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青春之歌》的音樂敘事

《青春之歌》是楊沫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具有非常濃厚的自傳色彩。在小說中，楊沫將自己的個人生活和感情經歷融入到主人公林道靜的故事中，讓讀者感覺是在讀一部有關楊沫自傳的小說。與20世紀50年代的那些女性小說所不同的是，楊沫并沒有將個人的記憶完全脫離集體的記憶，而是經過不斷修改，逐漸實現了一種自我想象和自我否定的過程，完全將自己的生活經驗融入到這種故事的敘述文本中。作者向我們所陳述的是一種個人對集體的皈依，同時也指出這樣的皈依是一種合理的必然性。

一、文藝青年緣起

在《青春之歌》中，林道靜是一位知識青年，她和其他知識青年一樣都面臨著共同的難題，即她們接受了系統的現代教育，有著現代意識，正是這種知識的來源和價值觀使得他們的思想與當前的社會現實有著非常大的反差。在革命青年中，林道靜是一個非常典型的文學形象代表。對于自己所生活的環境，她感到非常不滿，經常進行種種反抗。剛開始，林道靜由于自身的弱小，只能通過想象的方式，即通過詩性政治的方式來對這種不滿進行表達，如她非常喜歡讀書，尤其是那些文藝作品。書籍使林道靜的想象更為豐富，對未來充滿了越來越多的憧憬。正是因為她讀了越來越多的書籍，才使得她變成一個非常愛幻想的女孩，想象力非常豐富。就在這個時候，文藝作品使林道靜獲得了解放的空間，使她內心充滿了對世界進行抵抗的勇氣和動力，成為她今后前進的方向指南。通過這一點我們可以理解，革命的知識分子大多是偏好文藝的，同時那些對文藝有偏好的青年，他們大多也會逐漸成為革命的預備者。對于超越現實的反叛，與革命和文藝之間的緊密聯系是不可分割的。

在小說《青春之歌》中，音樂也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對于音樂，林道靜非常喜歡，這和她喜歡文學是一樣的。在下課之后，她經常獨自一個人吹拉彈奏。在小說中，音樂有著非常強大的撫慰功能，它是林道靜的有效庇護空間，使得林道靜能夠擺脫沉重，從而獲得了身心的喜悅和安全。在音樂制造的世界中，林道靜的內心有著虛幻而短暫的安全感，這更增強了她對音樂的依賴。對音樂與現實的態度方面，林道靜就像是硬幣的兩面，一方面她在逃離現實，另一方面還時刻帶上自己的樂器。小說《青春之歌》主要以對現實社會的排斥作為基調，這其中音樂所扮演的角色是不容忽視的。在眾多樂器當中，口琴作為一種西洋樂器，它在文中有著非常特殊的地位。這一樂器的呈現也在向我們展示，主人公林道靜對西方文化是有效汲取和認同的。對于身邊時刻帶著樂器這一行為，我們可以看到林道靜是希望從音樂中獲得安全感，音樂就像她的母親一樣，給予林道靜內心更多的撫慰。

然而，音樂所帶來的平衡在不久的將來便被打破了。在小說的剛開始，林道靜的出場便伴隨著樂器和音樂，這向我們展示出音樂對林道靜的重要性。然而，迫于世俗生活的壓力，音樂所能帶來的撫慰被逐漸消除。在林道靜的日后生活中，她遭受了越來越多的挫折，對于自我實現的需要，她不但不能滿足，而且還逐漸淪為一種附庸。此時的音樂敘事開始變得逐漸萎縮，被那些瑣碎的世俗生活所替代。在林道靜流落北戴河的時候，她還將樂器作為自己的生命。然而面對和余永澤的決裂，一切都已發生改變，音樂敘事只剩下了一幅簡單的畫像。在世俗生活中，林道靜所表現出的緊張伴隨音樂的高揚起伏而逐漸呈現。

二、世俗壓抑的消逝

在小說《青春之歌》中，世俗的生活方式和價值觀念所扮演的角色一直都是負面的，它永遠站立在知識青年和革命的對立面。小說中所描述的世俗生活是一種懶惰的、對改變表現為拒絕的力量，如果和世俗的生活相認同，那么就會被認為是一種同流合污和墮落，成為黑暗社會中統治的同謀。在小說當中，林道靜所受到的黑暗統治的壓迫并不是通過直接的描述來進行表達的，而是通過一種倫理的面目來進行轉化，從而有效地呈現在讀者面前。對于林道靜所遭遇的各種困難，我們不能將其簡單的歸結為政治的壓迫，更應該說是一種生活和倫理的危機。對于所有的政治問題，它們在被倫理化和生活化之后，便會變得非常的明朗，可以說，是生活和倫理的危機使得政治化得到了很好的解釋。在小說中，生活和倫理的危機為林道靜所造成的直接后果便是，為她庇護的音樂成為最終的犧牲品，它遭到了殘酷的壓制和拒絕，從而在小說的敘事中逐漸退出。在政治方面的試煉和救贖之前，林道靜的危機是沒有辦法得到解決的，音樂只是變得更加萎靡。

