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因(1822-1888),英國著名古代法制史學家,19 世紀歷史法學重要代表。
主要著作有《古代法》、《村落共同體》、《古代制度史》、《古代法和習慣》、《平民政府》等。《古代法》是梅因的代表作之一。曾有評價認為,19世紀的《古代法》,猶如18 世紀的《論法的精神》,對西方法學乃至世界法學,對當時乃至其后的人類思想發展進程和方向,影響之深之遠,難以估量。《古代法》在19世紀執行了甚至更為重大的職能,它的出現標志著英國現代歷史法律學的誕生。
《古代法》中所涉及的領域眾多,包括法學、經濟學、人類學、社會學等方面,幾乎是窮盡人文領域的各個學科。其學說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梅因分析了各國法律演變的歷史進程,指出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的古代法律淵源都是沿著判決——習慣——法典這樣的順序產生發展的。最初法是以父權家長或是國王判決形式出現的,這種針對特定案件的,假借神意指示而下的判決并沒有形成一般原則,只是法的萌芽狀態;隨著社會的進化,國王逐漸喪失神圣的權力,而為少數貴族集團所取代,這些貴族集團不再假借神意,而是確立自己的權威。他們依照習慣原則來解決紛爭,成為了法律的倉庫和執行者,他們所依據的習慣也就成了習慣法,從而法律的發展也就進到了習慣法時代;再后來,由于文字的發明,加上大多數人民對于少數貴族的獨占法律表示不滿與反抗,從而促成了法以法典的形式加以公布,這使得法典時代最終到來。經過這三個階段之后,靜止的社會便停止下來,只有進步的社會的法才能繼續發展下去。
第二,進步社會法的繼續發展主要依靠三種手段:其一是法律擬制,如羅馬的法律解答。其二是衡平方法,例如古羅馬以裁判官法來補十二表法之不足,而英國以衡平法補普通法之所失。其三是立法,即由立法機關制定法規。
第三,梅因在比較研究之后,得出了一個重要的結論:所有進步社會的運動,到此處為止,是一個從身份到契約的運動。他提出的從身份到契約的公式,不管曾經引出過怎樣的辯難與批評,畢竟是從法律史角度深刻描述了兩千余年西方社會的一個根本性轉變。
“所有進步社會的運動,到此處為止,是一個‘從身份到契約’的運動”。正如達爾文偉大的進化論揭示了人類作為一種生物發展衍生的過程一樣,梅因的這個論斷則闡明了西方法治文明所經歷的一個有原始社會以父權制、身份制為核心的習慣法時期向以契約法為標志的法典化時期發展的漫長曲折的過程,以及人類社會從荒蠻到文明,從專制到民主的必然發展規律。“從身份到契約”作為書的核心觀點貫徹于通篇脈絡之中。
首先,梅因對羅馬法的起源進行了大量的歷史史料考證和探究,并以此為例證,提出近代西方法治社會的形成并非是一蹴而就的,而是經歷了一個由原始社會以父權制、身份制為核心的習慣法時期向以契約法為標志的法典化時期發展的過程。梅因指出近代契約社會或法典化社會是古代法經由“地美士第”時代發展到“習慣法”時代,最終達到“法典”時代的產物和結果。“地美士第”指的是一種信念,在這個時代,法以神諭的形式約束人們的行動。因為“在人類初生時代,不可能想象會有任何種類的立法機關,甚至一個明確的立法者,法律還沒有達到習慣的程度,它只是一種慣行,用一句法國成語,它還只是一種“氣氛”,嚴格說來,這還不是法律,而只是法律的萌芽,所謂“習慣法”,指的是為特權階級所秘藏的不成文法,其解釋權和行使權都操之于少數特權者之手,具有很大的隨意性。顯然,習慣法時代仍不具備法治的性質,真正意義上的法治是伴隨著
“法典”時代的到來開始產生的。所謂“法典”,指的是通過文字記錄下來,并向人民公布,為公眾所知曉的法律。故梅因指出,只有法典時代的到來,才開始了一個新的紀元即法治新紀元。
其次,梅因列述了詳盡的古代法律制度內容。這并不是單純意義上的載述史料,就其實質而言,是為了探明其中的“進步社會的運動”的法律意義和內涵。在運動發展的過程中,其特點是家族依附的逐步消滅以及代之而起的個人義務的增長,“個人”不斷地代替了“家族”,成為民事法律所考慮的單位,前進是以不同的速度完成的,有些社會在表面上是停滯不前,只要經過縝密研究這些社會所提供的各種現象,就可以看到其中的古代組織是在崩潰。我們也不難看到:“用以逐步代替源自‘家族’各種權利義務上那種相互關系形式的關系就是‘契約’。在以前,‘人’的一切關系都是被概括在‘家族’關系中的,把這種社會狀態作為歷史上的一個起點,從這一個起點開始,我們似乎是在不斷地向著新的社會秩序狀態移轉,在這種新的社會秩序中,所有這些關系都是因‘個人’的自由合意而產生的。”
最后,梅因“從身份到契約”論斷中的“身份”,指的就是來源于古代屬于家族所有的權利和特權的法律關系,即個人對父權制家族的隸屬關系,這是一種先賦的、固定不變的條件,任何人都不能憑自己的意志和努力擺脫這種條件。它意味著一種社會秩序,在這種秩序里,群體而不是個人,才是社會生活的基本單位;每個個人被纏住在家庭和群體束縛的網絡里,完全沒有為自己創設權利和義務的可能。而“契約”則是法律關系發展進步的結果,它指的是由個人自由訂立協定而為自己創設權利和義務。這個社會制度的特點是個人自由。
顯然,在梅因看來,由以氏族家族團體為本位的身份社會狀態進到以自由權的個人為本位的契約社會狀態,是一種歷史的進步,也是近代法治社會得以產生的基礎和前提。
梅因以及他的《古代法》的價值,并不在于對古代法律制度的追根溯源,也不在于對古代法律形態的深究細考,梅因的偉大之處,在于他是方法的開拓者。他利用經驗的資料,以實證的態度,運用了科學的方法:歷史的,比較的方法探討著一般法學家所夢想不到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