涂就把自己家的地址說給他了。
然后,捧著我那個跟他之前交代給我的脈絡截然不同的大綱,才不管他一會兒看到了會不會氣得血脈逆流,我只想著,用什么方法能讓我再度穿越才好呢。
恍恍惚惚地發著呆,直到門鈴響起,我迷迷糊糊地跑去開門——
眼前的情景驚得我心臟差點兒從嘴巴里蹦出來!
耶律海里,確切地說是剪了短發戴了眼鏡穿著一身休閑裝的耶律海里,他居然站在我的面前!
我會告訴你下一秒鐘,我很不矜持地一邊緊緊抱住他一邊發狂地尖叫起來嗎?
而耶律海里——哦不,他說他叫司徒拖把的,一邊費力地想要將我的手掰開一邊力不從心地威脅我道:“林呆萌……你是林呆萌沒錯吧!你在搞什么鬼,是不是大綱沒寫好想借發飆蒙混過關,我告訴你這招對我來說不管用……喂你別叫了喂!”
我不管!
我不管你是耶律海里還是司徒拖把,也不管你們的關系是前世今生或者是什么關系都沒有,既然你們長著同一張面孔,搞不好就是同一個人!反正,無論如何我都不要再失去他!
所以,任憑司徒拖把這家伙如何死命掙扎,我只問他一句話,“你,要不要娶我?”
這個被我的無敵纏折磨得心力交瘁又無從擺脫的家伙,他居然還敢嘴硬,啞著嗓子沖我吼了一聲:“你是不是瘋了!”
那好吧,別怪我沒有給你乖乖就范的機會!死宅女寫手要上演強硬逼婚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