對于林道靜而言，世俗生活使得她的個人價值無法得到實現。林道靜投身于革命是一種成長的結果，而這種結果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在小說中，林道靜被安排成是佃戶出生，這樣的血統設置對于小說中的敘事和林道靜本人的成長是沒有任何影響的。對于小說《青春之歌》，其本質實際上是一個接受過現代教育的文藝青年在世俗和革命之間作出選擇的故事。當林道靜踏入社會之后，她面臨了越來越多的選擇，革命并不是其中的唯一選擇。在選擇投身革命以前，林道靜也曾經作出過很多努力，試圖與現實妥協。然而，林道靜本身所具有的文藝青年的本性使得她有著雙重的屬性，對于市民的價值觀難以接受。因此，對于世俗生活的召喚，她還是毅然選擇了拒絕。在林道靜作出人生選擇的時候，她所依賴的價值觀是非?；靵y的，包含有西歐的、蘇俄的、波特萊爾式的。正是這樣混雜的價值觀基礎使得林道靜有著邊緣化的處境和激進的品格。

小說中個性化音樂的消失向我們展示了林道靜在與世俗生活和現實進行和解是失敗的，因為外部條件和自身準備都無法促成這兩者之間的和解。林道靜對流行音樂非常憎惡，這更表明她是拒絕妥協的。對于林道靜的這種疏離情緒，我們只能將它理解為青春期的一種反抗。對于世俗生活中不斷增強的壓力，使得知識青年逐漸走向了反叛的道路。同時，也正是世俗世界的丑陋，才更加凸顯了音樂和文學的丑陋。在現實中，林道靜遭遇了失怙、離家和失業，這樣的遭遇使得她的空間日益遭到逼仄，因此促成了她對現實的反抗。此時的音樂也蘊涵著非常復雜的意味。

三、革命召喚的重生

在小說《青春之歌》中，林道靜并沒有將自己的人生道路變成對覺新的覆轍。小說始終有一種非常強大的力量存在著，那就是共產主義的革命力量。在音樂的敘事中，這種力量便體現為革命者所唱的那些富有斗爭性、組織性和團結性的歌曲。在小說《青春之歌》中，音樂不僅包含了林道靜個人的淺吟低唱，同時還包含了革命者們的合唱。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音樂，它們有著不同的聲調。當林道靜的輕柔音樂逐漸趨于衰退和滅亡的時候，革命的集體音樂卻越來越激昂奮進。于是，林道靜選擇了加入這種合唱，內心獲得了真正的解救。林道靜的這一選擇是一種雙向的過程，是林道靜的尋找和革命的召喚互相融合的過程。這正是個人音樂的重新煥發和集體歌唱日益強大的表現。

在林道靜的生活中，她被世俗的平庸、瑣碎的小事所束縛，而此時的革命活動卻在如火如荼地開展，個人和革命之間形成了非常鮮明的對比。革命者的出場每一次都是氣勢如虹，而這一氣氛正是通過音樂來加以有效表達。革命者的合唱是非常富有韻律和節奏的，能充分調動參與者的積極情緒，有著很強大的吸引力，進而能夠使人產生一種共同體的幻覺。小說中描寫了“三·一八”紀念游行，人們進行群體合唱，歌聲的力量充分顯示了集體的強大。

當林道靜被捕入獄，她覺得和刑事犯關在一起非常不快樂，她寧愿選擇被槍斃。在對監獄的描述中，小說《青春之歌》也將音樂作為一個重要的手段來對情感和敘事進行有效表達。小說中，林紅是一位先輩，在臨刑之前，林紅唱了惲代英在獄中創作的《囚徒、時代的囚徒》這首歌曲，向我們傳遞了革命火種的延綿不息。這首獄中歌曲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時候得到了非常廣泛的流傳。在小說《青春之歌》中，音樂在現實和敘事當中都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這充分說明了音樂對革命的價值也是非常重要的。對于那些身陷囹圄的囚徒們，音樂將他們緊密地聯系在一起?？臻g上遭遇的獄墻的分割并不能將他們的精神進行分割，是音樂使他們的精神實現了組織上的嚴密、完整性。音樂所富有的感召力使得那些在革命之外的個體在內心產生了一種趨同感，是一種革命對個人的召喚力量。正是在這樣的力量召喚下，林道靜毅然加入了革命的隊伍。在和余永澤徹底分開之后，林道靜的身上再次獲得了音樂的光顧，音樂的敘事也再次興起。此時，不論是經濟還是自由方面的匱乏，不論是自己身處獄中還是獄外，這些都不再具有任何影響力。在文中，林道靜歌唱的場景到處可見。此時的林道靜甚至開始進行歌曲的自撰，從而突破了以前的音樂敘事形式。

林道靜對斗毆和廝打的投入這樣的場景和《國際歌》中所描述的人們的激奮一樣，猶如爆發的山洪，將自己的悲憤不斷地向天空進行傾斜。對于林道靜本身的那種野性且雜亂的反抗，最終在革命的合唱中得到了統一，使她真正加入到集體的行列中。小說《青春之歌》所采用的音樂敘事有著非常強大的力量，有一種無法辯駁的正義性，這種力量和正義性在小說的結尾達到了高潮。

四、結 語

小說《青春之歌》是當代女作家楊沫的代表作之一，也是她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在20世紀50年代，小說的創作主要以革命歷史和農業作為題材，顯然《青春之歌》是當時的一個特例。在這部小說中，作者運用了音樂的敘事方式，使得作品獲得了更為寬闊和新穎的藝術視野，實現了歷史和文化之間的互相交融，展現了獨特的藝術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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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蘇杰（1975— ），男，陜西富平人，碩士，西安建筑科技大學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藝術教育研究。